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管，一邊玩去。”陳冬梅走過去，把茁狗子，一把給推走了。

    那頭黃牛是頭公牛，看著陳冬梅一身火紅在眼前晃，就走了過去。

    陳冬梅從沒干過農(nóng)活，更別說接觸過牲口。

    現(xiàn)在一轉(zhuǎn)身看到黃牛走過來，陳冬梅倒得意了，邊退邊說：“好，你過來，我就說你想撞我，看徐惠然還能不殺你不。救命呀……救命呀……”

    黃牛聽不懂陳冬梅的話，不過確實是向陳冬梅走來。陳冬梅越動，它越跟著。

    陳冬梅看黃牛要頂她，這下真慌了，掉頭就跑：“救命呀……”

    黃牛也跟著跑了起來。

    陳冬梅大著肚子，腳下一絆，就摔倒了，兩只眼睛盯著要踏過來的黃牛，尖叫起來：“救命呀……”

    正在書房的陸璟聽到了。往窗外一看，那頭黃牛向陳冬梅跑了過去，說了聲：“糟糕。”就從窗戶里跳下，抓住了黃牛的角，往后拉。

    杜阿福也聽到了陳冬梅的驚叫聲，跑了過來，使出全身力氣拉住了另一只牛角：“哞……”沖著陳冬梅喊，“別動，別動……”

    陳冬梅躺在地上動不了，可兩條腿還在蹬。她那身紅，也就在移動，黃牛的狂暴勁也下不去。

    陸璟和杜阿福只能拉住牛。兩人一牛就跟粘在了地上，膠著在那里。

    徐惠然和劉玉秀、蠶姐聽到了陳冬梅的叫聲，也跑了過來。后面還跟著快步走的楊如春?？吹疥懎Z和杜阿福正拉住黃牛，四人趕緊跑過去拉起陳冬梅。徐惠然把身上的棉襖子一脫，往牛頭上一扔。

    她居然在這種時候不怕還能想到這個，比他的蠻力強多了，陸璟不由贊賞地看著徐惠然。

    劉玉秀和蠶姐已經(jīng)扶起了嚇得半死的陳冬梅。

    蒙住了眼的黃牛，情緒平穩(wěn)了下來。杜阿福把黃牛牽了回去。

    陸璟把襖子拿了下來。走到了徐惠然邊上，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袍，給徐惠然披上：“別凍著?！?/br>
    “我穿我的就好。”徐惠然要去拿自己的棉襖子。

    “蓋過牛頭，都臟了?！标懎Z沒把徐惠然的棉襖子還回去，“牛怎么跑了？”

    茁狗子指著發(fā)著抖沒有半點血色的陳冬梅：“是四嬸嬸要解的。”

    陸源、老陸蔡氏、小陸蔡氏、陸構(gòu)都來了。聽到了這話，陸構(gòu)就說了句：“茁狗子，可不能胡說?！?/br>
    “二爺爺是真的，我沒有胡說。四嬸嬸說牛撞了她，她就能吃牛rou了?！弊鹿纷涌粗惗贰?/br>
    眾人的眼光都看陳冬梅。

    陳冬梅的嘴唇抖著，突然捂住肚子嘴咧開來，“哇……”哭了起來。

    陸璟拉了下徐惠然：“回去換件衣服?！?/br>
    徐惠然愣了下，明白了。陸璟不想讓她看到污穢的場面，只是她看到過比這更污穢的場面。

    但她還是跟陸璟回去了。

    陳冬梅沒有因為看戲弄掉了孩子，卻因為她的牛掉了孩子?？磥砝咸爝€是不想改變一切。

    徐惠然新穿上了件棉襖子，把陸璟的棉袍還了回去：“五郞，快穿上。”

