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阿?？粗湎碌难?，積起來的很快，這樣的天要打到野雞不容易了。這種天跑出來打獵感覺只有五奶奶這種人才會。

    “好吧，我們回去吧?！毙旎萑晦D(zhuǎn)過身想往回去，突然看到一只野雞飛過，趕緊拿起弓搭上箭對上，一箭出去。野雞射中，掉了下去。

    蠶姐拍著手：“五奶奶箭法真好，這下我們不用空著手回去了?！?/br>
    徐惠然笑了：“別叫了，說不準(zhǔn)還有的野雞都要給你叫跑了?！睂χ氛f，“大黃去叼過來吧。”

    大黃跑了過去，沒叼雞，“汪，汪……”叫了起來。

    梅村的人，大黃都認(rèn)得，不會叫。

    徐惠然看著大黃叫的地方，半轉(zhuǎn)了身，拉滿弓搭上箭，緊盯著前方，心跳了起來。

    大黃一直在叫，越叫越兇。

    大樹的背后走出了一個(gè)人，高高的個(gè)兒，寬大的袖擺，頭上戴的風(fēng)帽已經(jīng)落上了雪，暗淡的光下看不出面容來。

    徐惠然呼吸急促，她頭一次相信一句話“化成灰我也能認(rèn)出你”。

    陸璟來了，徐惠然的眼眶里有了淚，面前模糊，弓又拉大些，只要勾著的拇指一松，箭就會射出去。

    陸璟往徐惠然走來，沒去理會狂叫的大黃。

    大黃往徐惠然看，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撲上去。

    陸璟走得夠近，蠶姐和杜阿福都認(rèn)出了陸璟。蠶姐叫了聲：“大黃回來。”

    大黃看著陸璟，叫聲小了下來，往回走，又想到野雞跑去叼了回來?，F(xiàn)在沒人關(guān)心大黃叼來的野雞。

    徐惠然沒放下弓，箭頭依然對著陸璟。離得這么近，她完全能射中陸璟。但她射不出，那個(gè)是人，一個(gè)活人。她只希望陸璟能因此走了。

    蠶姐叫了起來：“五奶奶，那是五少爺。”

    天氣很冷，徐惠然的掌心里卻冒出了汗。

    陸璟走近：“惠然，我找了你好久。”看了眼地上的野雞，“你現(xiàn)在箭法很好，我之前沒想到?！?/br>
    他沒想到，她習(xí)箭是為了把箭對準(zhǔn)他。以前就對準(zhǔn)過他。那時(shí)沒箭，現(xiàn)在有箭了。

    徐惠然呼吸有點(diǎn)急促：“陸璟，你走?！?/br>
    陸璟沒走，反而過來，離著她一步多遠(yuǎn)，伸出手臂把弓拿了過去。

    徐惠然沒抗?fàn)帲岅懎Z拿走了弓和箭。

    “惠然……”

    徐惠然轉(zhuǎn)過了身：“我們走?！蓖遄永镒?。蠶姐看了眼陸璟，匆匆跟上了徐惠然。杜阿福連看都沒看陸璟就跟著走了。

    大黃叼上了野雞追上了徐惠然。

    陸璟一個(gè)人站在那里。他可以追上去。但他不想，至少不是現(xiàn)在。

    徐惠然回到了屋子里。

    蠶姐把火盆從屋外端進(jìn)來，生著火：“五奶奶，五少爺……”想想這下雪天，五少爺一個(gè)人留外面，那要是凍到了怎么辦。

    路上，蠶姐悄悄問過杜阿福：“你怎么不陪著五少爺。”

    “他一個(gè)大男人要我陪我什么?！倍虐⒏Ｈグ寻ⅫS嘴里的野雞拿了下來。如果這種天，他一定去找個(gè)看棚子先進(jìn)去，或者生個(gè)火。他杜阿福都能做到的，為什么五少爺不能做到。

    炭盆生了起來，屋子里暖和起來。徐惠然把風(fēng)帽摘了下來，剛才因?yàn)殛懎Z她出了一身汗，現(xiàn)在感覺到了涼意。

    徐惠然坐在炭盆邊烤火。

    蠶姐把野雞拿了進(jìn)來：“五奶奶，這只雞……”

