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田氏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誠然她不喜歡參與是非,但絕非是從不聽是非,不懂這個圈子。平城伯府的賈氏母女多年來一貫低調(diào),早些年也是被那喜好裝柔弱的主母打壓過,這樣謹(jǐn)小慎微的性子,又怎么會在那樣的場合主動提醒誰小心誰? 這太奇怪了。 還有賈氏,方才那番動容來的奇怪,眼神也往云嫻身上瞟。 到底是為什么? 第41章 護(hù)主 田氏不是個傻子,這一行賈氏是什么表現(xiàn),孟云嫻是什么表現(xiàn)都了然于心。 可是這讓她更加疑惑。 回府之后,田氏叫住孟云嫻:“這一次昇陽縣主的事情就算是揭過了,若下一次再遇上與昇陽縣主有關(guān)的事情你又做不得主的,也該先問問我?!?/br> 這一路上孟云嫻就覺得嫡母的態(tài)度有些晦暗不明,她如芒在背不敢輕舉妄動。沒想到回府之后嫡母竟然先將話挑明,令她如釋重負(fù)。 “我發(fā)誓,若是再遇到自己不能拿捏的事情,一定不亂捏,凡事先告訴嫡母,讓嫡母第一個知道,絕不再給侯府丟半分臉面!” 田氏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冷不防伸手在她腦門上狠狠一彈! 孟云嫻猝不及防的嗷嗚一聲,捂著腦袋看著嫡母:“疼……” 田氏心里暢快極了! 早就想這樣教訓(xùn)她了! “你以為我眼睛不好就真的是瞎了嗎?平日里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心里早有一萬個主意了吧?還叫我第一個知道,但愿真的發(fā)生什么,你還記得誰叫田嬌!” 孟云嫻下意識的問:“嫡母眼睛也不好嗎?” 田氏一愣,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胡咧咧什么,現(xiàn)在在說你的事情,記住教訓(xùn)了嗎?” 孟云嫻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用了一個“也”字。周哥哥說了,京城的姑娘,絕對絕對不能帶病,否則的話是沒有人家愿意求娶的,這種事,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知道。還好嫡母沒有抓住她話中的紕漏,問一句“還有誰眼睛不好”,謝天謝地,菩薩保佑。 “記住了。”她簡單的答復(fù)。 “回房吧,這一陣子你也少走動,流輝苑的考試雖然不是頂天的難,但是多用用心也沒有壞處,再過一陣子各府還有更多的走禮和宴席,宮中又有宮宴,就算你有心讀書溫習(xí)也沒有時間了,說不定旁人還會覺得你是惺惺作態(tài),裝出一副刻苦的模樣。” 孟云嫻深深地記下每一個字,乖巧的回房。 楚綾剛剛洗完衣服,手已經(jīng)凍得通紅,可是她還是堅持將護(hù)手還有護(hù)膝做出來了。得知田氏從外面回來,便興高采烈的來找她,結(jié)果見到了田氏站在庭院尋人的模樣。 楚綾從未見過田氏的這種模樣。 在阿茵和阿遠(yuǎn)面前,她永遠(yuǎn)是一個慈祥溫柔的母親,在云芝和她面前,她又是一個恩威并施的主母。 到底為什么?為什么孟云嫻能有本事讓主母這樣對她,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 田氏回到房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天思慮過多,夜深了也睡不好時時夜起,看多了一片黑暗,現(xiàn)在就連白日里也會眼睛痛。 張嬤嬤趕緊拿來藥油給她按摩擦拭。 “夫人,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二小姐做了什么讓您不高興的事情啊?” 