第83節(jié)
可富麗堂皇之余,空氣中卻充斥著冷冰冰的孤寂。 高琦淚眼婆娑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她出聲央求道,“媽,你就再幫我一次吧?!?/br> 舒展呈不死,她始終如鯁在喉。 宋夷有些頭疼,她看著固執(zhí)的女兒,再次開口道,“為了你,我不惜百般逼迫丁大師,甚至消磨了我們之間最后的情分。又安排人想要用巫蠱之術(shù)害他,我替你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她例行老生常談,“我替你暗中去調(diào)查過,舒展呈此人,老實本分,顧家上進,也不像是個見錢眼開的男人。就算舒家接他認祖歸宗,他也絕對不會妨礙你們夫妻的地位。你這是何必呢?” “這回,就算你豁出臉求我,我也不會幫你。”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有些厭惡地瞧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做了多少害人的事啊,她是真的煩了,“之前我就不該心軟幫你。” 高琦落下淚來,她如小時候一般,匍匐在宋夷的雙腿上,guntang的眼淚簌簌而下,“媽,求你了啊?!?/br> 她很想自己動手,可這一回,風(fēng)險太大,她實在沒了主意,“如果這次再不成功,我保管再也沒下回。” 宋夷撫摸著女兒的秀發(fā),雖然顧念著親情,但到底還是沒有答應(yīng),“不行?!?/br> 這回女兒央求的,更過分了。 她想要直截了當(dāng)?shù)亓私Y(jié)舒展呈。 可用風(fēng)水法術(shù)害人,和直接害人是兩碼事。 前者暴露了,不論怎么調(diào)查,都不會查到他們的頭上,退一萬步,真的被查到了,那也不可能作為殺人的證據(jù),畢竟,現(xiàn)在是科學(xué)社會,誰還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 而后者若是暴露了,那就是故意殺人,是要吃牢飯的。 所以她怎么會愿意陪著高琦一起胡鬧? 高琦知道宋夷心里的顧忌,可她這人這輩子固執(zhí)慣了,只要是自己認準的事情,哪怕前面是個死胡同,她也會撞得頭破血流。 她低聲道,“媽?!?/br> “行了,你不用多說。”宋夷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她不忍心瞧見對方哭,她掏心窩子的講心里話,“依我說,你對舒展呈的敵意都是臆想出來的。如果是我,我就按照公婆的心思,好好的招待舒展呈。就算將來分家產(chǎn),他又能分去多少?舒家那么大的公司,他一個天天往工地上跑的大老粗有能耐管下來?我記得你以往不是這么容不下人的孩子啊?!?/br>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你對生活什么樣,就會把生活過成什么樣。聽媽一句勸吧!” 說到最后,她愈發(fā)后悔幫女兒干了這些齷齪事。 高琦突然站起身,嗓音尖利,“不行?!?/br> 這些話mama不知說了多少遍,可她一點兒也聽不進去。 她渾身顫抖,好半天才把真相說出來,“媽,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份上,我就和你實話實說吧。你聽完之后,再決定要不要幫我。” 宋夷見她依舊固執(zhí)己見,有些心灰意冷,她偏過頭去,不想聽對方說話。 可高琦自顧自地開始說起來,“你還記得,兩年前,咱們公司的老合作用戶突然撂挑子不干么?如果不是我提前和家里透露風(fēng)聲,那咱家的損失不計其數(shù)。還有,一年前,我突然讓爸爸去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了腫瘤,好在是良性的,沒有惡化,有痊愈的機會,你當(dāng)時說什么,幸好去做了檢查?!?/br> 她說著,忍不住流下淚來,“哪有那么多幸好呢?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有意無意地提醒了許多,媽,難道你從來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我會知道這么多還沒發(fā)生過的事情?” 宋夷有些吃驚。 其實她也曾疑惑過,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是意外。 