    徐惠然往野雞一看，上面插著兩只箭。一只她射的，另一只是陸璟射的。連只雞都要跟她搶。

    “外面很冷的，雪又大了些?！毙Q姐往外面看，“那個(gè)地方?jīng)]有什么能避風(fēng)雪的地方?！?/br>
    徐惠然聽著沒說話。

    “要不給五少爺送點(diǎn)被子去吧，可以御御寒?！毙Q姐看著徐惠然的反應(yīng)。

    徐惠然站了起來：“今晚不吃飯了嗎？”

    “我去做飯?！毙Q姐往廚房里走。

    徐惠然指著公野雞：“拿給阿福，讓他把毛撥下來，還能做首飾和毽子。”

    蠶姐從地上拿起野雞往廚房走。

    廚房里，杜阿福已經(jīng)升起了火。蠶姐把野雞給了杜阿福：“五少爺為什么不跟著來呢？”

    杜阿福沒吱聲，換他會不會跟著呢？杜阿福覺得不會，那五少爺呢？

    院子里的大黑叫了起來。

    徐惠然咬了咬嘴唇，一定是陸璟來了。

    走到院外，冷風(fēng)一吹，徐惠然打了個(gè)寒顫，真是冷呀。雪下得更大了。這樣的天真得會凍死人。

    徐惠然走到了門那，從門縫里往外瞧，陸璟站在那。身上青布夾棉的大袍已經(jīng)積了雪，從肩頭順下來都成了白色。

    徐惠然走回了屋，進(jìn)來跺了跺腳，把腳上的雪抖掉。

    蠶姐從后院跑了過來，往堂屋看了眼徐惠然，又跑到了門那，拉開了門：“五少爺，唉呀，你身上都濕了?！庇?xùn)了聲還在叫的狗，“不許叫。”

    大黑不叫了。

    “天太冷，貓怕冷，會凍壞的?！标懎Z從懷里把撓撓的頭露了出來。陸璟要把撓撓從懷里拿出來，撓撓四只爪子勾著陸璟的衣服不松。

    蠶姐看著那只貓。

    “撓撓，聽話松開爪子?！标懎Z跟貓說。貓聽到狗叫，反而往陸璟懷里鉆，不肯出來。

    “五少爺，你帶貓進(jìn)來吧?！毙Q姐拉開了門。

    陸璟走了進(jìn)來，撓撓緊張地看著大黃和大黑兩只狗。

    蠶姐把門關(guān)好，領(lǐng)著陸璟到了堂屋：“五少爺，把衣服脫了烤烤火。”

    “脫了不更冷。”坐在炭盆邊的徐惠然說了句。

    “五少爺，你的行李……”剛才在林子里，蠶姐可沒有看到陸璟的行李。

    “在鎮(zhèn)上的客棧里?！标懎Z把外面的大袍脫了下來，坐在了炭盆邊，雙手伸過去烤起了火。

    蠶姐給陸璟倒了杯茶，就去了廚房，今晚廚房里得加菜才成。五少爺真來找五奶奶了。

    堂屋里，陸璟摸著撓撓的毛：“蠶姐還叫你五奶奶?！?/br>
    “她習(xí)慣了，我倒是覺得以后可以讓她換個(gè)稱呼。”徐惠然低低地說，“等雪停了，你就走吧。我讓蠶姐給你鋪床。你今晚睡在邊上的廂房?！?/br>
    “他對你好嗎？”陸璟問了句，心那不舒服。進(jìn)來，沒見到那個(gè)男人。附近的鎮(zhèn)上打聽過，附近的村子沒什么讀書人。

    能讓徐惠然看上的總不會一般的人物。

    “不好?！毙旎萑晃丝跉?，望著陸璟。

    “那你還跟他？”陸璟抬起了眼，眼底帶上了希望，“家里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可以直接去京城，在那準(zhǔn)備春闈。”

    徐惠然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沒去考春闈？”

    “沒?！?/br>
    “為什么呢？”徐惠然問出就知道要問的是另一句，“我爹娘是不是以為我死了？”