田氏搖搖頭。 “要奴婢說,二小姐如果真的哪里做的不好,夫人您還不便于過多干預(yù),若二小姐實在是太難教,也應(yīng)該讓侯爺出面。” 田氏有張嬤嬤按摩,整個人都舒坦起來,也不知道聽進(jìn)去這番話沒有。 張嬤嬤又道:“哎,老奴倒是覺得,夫人與其讓二小姐去流輝苑,倒不如尋思一下怎么給二小姐尋一門好的姻緣。女子總是要嫁人的,二小姐是庶出,就算學(xué)成也添不了什么美譽(yù),倒不如好好地連一連女紅,讀一讀女訓(xùn),確保他日嫁人后能安分守己的cao持后宅,不生什么亂子?!?/br> 田氏還沒來及說什么,外面有人來了。 楚綾捧著新做好的護(hù)手和護(hù)膝,笑盈盈的進(jìn)來。 “給主母請安?!?/br> 張嬤嬤笑逐顏開:“喲,楚姑娘這是做的什么呀?!?/br> 楚綾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在那里,聲音溫婉動人:“楚綾想著近日天氣嚴(yán)寒,主母素來身子不好,特地為主母做了一副護(hù)手和護(hù)膝,還請主母一定記得穿戴,若有抱恙,侯爺和幾位小姐公子又要為主母擔(dān)心了?!?/br> 張嬤嬤很喜歡楚綾。 早些年她也不喜歡孟家老太太擅自做主接人回來,畢竟又不是主母親生的,仿佛是諷刺主母生不出孩子來似的,可是楚綾實在是乖巧,只要換季,一定第一個想著給主母做新的衣裳配件,等做好主母的,府里其他人也一一去做,可以說是十分妥帖又知道好歹的孩子。 長得不錯,性子也溫柔,入府至今從未翻過任何的錯誤,除了出身差一些,哪里不比那些千金小姐要差? 興許因為張嬤嬤自己也是下人出身,所以更懂得下人的不易,楚綾明明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被接進(jìn)侯府的,卻從來不提記名的事情,更沒有跟任何人央求過什么,實在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在張嬤嬤看來,這樣的孩子才是真正的滄海遺珠,若是能配上一副好的出身,那最好不過。 不像那些在府中犯下錯誤的女人,只因為爬了侯爺?shù)拇采艘粋€孽種,平白就讓孽種得了一份尊貴。 想想就來氣。 原本已經(jīng)對孟云嫻略略改觀的張嬤嬤,在楚綾乖巧懂事的對比下,再一次站在了楚綾的后面。 “楚綾幫主母佩戴試試吧,若是有不合適的,這就去換了?!?/br> 田氏并不著急,只是盯著她的手看:“你的手凍著了?!?/br> 楚綾咬唇,藏起自己的手:“楚綾的手丑,讓主母見笑了。” 田氏思忖片刻,讓張嬤嬤取來一份香膏。 “這份香膏可以護(hù)手,若是沾了涼水,一定要搓揉活血,不要立刻烤火,用這個香膏搓手,會好一些?!?/br> 楚綾露出感激的神情來:“多謝主母?!?/br> 田氏又道:“這護(hù)手和護(hù)膝,你就拿回去吧?!?/br> 楚綾頓時有些無措:“主母……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田氏微微一笑:“先時云嫻回府的時候,我給她和阿遠(yuǎn)他們都做了新的,也順帶給我自己做了,往年你總是先做給我,再做給你母親,今年就先給她吧?!?/br> 楚綾心中一動,趕緊道:“主母見諒,其實……因為今年寒冬來得早,我娘也確實凍著了,楚綾不忍見到母親受苦,早早地就給母親做了一副,這……實實在在就是做給主母的?!?/br> 張嬤嬤幫襯道:“既然是楚姑娘的一番心意,夫人何不收下呢?若是實在心疼孩子苦心,不如給些獎勵。” 田氏的眼神瞥了一眼張嬤嬤,張嬤嬤猛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逾越了,愧笑著退下。 但田氏也沒有拂了張嬤嬤的面子,道:“將我盒子里的那只手鐲取來?!?/br> 張嬤嬤取來手鐲,送給了楚綾。 