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高意如這幾日深思熟慮之下，已經(jīng)做好再嫁的準(zhǔn)備了，畢竟四個月前離開東萊那天起她就多少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之前高榮還打算把她嫁給那個魏遠來的，還好沒嫁。

    所以高意如已經(jīng)不打算回東萊了，畢竟慕家已經(jīng)給了她放妻書，她和慕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就算跟著慕含嬌回東萊也只是照顧女兒的名義。

    高意如的最新打算其實是跟著元曜回上谷以北的安樂郡，女兒若是愿意回東萊就讓她回東萊郡，若是愿意留在洛京就讓她留在洛京，若是跟她去安樂那就帶著她一起去。

    就算如今洛京有閑言碎語，元曜求親之后，她跟著元曜離開了洛京，那些人的嘴自然就堵住了。

    只是，不知她如今要背負(fù)這樣的丑聞，元曜是不是真愿意去提親……

    猶豫許久，高意如開口道：“嬌嬌，外祖母年事已高，我這般被人擄走已經(jīng)夠讓她憂心了，又怎能不回去看一眼。”

    因為高意如一早就答應(yīng)了女兒，說等回了洛京立即收拾東西走人的事情，所以到現(xiàn)在也沒好意思提自己想跟著元曜走……

    不過早晚瞞不住，也是時候告訴她一聲了。

    暫且支開了高殊和魏浟，高意如單獨帶著慕含嬌，兩母女來到船頭甲板上吹風(fēng)。

    慕含嬌懷里還抱著啾啾，因為要跟母親說話，便將啾啾放在船上，任由它四處亂跑。

    高意如思索再三，才對慕含嬌說道：“嬌嬌，若是娘親不回東萊了，你會怪我么？”

    慕含嬌一愣，定睛看著身邊的母親，許久才問：“娘，你想留在洛京？”

    高意如一時難以啟齒，怕慕含嬌不能理解她做出的決定，所以想說什么又欲言又止。

    慕含嬌才回想起來，一直是她在催促回去，母親是舍不得走的……所以才會一拖再拖……

    畢竟慕含嬌自己都舍不得母親，母親肯定也和她一樣舍不得外祖母。

    是她太自私了，就想著自己逃得越遠越好，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母親的想法如何，母親想待在哪里，母親想過什么樣的生活，她就只想著自己。

    突然有些歉疚感油然而生，慕含嬌趕緊拉著母親的手，堅定的語氣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不回，我也不回了，我就留在洛京陪著你，我發(fā)過誓的，這輩子都不會跟娘親分隔兩地！”

    比起回東萊，母親更重要，她可以放棄回去的想法，免得跟前世一樣，一分開就再也見不到了。

    聽見慕含嬌這么說，高意如倒是有些意外，試探的詢問：“那，如果娘也不留在洛京，去別的地方呢？”

    慕含嬌點頭，道：“反正不管在哪里，只要跟娘親在一起就好?！?/br>
    不過想了想，慕含嬌又干笑了一聲，歪著腦袋詢問：“娘不留在洛京，還能去哪？”

    高意如嘴唇半張半合，始終不好意思說，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最后，還是那一身黑衣白皙高大的男人從里頭走了出來，低沉渾厚的嗓音說道：“小丫頭，你娘要跟著本王走了。”

    慕含嬌尋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才見……是楚王元曜，他怎么也來了！

    等等，怎么回事，母親要跟著元曜走了？

    元曜一直是暗中潛伏船上，此刻突然這么大膽毫無遮掩的走出來，而且直接就跟慕含嬌說這些，倒是讓高意如吃了一驚，臉上頓時有些發(fā)燙，有點想把他塞回去藏著。

    元曜負(fù)手背后，唇角含笑，走過來對兩母女說道：“放心，本王定是明媒正娶的，絕不會虧待你娘?！?/br>
    “……”慕含嬌當(dāng)時驚訝得……看了看元曜，再上下審視一眼母親。

    對啊，之前只是沒時間細想，其實她早該意識到元曜跟母親之間有什么了，畢竟在靈山寺的時候，母親就是為了去和元曜私會……后來元曜突然趕回來，還說母親是他的救命恩人之類的。

    現(xiàn)在元曜突然又冒出來，跟她說要娶她母親，還是在這種情況下，母親剛剛被擄走救回來的時候，外頭還閑言碎語滿天飛的時候。

    等等，元曜不是那個一年之后會造反然后被魏浟弄死那個大反賊嗎，要是母親嫁給了他，那豈不是早晚會被這反賊給連累了！

    一想到這個，慕含嬌臉上表情都凝固了，詢問母親道：“娘，你同意了？”

    高意如有點不好意思，拉著慕含嬌到旁邊，避開那元曜，才又小聲道：“嬌嬌，其實，我嫁給你爹之前，才你這么大的時候就和楚王認(rèn)識了，當(dāng)時我還救過他一命，有過一段舊事……時隔這么多年，能再次重逢也是緣分?！?/br>
    慕含嬌連忙拉著娘親袖子，道：“不行！”