    “先開始以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這么認(rèn)為?！标懎Z的眉頭皺了起來，“為什么你會覺得岳父母不會知道呢？為什么你會覺得我考中了進(jìn)士，岳父母就不會傷心呢？”

    徐惠然松了口氣，看著陸璟。他考中了進(jìn)士，自然不會把她的事告訴岳家。

    陸璟明白：“你對我倒是信心滿滿。”這是自嘲。

    徐惠然避開了陸璟的目光，往樓上走去。直到蠶姐做好了晚飯，端了出來。

    兩年多，又跟陸璟在一張飯桌上吃飯，還是兩個(gè)人。陸璟往徐惠然的碗里夾了塊野雞rou：“這是你射中的，嘗嘗?！?/br>
    油燈下，徐惠然好像回到了在北方小縣城時(shí)，也是冬天的夜晚。

    外面飄著雪，屋子里生著炭盆，還有火炕。陸璟和她在吃飯：“嘗嘗，這是我特意去打來的?！?/br>
    第90章 我說不

    徐惠然看著碗里的野雞rou。她喜歡吃野雞rou，陸璟常常會去縣城邊上的山里打野雞。徐惠然一個(gè)人等在縣衙里，總是會害怕，覺得哪都是陰森森的。

    現(xiàn)在徐惠然想起來，后背都發(fā)涼，好像門外的冷風(fēng)吹進(jìn)來。

    其實(shí)這屋子的門窗，徐惠然都讓杜阿福打得嚴(yán)絲合縫，就是不給冬天灌風(fēng)進(jìn)來。每回開關(guān)門也就不容易。

    “蠶姐燒得不錯(cuò)，娘子教的吧?！标懎Z吃了口野雞rou，又吃了口稀飯。

    徐惠然沒搭話。她琢磨著一件事，想讓陸璟寫休書。和離雖說最好，但陸璟會不干。休了她，對陸璟面子上好看。只要能讓陸璟放手，那她就退一步。

    陸璟見徐惠然不說話，也不再說話。

    兩個(gè)人默默吃完，徐惠然把碗筷收了，送去廚房，蠶姐不在。徐惠然自己拿熱水洗了碗。

    等徐惠然回來，陸璟已經(jīng)不在堂屋。

    徐惠然四下里轉(zhuǎn)了圈，這人識趣走了？不會。徐惠然還特意再開了堂屋門，站在門口，兩只狗已經(jīng)偎依在狗窩里。院子門也拴著。

    再看從堂屋到大門的小徑，沒有新踩的腳印。

    往廂房那看了看，也許給蠶姐領(lǐng)那。徐惠然回了堂屋，把門關(guān)上。往樓上跑，堂屋的門等蠶姐回頭來時(shí)跟她說聲，夜里要拴住，她屋子的門更得拴好。

    到底她和陸璟有夫妻的名分，陸璟要進(jìn)來，徐惠然也不能硬攔著不給。休書還是得拿到，那樣她就徹底自由。

    徐惠然走到了樓梯上，看到她屋里有燈光，步子慢了下來。

    上了樓梯，徐惠然把自己屋子門一推開，就看陸璟頭上只戴著網(wǎng)巾小冠，身上穿著夾衣，膝上臥著只貓，腳邊炭盆燃著，手里拿本書，桌上還有茶。

    陸璟把這當(dāng)家了。

    徐惠然走進(jìn)了屋，沒帶上門，她得請這尊神先出去。

    陸璟沒抬眼看徐惠然：“這本《河岳英靈集》你在哪買的？上回在越省一個(gè)鎮(zhèn)上瞧到，店家開價(jià)二十兩銀子，畢竟是難得的宋版。特意回去取了銀子，不想再去已經(jīng)給人買了。沒想到是你買了?！?/br>
    徐惠然心中暗說好險(xiǎn)。他和她三個(gè)月前擦肩而過。

    “這個(gè)橘燈倒是有趣，尤其點(diǎn)上蠟燭的時(shí)候，既能嗅到橘香味，還有光亮，更妙在還有蜜餞可吃。怪不得謝季方也夸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