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孟云嫻有自己的看法:“丟銅板的失主是孩子的可能性大,失主有心尋找,找到撿回去的可能性也大。”她說的十分認真一板一眼:“這樣一來,我或許在極大地可能上阻止了他因為惱火就去盜竊呢。” 那一刻,周恪有點不太懂她的小腦袋里是一個什么樣的思路,又覺得她有些有趣和可愛。 …… 孟云嫻沒有弄到錢,也沒有采到藥,母親見她兩手空空回來什么都沒說,她愧疚不已,準備去找老秀才問問看有沒有藥理的書籍,她還是得學會辨認藥材替母親采藥。 第二日去找老秀才的時候,她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很忙。 一問才知,如今正逢年節(jié),許多人家托他寫春聯(lián)對聯(lián),還有寄家書的,寫聘書的,連情書都有! 此外還有一單大的——一個大戶人家需要一百份手抄的心經(jīng),要找一個生辰八字合適,內(nèi)心純潔沒有案底,且絕對虔誠的抄寫者,一份一百文。 老秀才興沖沖接了這筆生意才悲慘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條件好像不太符合,他生辰八字對不上。 孟云嫻靈機一動,主動對自己的生辰八字,竟然十分的附和對方的要求,她激動地兩只手指著自己:“我我我……我可以!讓我來行么!” 老秀才眼神復雜的看著她,她趕緊道:“我、我不全要,我們對半分!” 兩人一拍即合。 孟云嫻高興得不得了,當即跑回去沐浴更衣,像模像樣的焚了老秀才的幾根香,開始了認真又虔誠的抄經(jīng)人生。 她的字寫得很端正,并沒有因為著急用錢就變得潦草,寫著寫著,一個黑影擋住了她的光。 偏頭一看,周恪正雙手環(huán)胸站在一旁看她抄經(jīng)。 她眼眸亮亮的,炫耀似地:“我找到活了!” 周恪看都沒看她,只看她的字:“抄經(jīng)之時要靜心虔誠,你這么咋咋呼呼的,會褻瀆神靈的?!?/br> 她煞有介事的捂住自己的嘴,扭過頭去繼續(xù)認真的抄。 周恪眼中含著笑,走到另一邊的書架,挑了一本書坐下來慢慢的翻。 老秀才從灶房回來端著一盤饅頭,看到周恪的時候楞了一下,周恪飛快的做噓聲狀,讓他別吵到抄經(jīng)的某個人。 老秀才呵呵一笑,帶著過來人的高深目光,開始繼續(xù)寫對聯(lián)。 就這樣,她順利的抄完了所有的經(jīng)書,拿到了不多不少剛剛好的五兩銀子,而母親的病經(jīng)過多日的休息與按時服藥,已經(jīng)痊愈。 向母親道明錢財來由時,母親沉默了好久,最后紅著眼睛將她拉進懷里,生澀而又不自然的抱住她。 那一日天朗氣清,明明還是冬季,她卻覺得頭頂陰霾盡數(shù)散去,溫暖如春,如獲新生。 這世上果然沒有什么絕路呢。 她心里想謝一個人,提著裙子就往周哥哥家里跑,陪著周哥哥的外祖爺爺說周哥哥正在沐浴,讓她去屋里等著,孟云嫻走進屋里,發(fā)現(xiàn)周恪的桌子上放著厚厚的一堆紙,像是抄寫的什么。她覺得有點熟悉,正準備伸手去翻,一個冷冷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干什么?” 她驚嚇轉(zhuǎn)身,被周恪一身冒著熱氣衣衫半敞的美男出浴圖嚇得又轉(zhuǎn)回去了,她雙手捂著眼睛:“我、我沒想干什么呀?!?/br> 周恪拿過披風給自己系上,走到桌子邊,語氣質(zhì)疑:“沒想干什么?” 孟云嫻慢慢放下手,才發(fā)現(xiàn)周恪質(zhì)疑的原因是因為那堆紙張邊上放著他的錢袋子。 錢袋子鼓鼓的,繡紋精美。 她漲紅了臉,飛快的解釋:“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桌上這是什么,我不是要拿你的錢袋子!” 