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說，自己對皇后娘娘有愧，主子說……說……”汀蘭抽泣著喘不上來氣，元和帝皺眉：“她說什么了？”

    “主子她用剪刀把頭發(fā)絞了……”汀蘭聲音愈發(fā)著急，“主子說這輩子青燈古佛代母贖罪。”

    第151章

    虞惜晴等人趕到蒹葭宮的時候， 裴蝶的頭發(fā)里已經(jīng)剪的坑坑洼洼不成樣子了。

    裴蝶坐在地上，背對著門口，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也不回頭， 只低聲道：“罪女無顏面見皇后娘娘， 唯愿娘娘金安。”

    “你這又是何苦？”

    “罪女的母親謀害了虞國公夫人的性命， 又對皇后娘娘您施以巫蠱之術(shù)， 本來就是罪大惡極， 皇后娘娘開恩不計較巫蠱之事， 可是臣妾心中卻不能放下此事?！迸岬拖骂^，兩行情淚緩緩地流到臉頰上。

    虞惜晴是不太相信所謂地扎一下小人就能把她怎么著的把戲，成國公夫人在她眼里確實是死有余辜，但是旁人，她卻并不想因為這個血流成河。

    所以她提出將成國公夫人流放番州， 表面看上去是輕了一點， 可是因為秦氏作祟導(dǎo)致寶貝女兒出事的番州王又怎么可能會放過秦氏這個罪魁禍?zhǔn)住?/br>
    “汀蘭，去把你家主子扶起來?！痹偷鄢谅暤?。

    “聽聞皇上要放歸？”裴蝶在汀蘭的攙扶下，緩緩轉(zhuǎn)身，哪怕一頭青絲已經(jīng)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可依然無損她的容顏?！叭绻梢?， 請皇上將罪女送到水月庵吧?！?/br>
    她滿眼的認(rèn)真， 元和帝盯著她看了許久，“你堅持的話，朕準(zhǔn)了?！?/br>
    虞惜晴張了張口，想要勸阻， 裴蝶卻沖著她笑了一下：“皇后娘娘，罪女只能以這種方式才能贖罪，如果不這樣，罪女怕是連活下去的念頭都沒了?！?/br>
    秦氏在流放的路上走了近十天，然而在進(jìn)入番州后不過兩天，一次勞作的時候，便被監(jiān)守流放犯人的守衛(wèi)失手鞭打至死。

    “番州王這動手速度也太快了！”元和帝坐在虞惜晴身邊，將一封密信遞給虞惜晴。

    虞惜晴對于秦氏的死，算是在意料之中，畢竟007告訴過她，阿麗古的生母十分得番州王的喜愛，番州王也特別喜歡自己這個女兒，如今阿麗古因為秦氏而死，番州王自然是不會放過秦氏。

    “不過，這番州王……”虞惜晴看向元和帝，“未免也太過膽大了?！?/br>
    元和帝眼里閃過一絲狠厲，“是挺膽大的，也該敲打敲打。”

    霧影重重，不知名動物的叫聲慢慢隱入風(fēng)聲，兩名身著普通獵戶裝的黑瘦漢子正快速穿梭在叢林之間。

    不過一會兒，他倆走到一處灌木叢前停下腳步，其中一人小心將灌木叢撥開，又快速將地面上的草木扒開，露出一塊鐵板來。

    兩人將鐵板掀開，鐵板下面黑黝黝的，隨著泥土的跌落還傳來一些回聲，這鐵板下面分明就是一條地道。

    兩名男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后一前一后跳下密道。

    密道七拐八扭，漆黑的密道里，只有粗聲粗氣的呼吸聲，兩人摸著墻壁，也不知道是踩中了什么東西，其中一名男人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摔倒的男人從地上爬起，“沒什么，只是被土坡絆了一下?！?/br>
    這男人一開口，聲音卻不似另一人粗狂，反而柔和似女子，與外表的勁瘦極為不符。

    “沒什么事，就快些走，省得等會主子等急了。”另一名男人催促道。

    “可、可是——”女聲有些委屈，“我的腳好像扭傷了?！?/br>
    “女人就是唧唧歪歪事多?！蹦腥瞬荒蜔┑亓R了一句，“你自己慢慢走，我先過去?！?/br>
    “哎——”跌坐在地上的人話還未出口，那男人已經(jīng)三兩步走遠(yuǎn)了。

    打扮成男人模樣的女人艱難地站起，摸著墻壁順著密道一瘸一拐地走著，近一炷香的時間，終于看見了一丁點兒光亮，女人眼神一喜，隨后快速地朝著那光亮處走去，然后爬出密道出口。