    高意如的表情漸漸凝重了，眉頭皺起，見女兒這種激烈反應(yīng)，有點不知所措。

    遠處元曜似乎隱約聽見了她說不同意，兩步跟了過來，輕笑一聲道：“可由不得你不同意，本王已經(jīng)想好了，等今日回京就去鎮(zhèn)國公府負(fù)荊請罪，就說人是我擄走的……順便送上聘禮，到時候鎮(zhèn)國公無話可說，你娘只能跟著我回去。”

    “……”

    慕含嬌有點無言以對，瞄了那元曜一眼，又看了看眉頭緊皺的母親……

    母親才剛剛逃出漢中王的魔掌，總不能讓她這輩子又落入這個楚王的魔掌吧？到時候肯定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不過看這元曜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再加上母親也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樣子，都計劃好怎么去鎮(zhèn)國公府提親了，估計是阻止不了他們兩個，慕含嬌都快頭疼欲裂。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娘親嫁給這個未來反賊？

    那母親要是嫁給了元曜，她應(yīng)該也要跟著母親北上吧？

    重點是，萬一元曜以后造反怎么辦！

    元曜難不成娶母親是為了以后造反的時候，脅迫她母親，才好讓高家或者魏浟有所保留！

    慕含嬌很想說不要娘親嫁給元曜，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釋……憋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難道又要再想點什么辦法，破壞他們的婚事？

    閣樓上，魏浟和高殊將一切看在眼里，雖然聽不清在說什么，不過猜也猜到個大概。

    高殊大為吃驚，詢問道：“殿下，你是說，楚王要攬下這擄劫的罪名，還要到鎮(zhèn)國公府提親，逼我爹把小姑姑嫁給他？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魏浟淡淡道：“現(xiàn)在小姨被擄走的事情敗露，這不失為一個解決的法子?！?/br>
    高殊更吃驚了：“你要眼睜睜看著小姑姑嫁給楚王？”

    魏浟答：“你有更好的法子？小姨既然對楚王有恩，想來楚王也不會虧待她……重要的是，她自愿?！?/br>
    只是，慕含嬌好像也有些不滿意，高意如若是嫁了，慕含嬌還會堅持回東萊么，還是說有機會留在洛京了。

    *

    當(dāng)天一行人匆匆回京，趕回鎮(zhèn)國公府，元曜還真的負(fù)荊請罪，承認(rèn)是他鬼迷心竅擄走了高意如，還帶著媒人和聘禮上門提親，談了多少好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還能怎么辦，既然高意如都答應(yīng)了，高榮知道內(nèi)情并非如此又不可能拆穿，再說高意如被擄走的事情還是國公府的人傳出去了，無可奈何……也只能同意了這門婚事了，平息此事要緊。

    沒想到婚事就這么已成定局，慕含嬌連一點發(fā)揮的空間都沒有，只能傻愣愣的站在旁邊，束手無策。

    慕含嬌總算回了鎮(zhèn)國公府自己的閨房之內(nèi)，距離前去靈山寺已有十來天時間。

    在船上坐了好幾日，突然回到地面上倒是還有些不太習(xí)慣。

    當(dāng)天夜里，用過晚飯，沐浴更衣之后，慕含嬌愁眉苦臉的坐在梳妝臺前，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氣。

    阿桃剛剛給啾啾洗了一個澡，洗得干干凈凈香噴噴的，笑瞇瞇的抱到慕含嬌面前來，不禁感嘆道：“姑娘，這啾啾是昭王殿下送的么？好可愛……”

    阿桃從小就跟著慕含嬌，也曾經(jīng)照顧過喵喵，所以照顧狗也是輕車熟路的，抓著這么個小兔子一樣的小玩意，揉來揉去，簡直舍不得松手。

    慕含嬌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他怎么可能會送東西給我！是三表哥送的?！?/br>
    阿桃噎住，她還以為昭王跟姑娘近來這么親近……肯定是昭王送的呢。

    阿桃又小心翼翼的問了問慕含嬌和高殊的事情，慕含嬌就老實說了，已經(jīng)跟高殊說清楚了。

    阿桃想想還有點可惜，要不是高云旖的原因，估計三公子跟姑娘就成了。

    慕含嬌長嘆一口氣，簡直逗啾啾玩的心情都沒有，只頭疼母親要嫁給那個反賊的事情，而且過不了幾天，母親就要跟著楚王北上了。

    阿桃上來蹲在慕含嬌身邊，仰首望著她詢問：“姑娘，你是不是在擔(dān)心夫人的事情？我覺得吧，夫人嫁給楚王也未嘗不可，楚王怎么說也是個異姓王，雖然混得有點慘，可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總比之前那個漢中王要好吧，漢中王求娶不成就把人給擄走，實在太可惡了，夫人沒嫁給他簡直就是萬幸！”

