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校長正訴說著自己的委屈，“今天比賽現(xiàn)場您也看到了，附中的陶平平壓根不會心算，所以他又憑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得出答案呢？雖然主持人糊弄了過去，但是只要有一些心算能力的人，都知道這是個荒唐的事。具體的緣由，想必我不說您也知道?！?/br>
    “我這趟來，不僅僅是替我們四中叫屈，還替其他六所學(xué)校叫屈，這比賽根本就是不公平的?！?/br>
    李長山沉默。

    雖然紀(jì)校長沒有表現(xiàn)出很憤怒，但字里行間、加上這番親自來的舉動，無形之中給了他一股壓力，想要讓他徹查此事。

    紀(jì)校長又道，“我考慮到您的面子，也考慮到長期以往八校知識競賽正面的形象，所以我從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鬧開的想法，不僅僅是我，連我的舒昕也很維護你們，可是，沒有揭露，不代表我不要個說法。要是就這么被糊弄過去了，以后舉行知識競賽，還有哪所學(xué)校會來參加？”

    李長山苦笑一聲。

    他的心里是真的苦。

    自他上任以來，他一直都非常公正廉明，大方向上從來沒出過，他也不知道這次怎么會題目泄露，握拳抵唇，輕咳一聲，“這樣，等我查清楚，我再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你看可以嗎？”

    “你看，你都贏了冠軍，也該消消火?！?/br>
    紀(jì)校長眉頭一挑，“得到冠軍，那是因為四中的實力卓越，在面對對手作弊的情況下，還能夠冷靜發(fā)揮，并爭取優(yōu)勢，和這件事情沒有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還有，四中得了冠軍該消火，那些沒得冠軍的，他們心里又會有什么樣的想法？我是來找你的第一個，但絕不是來找你的最后一個?！彼钌畹睾袅艘豢跉猓罢麄€過程都是直播的，外面的媒體難道都是傻子嗎？他們會察覺不到里面的貓膩嗎？到時候鬧得滿城風(fēng)雨了，最下不來臺，還不是你們？畢竟你們才是出題方?！?/br>
    李長山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縱然有千言萬語的解釋，他也沒辦法說出口。

    畢竟紀(jì)校長說的沒錯，泄露題目的源頭就是他們，“給我一天時間讓我查清楚，到時候我一定給所有人交代?！?/br>
    紀(jì)校長見好就收，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好?！?/br>
    他心里明白，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公之于眾的，但只要有個結(jié)果，他也算能給自己的學(xué)生一個交代。

    紀(jì)校長走后，李長山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撥通電話，找到龔偉，“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br>
    龔偉此刻正在停車場。

    他坐在副駕上，瞧著神情抑郁的郁校長，心內(nèi)憤恨不安的同時也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你做了這么多，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附中最后不還是個第三？如果正大光明的比賽，沒準(zhǔn)名次還能更高一些。不僅如此，現(xiàn)在題目泄露鬧得人盡皆知，這件事情還不知道要怎么收場，我頂多是晚節(jié)不保，可你呢？”

    換成以往，他說話絕不會這么刻薄，可上回被郁校長捏著把柄威脅的很了，這會兒怨氣一下子噴薄而出。

    郁校長的確如龔偉所說，腸子都悔青了。

    要是早知道這個結(jié)果，他才不會大動干戈，又送禮、又威脅地索要答案。

    最后悔的還是沒把舒昕招到附中來。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們該想想怎么解決這起風(fēng)波，讓你我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從里頭摘出去?！?/br>
    龔偉搖了搖手機，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之色，“你忘了剛剛是誰給我打電話嗎？他的性子我不是不了解，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啊，這次我們算是完了。你也別想著如何推脫，還是老老實實做好準(zhǔn)備迎接你的命運吧。”

    郁校長神情陰晴不定，“你這是什么意思?！?/br>
    龔偉皮笑rou不笑，“當(dāng)然是字面意思?！?/br>
    說完，他打開車門，下車前又道，“我會找他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該什么樣的結(jié)果我都認(rèn)了。”

    郁校長眉頭緊蹙，身體反應(yīng)速度比意識更快，他一把抓住龔偉的手，“我看你真是瘋了，他們拿不出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還有，我可以讓陶平平背鍋，不過他在短時間內(nèi)能學(xué)會心算，在記者面前走一圈，所有的困擾就不攻自破了。臺上誰都會有應(yīng)急表現(xiàn)，不可避免的?！?/br>
    “你相信我，以陶平平的聰慧，一定能行?！?/br>
    龔偉一把甩開對方的手，“你可拉倒吧，你以為大家都是傻的嗎？他平時學(xué)什么，課外興趣班又學(xué)了什么，但凡調(diào)查就能一目了然，他不會心算，就是不會心算，任憑你花言巧語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以為每個人都像舒昕一樣嗎？”

    說到舒昕，他就有些心塞。

    但凡這個學(xué)生安安份份的，不挑事情，今天的競賽就能平平穩(wěn)穩(wěn)的過去。

    罷了，誰叫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

    郁校長拿龔偉徹底沒轍，最后他只能使出了殺手锏，“難道你想讓我曝光嗎？”

    至于曝光什么，不言而喻。

    龔偉腳步微微停滯，神情也跟著嚴(yán)肅，但片刻后，他釋然地笑了笑，“你手上捏著我的把柄，還不知道要威脅我做多少事，我再也不想過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你去曝光吧，左右都是我欠他們的?！?/br>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離開。