    陸璟張開了雙臂，要徐惠然幫他穿。

    “剛才那么有勁，現(xiàn)在連穿個衣服也沒勁了?！毙旎萑粠完懎Z套上。

    “那不過是蠻勁，哪像娘子使得是巧力，到底還是娘子技高一籌?！标懎Z低頭看著正幫他系系襻的徐惠然。

    徐惠然暗暗嘆了口氣，前世她看過人這么做過。

    “真沒想到，你一閨閣女子能懂這么些，娘子真是女中豪杰?！标懎Z又夸了句。

    徐惠然把換下來的那件襖子拿了起來：“我把面拆了，讓蠶姐洗一下?！弊吡顺鋈?。

    陸璟微微側(cè)頭，身上的道袍有股清香，很好聞。

    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因為陳冬梅的流產(chǎn)，陸家也不敢流露出要過年的氣氛。直到陸琥和陸珍回來。

    陸琥和陸珍才踏進家門，劉玉秀和楊如春就尖叫了起來。兩個又哭又笑了大半天，拉著自己的丈夫問東問西，緩不過勁來。

    陸珍看著楊如春鼓出來的肚子，實在好奇，摸來摸去。

    楊如春一把打掉了陸珍的手：“急什么，要等明年四月才生呢?！?/br>
    陸珍嘿嘿笑著：“那正是農(nóng)忙的時候，我在家?！?/br>
    “明年那個時候，你要敢出門，看我饒得了你不。”楊如春做出惡狠狠的樣，說完又笑了。

    陸珍傻笑著，上前就抱住了楊如春。

    楊如春一把推開了陸珍：“你猴急什么，一邊去，這可是你兒子?！?/br>
    “兒子，兒子……”陸珍對著楊如春的肚子叫。

    楊如春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是怕跟陳冬梅一樣，還要笑呢。

    聽著外面的鞭炮聲，陳冬梅就覺得這是徐惠然害她的?？上旎萑蛔≡谒厦妫蝗凰且褬前宥宕┝?。

    大年初二，陳冬梅由陸璜陪著回娘家，見了陳富：“爹，你可得替你外孫報仇。”

    陳富也窩著火，陳冬梅在陸家受委屈，那不就是打他的臉。自從陳冬梅嫁到陸家，陸家的田畝少算，上等田按劣等田算，稅少交了這么多，結(jié)果還這樣欺負他女兒。

    “爹，是那個徐惠然干的，她讓她的牛來撞我，你外孫才沒的?！?/br>
    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多大能耐。陳富冷笑了聲。

    “冬梅，既然你還不想為難你婆家，那爹不會去為難。至于徐惠然，害你這樣，總不能放過的?！?/br>
    陳冬梅就想看到徐惠然跪在她面前求饒的一天。

    年才開始，徐惠然就開始想著給王掌柜的布，讓他出貨要慢些。去年種下去的那些桑苗等三月就要長出桑葉，要開始養(yǎng)蠶了。

    養(yǎng)蠶的地方，徐惠然早盤算好了，在她屋子邊上的隔廂那。那里，空著也是空著。讓杜阿福打了些架子，再把籮筐擺上去就好。

    這事，徐惠然跟陸李氏說了。

    陸李氏只說了句：“你得跟你二嬸說。你們住的房子，那是你二叔他們的。”

    陸家分家的事，陸源活著的時候自然不會有。等陸源不在，陸璟住的這落房子，若是分家，肯定是二房的。

    小陸蔡氏也拿這事來說，二房吃了多大的虧。若不然，二房會住得多寬敞。等六妹陸申秀出嫁了，不就是陸構(gòu)和陸璜各占一層，現(xiàn)在卻要把二樓最好的東頭給了陸璟住。

    前世，陸璟不在家，出去讀書、科舉、做官，就徐惠然一個人在家時，聽著小陸蔡氏這些話，真不是滋味。

    要賭氣說，搬出去住，又給人說徐惠然心眼小，脾氣大，長輩的一兩句話都聽不得。

    那時的徐惠然，雖不說天天以淚洗面，卻是天天一肚子氣，連個可以說話訴苦的人都沒有。

    現(xiàn)在陸李氏說了這話。徐惠然只能去跟小陸蔡氏說。

    小陸蔡氏一聽，三角眼就吊了起來：“五郞媳婦，你這是要占房子了？”