現(xiàn)在聽女兒話里的意思,好像又并不是這么回事,她身體逐漸坐端正,“你把話說清楚?!?/br> 高琦張了張嘴,正欲把真相說出來,可思來想去,倒是換了副說辭,“因為……我做過一個非常冗長的夢。” “在夢里,這些事情都曾經(jīng)發(fā)生過。所以,每一次有對家里不好的事情發(fā)生時,我都會適當(dāng)?shù)奶嵝?。”她起初說的有些艱難,但是說開后便越說越順,“夢醒時,我以為這一切都是我臆想的,可沒想到,一樁樁,一件件都對上了每一個細節(jié),甚至于瑾心的考試成績、名次,這些讓我不得不相信這個夢。也正因為如此,咱們兩家才能避開那么多災(zāi)禍?!?/br> 宋夷有些不可置信。 做夢能夢到未來發(fā)生的事情,這是多么有福氣啊。 想到女兒向來溫順的脾性,與現(xiàn)在的行為作對比,她忍不住猜測道,“夢里舒展呈是做了什么事情嗎?” 高琦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恨意,“在我夢里,舒展呈和如今一模一樣,他拒絕了回舒家,拒絕了財帛,拒絕了認親。可偏偏這副裝模作樣的姿態(tài),讓我的公婆心里更加惦記著,他們隔三差五地就去噓寒問暖,恨不得把家里有的全部捧到他的手上,久而久之,舒展呈便松了口,要回舒家?!?/br> 宋夷聽著,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如果她也曾經(jīng)丟了一個孩子,千辛萬苦找回后,自然要千方百計的寵著,彌補曾經(jīng)的過失。 人之常情,無法指責(zé)。 她有心想說什么,但還是閉上了嘴巴。 高琦繼續(xù)道,“所有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舒展呈認祖歸宗后,舒家蒸蒸日上的生意緩緩開始走下坡路,像溫水煮青蛙似得,沒過幾年,繁花錦繡的公司就變得蕭條無比,直接落敗了。” 宋夷眉頭陡然蹙了起來,“不可能?!?/br> 舒家與高家門當(dāng)戶對,所以她非常清楚他們的實力。 除非做了得罪金字塔頂端人物這種作死的大事,又或者發(fā)生經(jīng)濟危機,以如今在京市的地位,根本不太可能衰敗。 高琦苦笑一聲,臉上浮出了憤慨之色,“為什么不可能?這都是……我親眼看到的。不僅是舒家,連咱們家也是,一模一樣的時間,相同結(jié)局。沒有舒展呈,咱們依舊可以過富貴生活,所以,不把他除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安然入睡?!?/br> “還有我素來敬重的婆婆,你知道嗎?在最危難的時候,她把所有的家當(dāng)都給了舒展呈??!壓根沒有管我們一家的死活,我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是一個這么心狠的人?!?/br> “媽,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咱們兩家如此嗎?看著我一無所有嗎?” 說到最后,高琦話里的驚懼已然壓不住。 宋夷有些心煩意亂。 她知道自己不該相信高琦的,可對方說的是那樣的篤定、那樣的堅決,由不得她不相信。 她忍不住更深入的問,“就算咱們兩家衰敗,但也是有緣由的,不能夠完全歸咎在舒展呈身上。你再仔細想想,還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看來,她的確要把女兒所說的話好好地放在心上。 高琦就像魔怔了似的,她根本聽不見宋夷的話,只自顧自道,“不,我找大師算過命,舒展呈生來帶煞,不管他去哪里,都會克身邊人。多好的運道,都會被他帶霉。” 宋夷:“……” 這回,她被氣的額頭青筋暴起,“你找的哪位大師?” 宋夷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舒展呈,如果讓她說,舒展呈這人是極好的,夫妻感情和睦,女兒聰慧懂事,生活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如果這樣的人也生來帶煞,那其他人就甭活了。 “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舒展呈哪里像是帶煞的?!?/br> 高琦見mama還幫著那煞星說話,心中更是憤懣不平,她賭氣似的開口道,“至于我找的是誰,那你就別管了。