    慕含嬌揉著額頭，瞥了一眼阿桃。

    琢磨著，好像阿桃說得也有道理，楚王對母親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聽說母親失蹤立即回京不說，還跟著他們一起去了臨江也是為了去解救母親的，如今也不顧名聲，攬下罪名也要娶母親。

    重點在于，母親都愿意了，若是她再從中作梗破壞他們的婚事，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慕含嬌不禁詢問阿桃：“你真覺得那個楚王好？”

    阿桃回來：“主要看夫人覺得好不好，再說，現(xiàn)在婚事都訂了，外頭那些人的嘴也堵住了，姑娘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順其自然吧?！?/br>
    想了想，阿桃就小心的詢問：“就是不知，姑娘你現(xiàn)在是回東萊，還是跟著夫人去幽州？”

    慕含嬌想也不用想，立即回答：“當(dāng)然是跟著娘親了！她去哪我就去哪?！?/br>
    母親去哪她就去哪，這是重活一次最重要的事情，放在慕含嬌內(nèi)心第一位。

    畢竟前世的心結(jié)和遺憾就是沒有跟著母親去漢中，這一輩子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么一想，慕含嬌也就想通了，既然母親愿意跟著楚王去，那她也跟著去，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是命，她要和母親一起面對。

    正在屋里糾結(jié)此事的時候，高意如大半夜的過來找慕含嬌，也是想跟她商量商量去向的問題。

    高意如這次過來，特地帶來了當(dāng)初元曜送給她的那把梳子，還將兩人當(dāng)初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慕含嬌聽了，希望得到慕含嬌的理解。

    那是十八年前，高意如年方二七的時候，因為生病跟隨母親去靈山寺靜修養(yǎng)病。

    少女貪玩，偷偷摸摸的跑到靈山寺后山，卻沒想到誤入樹林，遇上了那個渾身是血的受傷少年。

    少女知道他肯定是犯了什么事，可不忍心看著他死，偷偷把他藏在后山小茅屋里頭，照顧他幫他治傷，因為男女有別，又怕牽連家族，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只說自己叫如意。

    她每天都去看他，給他帶食物和藥物，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懵懂的情愫早已經(jīng)在心里滋生，可是誰也不愿意承認(rèn)，直到后來，少年傷勢好了些能夠走動，要回去找家人，兩人就這么分別了。

    雖然當(dāng)時約定好了來年今日再到靈山寺后山的望川亭相見，可是少女來年的時候按照約定再去，等了三天也沒有等到人，從此就再也沒有見過，少女也再沒去過靈山寺。

    或許就是因為當(dāng)時等了三天都沒等到人，對于少年的失約，一氣之下，她才會捉弄了別人，才會答應(yīng)了跟魏遠去燈會也沒有去赴約，才會罵魏遠是傻子……因為她覺得自己也是傻子，明明都過了一年，人家肯定早就忘了，她還傻傻的去等著，分明自己才是傻得可笑……

    說起那段往事的時候，高意如唇角微微揚起，時而笑容略顯甜蜜，時而又略帶苦澀。

    只是她當(dāng)時不知，那個少年背負(fù)著整個國家的命運，高意如救他的那一年，正好就是齊國與楚國開戰(zhàn)的時候，他作為質(zhì)子因為想逃出洛京時候身負(fù)重傷，逃竄到了城外靈山寺附近。

    后來傷好之后回到楚國，多年征戰(zhàn)父兄已死，楚國大勢已去，敗局注定，元曜也并非貪生怕死，只是為了百姓安寧，不得已選擇了與大齊聯(lián)姻，從此歸附大齊，俯首稱臣。

    作者有話要說：　　前線記者眠眠來報：小五情況不太樂觀，這孩子一晚上都很興奮不想睡覺，還拉著老五不讓老五睡覺……可憐的啾啾今天當(dāng)了背鍋俠，人家牙齒都沒長齊，把衣服咬成那樣得咬多久?。?/br>
    第53章

    雖然高意如嘴上嗤之以鼻, 可多少也能夠理解元曜當(dāng)時的處境。

    更何況這么多年都已經(jīng)過去了, 現(xiàn)在還印象深刻的，也只剩下少年當(dāng)初的柔情似水和年少時候的情竇初開罷了。

    慕含嬌聽完之后……抹去了要破壞他們婚事的想法。

    高意如還道：“嬌嬌, 我對你爹爹從無二心，但是現(xiàn)在……”

    高意如想說什么，還是嘆了一口氣。

    只能說與元曜重逢讓她的心如死灰復(fù)燃了, 她嘴上不在乎, 其實也想再續(xù)前緣，即使元曜是為了自己的好處而娶她也無所謂，元曜殺了漢中王那一刻起, 他們的命運就已經(jīng)連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