    “看二嬸說的，不就養(yǎng)蠶的時候用用?！毙旎萑幻嫔线€是笑著。

    “那誰知道?！?/br>
    徐惠然像是恍然大悟般：“幸好二嬸提醒我了，這事得問爺爺。爺爺才是一家之主，陸家的房子都是爺爺?shù)?。二嬸，我這就去找爺爺了。”

    徐惠然轉(zhuǎn)身就走。

    小陸蔡氏在后面喊著：“五郞媳婦，你給我站住，我告訴你……”

    陸構(gòu)打斷了小陸蔡氏的話：“五郞媳婦，你要用就去用好了。一家人，不用這么外道?！?/br>
    徐惠然轉(zhuǎn)過了身：“二爺，真的？”

    “怎么是真的了，你二嬸是逗你呢?！标憳?gòu)把小陸蔡氏給攔在了身后。

    “那好，謝謝二爺了。”徐惠然不管陸構(gòu)有什么目的，先就聽陸構(gòu)的。

    前世這個時候，陸構(gòu)正為陸璜的縣試忙了。最后，陸璜和陸璟都考中了。

    看著徐惠然走了，小陸蔡氏一巴掌打在了陸構(gòu)的身上：“你動著什么心？我可告訴你，那是你侄媳婦！”

    “看你說的。”陸構(gòu)坐了下來，拿起根牙簽剔牙，“我那是為了四郞?！?/br>
    “四郞？她是四郞的弟媳婦，你想讓陳冬梅把這家給拆了?！?/br>
    陸構(gòu)鄙夷地看了眼小陸蔡氏：“我說你怎么成天就想這些，我會這么做嗎？我告訴你，我是為了四郞的前程，你想不想讓四郞考上秀才？”

    “她能讓四郞考上秀才？她要是能，我也能！”

    “你還真不能?！?/br>
    “我怎么不能？”

    陸構(gòu)剛想開口說“她丈夫是誰，你丈夫是誰”覺得這么是把自己給罵了，只能改口：“我那是因為五郞才這樣的?！?/br>
    “五郞？”小陸蔡氏湊了過來，“五郞，怎么了？這小兔崽子也不是個好東西，跟他媳婦倒一樣，真是一窩壞?！?/br>
    陸構(gòu)剛想告訴小陸蔡氏，又擺了擺手：“算了，事成了再告訴你吧?！?/br>
    第44章 兩個字

    徐惠然從小陸蔡氏那回來，顧不得過年，就讓蠶姐把隔廂那里收拾干凈，再擺上架子，放上圓籮。

    什么都得趁熱打鐵，若是等要養(yǎng)蠶時再弄這些，就怕二房又變卦了。

    蠶姐擦著架子：“五奶奶，織布多好。一匹布五兩銀子呢，人家還買不到?！?/br>
    “那是因為織得布少，要是織得多了，可就不值錢了。”徐惠然算了算眼下手頭的銀子，差不多六十兩銀子。

    不算多，可是已經(jīng)讓徐惠然有了踏實的感覺。以前她覺得這是阿堵物，現(xiàn)在可覺得這是救命草。

    “那蠶絲可要是遇上個……”蠶姐還想著她就是因為遇上桑蠶的災(zāi)年，才叫的“蠶姐”，給徐惠然一瞪眼，不敢往下說，吐了下舌頭。

    “這樣的話，可不許再說，明年的蠶絲賣得才好呢?！毙旎萑恢竿@些蠶絲能讓她賺幾百兩銀子呢。

    “五奶奶，養(yǎng)蠶可是累人呢?！倍虐⒏２豢葱旎萑唬茏由戏胖鴪A籮。

    “我知道，阿福?！?/br>
    徐惠然養(yǎng)過蠶的，吳澤縣的人家很少沒養(yǎng)過蠶。再累也不怕，徐惠然的嘴角翹了起來。

    鄉(xiāng)里過了年十八，把燈一收，就要準備開春的事了。這時雖比不上農(nóng)忙，可不能說是閑著。

    縣衙門比村里人更早開始忙?；噬铣跷寰蜕铣耍瞄T里的人怎么能比皇上還不勤于公務(wù)。初五，陳貴就去了衙門，把登記人口的賦役白冊和登記土地的魚鱗圖冊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