周恪順著她指的看過去,驟顯局促的那些紙張悉數(shù)收起來,放到高高的架子上。 孟云嫻越看越熟悉:“那是……” 周恪忽的轉(zhuǎn)過身:“你是真的改過了?” 注意力就這樣被拉回來,孟云嫻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奇怪的紙張,她氣呼呼的伸出手來:“我只是一時迷糊,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悟了!你若不信,我發(fā)個毒誓也沒什么!” 周恪挑眉:“喲,發(fā)毒誓呢,這么認真???” 她果然認真起來:“鞭笞三十算什么,潑鹽水又算什么!我孟云嫻發(fā)誓,此生不再行盜竊之事,如有違背誓言,就讓周恪哥哥將我的手打斷!” 將我的手打斷…… 手打斷…… 打斷…… 四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當初那個冷漠又熱心的鄰家哥哥,變作了此刻執(zhí)棍的五皇子。 周明雋冷臉揮棍,破風之聲后,棍子重重落下發(fā)出一聲沉響,孟云嫻閉著眼睛猛地收回手,在地上滾來滾去:“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斷了……我的手斷了……” 滾了兩圈,忽然發(fā)現(xiàn)并無痛感,她茫然的縮成一團,就看到周明雋冷笑著,手里的棍子沒打在她的手上,而是打在面前的地板上。只是地板上凹陷的口子,足見力道之可怕。 周明雋丟掉手里的棍子,施施然起身,退開一步:“過來,我有話問你?!?/br> 她沒動,試探道:“你、你不打我啦?” 周明雋皺眉疑惑:“你怎么像是有些遺憾呢?!?/br> 孟云嫻瞬間回神,小手連連擺動,“不遺憾不遺憾,哈哈哈,不遺憾不遺憾?!彼股缹盈B,起的十分艱難,最后不慎踩到裙角,整個人朝前撲過去。 摔是不可能摔著的,周明雋穩(wěn)穩(wěn)地把她接住,順勢往上一提,她便精準無誤的入了他的懷里。 孟云嫻還沒機會胡思亂想,就聽到周恪淡淡道:“撲得這般老練穩(wěn)重,是個老手啊。當時也是這么撲進那個小管家懷里的嗎?” 第22章 引導 周明雋一句話,猶如踩到了貓尾巴,孟云嫻?jié)q紅了臉辯解:“王八才往他懷里鉆!”又見自己被他擒著雙臂,說出來的話都活活少了半截威風,立馬鼓勁兒掙脫。 周明雋爽快放手,全無占她便宜的意思,轉(zhuǎn)身走到幾步之外的矮榻上坐下,腳尖點了點面前一個四方矮凳:“過來?!?/br> 自從在侯府看到突然造訪的周明雋,孟云嫻就陷入了前塵往事的恐懼中,直到此刻周明雋手下留情,她才找回了幾分理智,重新將兩人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擺在第一位,警惕起來。 “五殿下……這樣,越矩了吧。”下午還要游覽,她也該出去了,再說綠琪這丫頭是怎么回事,鋪個床而已,現(xiàn)在早該過來找她了呀! 周明雋琢磨了一下這個稱呼,一本正經(jīng)道:“孟云嫻,你喊我一聲周哥哥,那我們之間就是有同村情誼的,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我也不好對你真的施以毒手?!?/br> 話鋒一轉(zhuǎn):“但若你心里,我只是個五皇子,前塵往事皆該拋去,那就沒什么情誼好講了,行罷,你且?guī)臀覍⒛歉髯訐爝^來?!?/br> 孟云嫻跳起來就將那根棍子踢得老遠,不顧腳趾的疼痛,熱情的跑過去坐下,聲音清脆坐姿乖巧:“周哥哥!” 周明雋將她這小樣子看在眼里,由衷的露出一個笑來,轉(zhuǎn)而放松的躺到矮塌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后,看著頂上的橫梁。 “那一日我本想跟你道個別?!?/br> 孟云嫻努力扮乖巧,被他的一句話拉回現(xiàn)實:“?。俊?/br> 周明雋耐心不錯:“就是我回來的那一日。” 她若有所思的點頭:“哦?!?/br> “若你因為這件事情怪我,倒不如去怪你那位神通廣大的侯爺?shù)??!?/br> 孟云嫻:“我父親?他怎么你了?!?/br> 周明雋:“榮安侯為迎我回朝,力戰(zhàn)群雄,堅定的要派重臣來迎我,殊不知那排場里有多少人的眼睛,所以我沒法告訴你,也沒法跟你好好道個別?!?/br> 這些就涉及到朝堂上的一些東西了。孟云嫻懂得不多,但知道那不是自己能輕易觸碰的。 不過她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周恪哥哥回家這件事情,最大的主導者竟然是侯爺?shù)?/br> 她竟和一個皇子做了七年的村友。 難怪他總是一身清貴之姿,從不輕易與人攀談玩耍,高冷孤傲還養(yǎng)的十分好。 而她,竟然將自己的遺愿托付給一個皇子! “在想什么?” 孟云嫻望向他,他也側過頭來看著她。 她干笑一下,心里想的是自己傻里傻氣放到他舊址的那個遺言荷包,嘴上答道:“我、我在想這樣很好呀。” 周明雋:“哪里好了?” 孟云嫻將那個小荷包拋諸腦后,笑著說:“還沒有好好道別,就又見面了,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br> 還沒有好好道別,就又見面了。 周明雋輕笑一聲,收回目光:“是嗎,可我記得重逢那一日,你好像并不覺得是什么好事,愁得跟什么似的?!?/br> 孟云嫻辯解:“那是因為我看不見了……”其實確實不是很開心。 這句話提醒了周明雋,他收斂了笑容坐起來,壓低聲音:“你眼睛不好的事情,侯府可知道?” 忽然談到這個,孟云嫻難免緊張起來,小聲的說:“不、不知道?!?/br> 周明雋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慎重起見,他強調(diào)了一遍:“你有眼疾的事情,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再近身的丫頭也是一樣,天色暗了盡量不要出門,房中常亮小燈,睡前少喝水,以免夜起,若是還睡不安穩(wěn),焚香,安神茶都可,最重要的是——白日里不許貪睡,多耗些力氣,晚上自然睡得香甜?!?/br> 孟云嫻慢慢地低下頭,有點難過。 “周哥哥,是不是這件事情傳出去,侯府和大家都會嫌棄我呀?!?/br> 周明雋看著她,十分認真:“正解?!?/br> 果然。 她更難過了。 “我在侯府會過不下去,而且還會嫁不出去,對么?” 周明雋:“不錯?!?/br> 孟云嫻心中哀嘆,這真是頂天的悲傷了,一想到她要背負著這樣沉重的秘密去和楚綾爭一條出路,就覺得貧窮果然算不上什么大麻煩。 忽的,她又想到了一件比悲傷更重要的事情! 同一時刻,周明雋也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回來,難免有人對他的過去多加追問,若是得知他們二人早已熟識,難免又要對榮安侯做一番“早有預謀”、“居心叵測”的蓋棺定論。他倒是無所謂,可是把她扯進這風波中來,這就有所謂了。 剛要開口,孟云嫻搶先了。 她的手輕輕地揉著剛才踢疼了的腳趾頭,眸子忽閃忽閃的:“周哥哥,往后我們應當會很少見面吧。” 周明雋點頭:“也許吧。” 可若是爭取爭取,也未可知。 孟云嫻腦袋一歪,喪喪的:“我只是侯府的一個庶女,萬萬不比周哥哥尊貴,我在府中聽說過一些事情,思來想去,往后怕是并不適合和周哥哥你表現(xiàn)的熟稔有交情?!?/br> 周明雋心中一動——他們想到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