    “殿下，她來了?！?/br>
    正背對著說話的男人聽見身后的動靜，朝后一望，頓時恭敬地向面前人請示。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皆看向朝他們走過來的人。

    “見到了殿下，還不快行禮?！?/br>
    女人抬頭一看，對上一身玄衣的男人的目光，心里直打了個突，連忙跪下，拘謹(jǐn)?shù)溃骸芭就√m叩見殿下?！?/br>
    “殿下，她就是我們在宮里的暗線。”一旁帶著汀蘭過來的男人連忙開口介紹。

    被稱作殿下的男人上前一步，一張俊美無儔的面容徹底顯現(xiàn)出來，汀蘭在一看清男人的模樣，頓時就忍不住驚呼了一下：“太……太子爺？”

    這模樣，分明就是當(dāng)初因為宮變之事被先皇發(fā)落看守皇陵永不得入京的廢太子。

    傳言中廢太子早已經(jīng)瘋了，宮中流言都說因為這個，皇上才沒有暗地里下死手。

    廢太子眼睛微微瞇起，“你認(rèn)得孤？”

    汀蘭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袖，手指發(fā)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以前奴婢陪夫人入宮時，曾有幸瞻仰過殿下的風(fēng)采?！?/br>
    廢太子冷笑一聲，上前伸出手挑起汀蘭的下巴，“你倒是個好奴才，若不是王太叔主動遞信，孤都不知道他還有這手安排，不過，你跟了三個主人，你告訴孤，你現(xiàn)在是效忠誰？”

    汀蘭被迫與廢太子對視著，嘴里誠實道：“老王爺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自然是效忠與他。”

    “好一個再造之恩。”廢太子松開捏著她下巴的手，“行了，現(xiàn)在給孤說一說宮中的情形?！?/br>
    汀蘭微微低頭，眼前再一次浮現(xiàn)出裴蝶聽到秦氏死了后那副傷心絕望的表情，按下心中不忍，恭敬答道：“如您先前預(yù)料那般，番州王因為阿麗古的死對皇上心生不滿，番州地界異動頗多?！?/br>
    “一群四肢發(fā)達(dá)的廢物?！睆U太子嗤笑一聲，汀蘭抿了一下唇，又出言道：“皇上那邊，好像在暗地里派人追查蛇藤草之事?！?/br>
    “查就查唄?！睆U太子俊美的臉上盡是無所謂，語氣也有些意興闌珊：“孤都光明正大地做了，難道還怕他知道？”

    汀蘭忍不住蹙眉，萬不曾想到他竟然會是這么個反應(yīng)，難道他就不怕皇上察覺出來他的謀反之心。

    “殿下，要不還是讓臣去處理一下吧？”一旁靜候不語的男人也有些猶豫，“若是提前暴露了咱們，讓那狗皇帝知道了殿下的計劃，難免會出現(xiàn)閃失……”

    “啪！”地一聲，鞭子破空跪下，狠狠地抽在了男人身上，男人臉上戾氣一閃，隨后快速跪下請罪。

    “不知臣說錯了什么，讓殿下如此動怒？”

    廢太子將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鞭子一收，冷嘲道：“狗皇帝這三個字也是你能說的？怎么說他也是孤的兄弟，你竟然敢當(dāng)著孤的面罵孤是狗？”

    跪著的男人一愣，搞不清楚這廢太子到底是向著哪邊的，這個時候說什么狗屁兄弟情，當(dāng)他是傻子還會信這個？

    有哪個兄弟，會在背地里想著搶了對方的位置？

    男人一邊在心里腹誹，一邊解釋道：“殿下喜怒，臣并沒有這個意思！”

    然而，廢太子卻不放過他，反而眉頭一皺：“你沒有這個意思，你是說孤想錯了，打錯你了？”

    “殿下當(dāng)然是沒有錯的?！蹦腥瞬患偎妓鞯鼗卮鸬溃岸脊殖急硎龀鲥e?！?/br>
    廢太子冷哼一聲，背起手，“行了，你起來說話?！?/br>
    汀蘭跪的有些久了，忍不住動了動膝蓋，聽聞對方喚起的聲音，也想跟著一同起身，哪知道她才有動作，那邊廢太子的目光立馬鎖定了她。

    “你跪著，孤沒有喚你起身?！?/br>
    汀蘭身體一僵，心中怒罵一聲，隨后低頭應(yīng)是。

    “殿下，這汀蘭姑娘是老王爺?shù)娜?，殿下還是讓她起來吧？”

    “不行，孤最討厭這種背主的人?！睆U太子眉目間帶著一些厭惡，“若不是看在她是王太叔的人，孤早就讓人把她拖出去了?！?/br>
    汀蘭眼里閃過一絲屈辱，牙齒死死咬住。