反正所有的一切都是從舒展呈認祖歸宗開始發(fā)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要是你不愿意幫我,那我就自個兒豁出去得了。以后你也別想讓我再提示你一星半點?!?/br> 最后一句話讓宋夷神情變得鄭重,她心里暗自琢磨起來。 說實在話,她還是不相信舒展呈有那么大殺傷力,這一切應(yīng)該是意外。 她覺得,向來被自己培養(yǎng)的溫溫柔柔、沒有心機的女兒,應(yīng)該是忽略了什么最重要的存在,只有找到了這一關(guān)鍵點,才能夠解釋衰敗的源頭。 宋夷眼里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她耐著性子,“你這孩子,脾氣怎么變得這么暴躁了呢?我又沒說不幫你?!?/br> 高琦眼神亮了,她強調(diào)道,“我不相信那些邪術(shù)能害人,媽,這一回,我要讓他死的徹徹底底?!?/br> 這一年多來,等著舒展呈死,但等到最后也沒個結(jié)果,這實在是拿鈍刀子磨她的心,倒不如來個干脆的吶! 她相信以mama的手段,一切都能夠擺平。 以后大家都高枕無憂的,難道不是很好嗎? 宋夷嘆了口氣。 如果只死一個舒展呈,就能夠解決所有的禍端,那……還是挺劃算的,她抿了抿唇,“確定好他什么時候來京市嗎?” 那就讓他有來無回好了。 她又繼續(xù)問道,“如果誤傷了其他人……” 高琦哪里能不懂mama的意思,她想起姚珠冷酷無情對待他們夫妻兩人的場面,心腸驟冷,“我不介意的?!闭f完,她有些迫切地開口問,“媽,你打算怎么做?” 宋夷陷入了深思,并沒有答話。 最好的方式,就是車禍。 如果現(xiàn)場足夠慘烈,那……什么都不會查出來?!?/br> 舒昕瞧著這一幕,遍體生寒。 原來、所有的一切,竟然是高琦做的,對方竟然憑借著溫婉的性格,騙過了她。 她的惡意,從頭至尾,只針對爸爸一個人。 怪不得,怪不得啊。 舒昕心里涌出無窮無盡的憤怒,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叫高琦也嘗嘗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苦楚。 那種父喪母亡的心痛,那種寄人籬下的落魄。 僅僅是一個夢,高琦就想要對爸爸趕盡殺絕。 連宋夷都知道,一個舒展呈不會對公司有什么影響,可偏偏高琦就像活在夢里似的,不愿意相信這些,這樣的人,怎么能叫她不恨呢。 舒昕氣得渾身顫抖,她拽著舒展呈,只有握著那溫?zé)岬氖?,才能叫她平靜下來。 她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態(tài)度,“我要查到底?!?/br> 氣氛逐漸變得古怪。 一旁的舒瑾心見大人們神色各異,不由得站了出來打圓場,她臉上露出和善而又親切的神情,“昕昕,你年紀小,不懂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不過,你要知道,我爸媽一直都非常期待你和叔叔的到來,他們向來善良,是絕對不會做出坑害你們的事情,你要相信我呀?!?/br> 說到最后,她神色俏皮。 “走吧,咱們?nèi)コ燥?,有什么誤會,飯桌上解決。” 舒昕瞧著舒瑾心,不知為何,心里那股無忌憚的感覺再度浮了出來。 她本就是個十分聰慧的人,想到方才對方什么也瞧不出的面相,再加上畫面里高琦話里不少地方做了掩飾,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猜測。 可能……真正做夢的,是自己這個便宜堂姐吧。 甚至于,可能不是做夢,而是重生。 想到爸爸的死與舒瑾心頗有關(guān)系,舒昕根本就對她笑不出來,她面無表情,直接落了對方的臉面,“我能代表我爸媽,你能代表你爸媽?” 經(jīng)歷了方才的那一幕,她對舒家的好感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舒瑾心臉上的表情龜裂。 她的眼里,飛速的劃過一抹嫉妒。 舒家兩個孩子,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可兩人的未來,卻如天壤之別。 舒昕叫那人寵著,活得瀟灑而又肆意,連帶著落敗的舒展呈,也能從泥里再度飛回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