    郁校長急急忙忙打開車門，試圖阻攔龔偉的去路，但很快他意識到這只是徒勞無功。

    朝著龔偉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完了。

    真的完了。

    就算這件事情能平安的度過，他的身上也多了一個永遠(yuǎn)磨滅不去的污點。

    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龔偉把話說開后，心里那塊大石頭便消失不見，整個人無比的輕松，他走進(jìn)李長山的辦公室，還不等對方詢問，便主動坦白了所有的過程。

    最后他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給你抹黑了?！?/br>
    李長山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沉默了片刻，“他拿什么威脅你了？”

    龔偉在他手底下任職多年，什么樣的人他心里清楚的很，否則也不會重用他，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出了紕漏的竟然會是龔偉。

    好在他主動坦白了，否則以自己對他的信任，事情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龔偉這話也說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在乎自己多背一條罪責(zé)，他把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詳細(xì)地解釋了一通。

    “對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竅。”

    李長山拿起桌上的書，二話不說便往龔偉的頭上砸去，“你真是太糊涂了。”

    龔偉不敢躲避，深深地受了這么一下。

    大腦頭暈?zāi)垦！?/br>
    李長山瞧也不瞧他，“行了，你先出去吧，這件事情我會來處理的?！?/br>
    他真的頭疼。

    龔偉不明所以，他有心想要多問幾句，但看著李長山怒氣騰騰的模樣，又不敢多言。

    罷了罷了，不管什么結(jié)果，他都承受的住。

    第171章

    自打比賽結(jié)束，陶平平便躲進(jìn)了衛(wèi)生間。

    他畏懼他人的鄙視、擔(dān)憂隊友的埋怨、害怕校長的指責(zé)，唯有躲在大家找不到的角落里，他的心才能有一絲的平靜。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永遠(yuǎn)都不出去。

    “平平，你在衛(wèi)生間嗎？”

    陶平平蜷縮著坐在地磚上，他雙手抱膝，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抬起頭。

    他張了張嘴，有心想要回應(yīng)，但怎么也說不出話。

    “校長找你有事?！?/br>
    “平平？”

    “奇了怪了，哪里都找不到他人，工作人員明明說往衛(wèi)生間的方向來了。”

    陶平平聽到校長二字，渾身顫栗，但多年以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不敢頂撞老師，他咬了咬嘴唇，發(fā)出了微弱的聲音，“我在這里。”

    說完，他揉了揉眼睛，不讓別人看出來他哭過，因為蹲的時間太久，腳發(fā)麻，站起來時還差點摔倒。

    “陶平平，校長在車?yán)锬??！?/br>
    說話的是一個女孩子，“他讓你去地下負(fù)一樓的停車場找他，至于我們就先坐校車回校了?！?/br>
    “欸，是不是剛剛你在臺上的表現(xiàn)惹怒校長了，他臉色很不好看。”

    陶平平點了點頭，壓根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他洗了洗手，就匆匆忙忙地就往負(fù)一樓跑。

    停車場內(nèi)停滿了車，一時間，陶平平有些眼花繚亂，正當(dāng)他糾結(jié)著該怎么找到校長時，左手邊傳來了滴滴兩聲，他聞聲望去，見到了熟悉的車牌，糾結(jié)了片刻，磨磨蹭蹭地上了車。

    見校長的神情尚佳，他心里的忐忑稍微褪去了些，“校長。”

    郁校長見到陶平平的臉，就想起了方才比賽場上有多丟人，他面無表情，“我把題目給你時是怎么告訴你的？一定要吃透，絕對不能有一絲意外。但現(xiàn)在呢？你明明不會心算題，卻偏偏要選擇第5題，是不是覺得出風(fēng)頭很爽、很酷？要不是我對你抱有太大的期待，你以為我會把這么重的擔(dān)子交到你身上？現(xiàn)在你又是怎么回報我的？陶平平，你告訴我這件事該怎么收場?！?/br>
    所謂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的就是他那樣。

    陶平平眼眶一下子泛紅，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今天也不知哭了多少回，“我沒想到會這樣的。校長，真的很對不起，一定沒有下次了?！?/br>
    他咬著嘴唇，“我沒想到那舒昕竟然會這么強，不然我也不會方寸大亂?！?/br>
    瞧著陶平平無辜的臉龐，郁校長心里倏然竄出了一簇火苗。

    他不知道外界會怎么看待附中、更不知道上頭會對自己采取怎樣的處理結(jié)果，“還有下次？你覺得還會有下一次嗎？”

    “這真的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就算我寫出了心算題的過程又能怎樣？正常人都知道憑借著普通的步驟，根本不可能快速的算出答案……”

    陶平平極力的給自己解釋，但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越說越弱，瞧著校長冷冰冰的眼神，終于戛然而止。

    郁校長心頭的火苗越竄越大，仿佛要把五臟六腑燃燒成灰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伸手直接甩了陶平平一個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格外響亮。

    打完后，郁校長愣住了。

    一校之長不僅要有德行，還要有美譽，所以不管在怎樣的場合，他都能夠把自己的情緒收放自如，現(xiàn)在，他居然動手打了學(xué)生。

    簡直是不可思議。

    郁校長心頭稍稍平靜了些，但礙著面子遲遲不肯道歉，但讓他說那些更過分的話，他也說不出來。

    但心里早就后悔剛才那沖動的行為。

    陶平平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不可思議地看著郁校長，他承認(rèn)自己行為有些魯莽，可大部分錯誤難道不是郁校長自己該承受的嗎？

    是他讓自己背誦答案，也是他讓自己作弊的，現(xiàn)在憑什么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他的身上？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他打開車門，立刻跳下車。

    生怕郁校長糾纏不休，他撒起腳丫子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陶平平才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亭，給自己的爸爸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爸，你來接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