    男人見廢太子意已決，也不再相勸，轉(zhuǎn)言道：“皇上這次放歸的圣旨，實在是折損了朝中上下的顏面，殿下此時若是出面收服，絕對是大好良機(jī)?！?/br>
    “損了朝中上下的顏面？”廢太子一挑眉，“也就是說，現(xiàn)在朝中所有人都對狗皇帝有意見了？”

    男人眉心一跳，心說你自己不也把皇上喊成狗皇帝，面上卻仍是恭敬，回答道：“差不多，哪怕是武將那邊，也有兩位將軍同我們站到一邊了，不過武將大多是胸?zé)o點墨的蠻夫，殿下不必太過在意?！?/br>
    “所以說，朝中上下都想要跟著孤造反做逆賊了？”

    “殿下本來就是太子，繼承大位本就是正統(tǒng)，哪來的造反之言！”男人立馬討好道。

    “那可不是?！睆U太子搖了搖手指，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娱_口：“孤這個太子之位，早就被父皇親自廢了，三皇弟繼承大位是父皇親口承認(rèn)的，他才是正統(tǒng)，孤想要拿了他的位置，篡位奪權(quán)不是逆賊是什么？”

    “……”男人沒想到廢太子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他勉強(qiáng)一笑道：“殿下說笑了，朝中上下都是支持您歸位的，您當(dāng)然就是正統(tǒng)?！?/br>
    “那不行，逆賊就是逆賊，你們想跟著孤造反，那就必須承認(rèn)這個事實。”廢太子眉間染上一些不耐煩，“若是王太叔連這個都不想承認(rèn)，孤不屑與虛偽小人合作?！?/br>
    男人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殿下說啥就是啥，臣等自然是追隨殿下的?！?/br>
    反正逆賊之言是廢太子自己承認(rèn)的，將來若是成功了，這一句話反而對他們有利。

    廢太子微瞇起眼睛，捂著唇打了個呵欠，“孤今日有些累了，宮變之事，你們挑個黃道吉日告訴孤就成?！?/br>
    汀蘭：“……”這么隨隨便便，老王爺?shù)挠媱澱娴目尚袉幔?/br>
    第152章

    “殿下！”男人見他轉(zhuǎn)身就走， 連忙出言挽留。

    “啊，對了！”廢太子轉(zhuǎn)頭，然后打了個響指， “那什么， 人員名單記得整理好給孤一份， 最好還是帶小像的那種， 畢竟孤離開京城這么多年了， 對朝中上下都不熟悉了， 有個名單，孤也好方便分辨對方是哪方的。”

    “……”

    廢太子不動聲色：“怎么了，孤就這么點小要求，王太叔都辦不到？”

    男人抬頭，正好對上廢太子那如黑曜石一般透徹的眼睛， 這雙眼睛著實不像是一個瘋子的眼睛。但是聯(lián)系上對方的喜怒無常， 分明就是服用蒙石散后的效果，他只得安慰自己是想多了。

    想及此，他當(dāng)即低頭道：“等下臣回去就準(zhǔn)備，到時候差人送給殿下。”

    廢太子突然冷下臉：“行了， 你們可以滾了?！?/br>
    男人作一禮， 隨后看向汀蘭：“汀蘭姑娘， 我們可以走了?！?/br>
    汀蘭聞言連忙爬起，一邊拍了拍膝蓋處的灰塵，膝蓋火辣辣的疼，跪了這么久， 她的膝蓋應(yīng)該是破皮了。

    汀蘭忍不住心里有些怨言，哪怕是在老王爺那，亦或者是在裴蝶那里，她都沒有跪這么久過。

    只可惜，誰能料到，昔日名冠上京的成國公府嫡女會落到青燈古佛，連累她被老王爺派來伺候一個瘋子。

    汀蘭面容扭曲了一下，隨后抬頭看向廢太子，溫聲道：“殿下，汀蘭是奉命來伺候您的。”

    “你來伺候孤？”廢太子眼里閃過一絲惡意，“王太叔讓你這么個玩意來監(jiān)視孤，他也未免太小看孤了！”

    “殿下說笑了，老王爺并不是這個意思。”汀蘭微微行一禮。

    “孤不想看到你?！睆U太子上前一步，再次伸手挑起汀蘭的下巴，“姿色平平，孤看著都覺得傷眼，告訴王太叔，要送婢女給孤，至少也得是國色天香的那種?！?/br>
    汀蘭笑容僵了一下，她向來自持容貌秀麗，這個廢太子是不是瞎，竟然還覺得她丑？

    然而盡管是在心里罵，面上卻還得端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殿下，請殿下開恩，收下奴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