楚綾惶恐的搖頭:“夫人,這禮太重了?!彼бё齑?,帶著自卑的笑:“楚綾只是一個奴婢,平日里還要做很多的活兒,這樣金貴的東西若是碎了就太可惜了。” 田氏不以為然:“你母親在府中多年,如今也管著一些事情,總不至于事事cao勞,若你不合適,將代為轉(zhuǎn)贈給你的母親,逢年過節(jié),身上也總要有些體面才合適?!?/br> 楚綾的心頭一沉。 不知道為什么,田氏分明還是那個溫柔又有威嚴(yán)的主母,一樣的關(guān)心和照顧,可為什么又給人一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接下禮物,楚綾又關(guān)心了幾句才離開。 張嬤嬤把玩著她做的東西,忍不住感嘆,“府里專程請的繡娘都未必有她這樣的功底,這孩子,太下功夫了。” 田氏接過來試戴了一下,和以前一樣剛剛好,一絲不差。 她笑了一下,意味深長的說:“是啊,太下功夫了?!?/br> …… 楚綾接下來就去了孟云嫻的院子。 也是一副護(hù)膝和護(hù)手。 “二小姐,天氣涼了,我給您準(zhǔn)備了些配件兒,還請二小姐不要嫌棄?!?/br> 孟云嫻正趴在桌子前抄書,她一只手握筆,綠琪就給她按摩另一只手。 那纖細(xì)白嫩的手指頭青蔥似的,刺痛了楚綾的眼睛。 “啊,多謝你。”孟云嫻放下筆走出來。 綠琪跟在后頭,代為結(jié)下了楚綾送來的東西,可她明明沒碰到楚綾,楚綾卻痛呼一聲,縮回手小心翼翼的護(hù)著。 綠琪的眼睛微微一瞇,覺得事情不太簡單。 孟云嫻注意到她的手:“呀,你的手凍了!” 楚綾楚楚可憐的咬唇:“是啊,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難免要碰到冷水,常事了?!?/br> 說完,她又笑了一下,從袖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好在主母見我凍手于心不忍,所以贈了我這個。” 孟云嫻:“這是護(hù)手的香膏嗎?” 楚綾笑著打開:“是呀,夫人用的都是最好的,還能賞賜給我,實在是叫我于心難安,用也不敢用了,小姐您要不要試試看?” 說著就要往孟云嫻面前送,孟云嫻的手剛剛才讓綠琪護(hù)養(yǎng)過,現(xiàn)在還擦著另外一層香膏呢,她連連擺手不要,結(jié)果擺的時候精準(zhǔn)的打在楚綾的手上,楚綾一聲痛呼,收回手的同時,香膏整盒倒扣在地上! “我的香膏!”楚綾當(dāng)即跪在地上小心的去取,可是香膏是近乎液體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全都潑了出來,楚綾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就下來了,她仰起頭來:“二小姐,你為什么要打翻主母送給我的香膏呢?!?/br> 孟云嫻:? 綠琪已經(jīng)完全摸清楚了楚綾的套路——好你個小婊砸,居然敢誣陷我們小姐! 她分明看到小姐是婉拒,她自己哼哼唧唧的就把盒子扔了,楚綾在府里的身份尷尬,因為小姐回府之后就更尷尬,眼下這一摔,她再一委屈,是人都會以為小姐嫉妒主母對她好,連主母給她養(yǎng)護(hù)凍瘡的香膏都打翻! 綠琪猜到了故事的結(jié)局,卻慢了一步,楚綾已經(jīng)哭著跑掉了。 多年來,楚綾在府里一直都有個好名聲,下人們也喜歡她,覺得她懂事又溫柔,所以楚綾今天紅著眼睛護(hù)著一盒臟兮兮的香膏從二小姐的園子里跑出來,立馬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天的功夫,下人們之間已經(jīng)傳開了——二小姐回府之后屢屢得到寵愛照顧,性子都變得驕縱,惹主母生氣不說,還將楚姑娘是視作了眼中釘,楚姑娘每日勤勤懇懇做那么多事情凍了手,二小姐就連一盒主母送給她的香膏都容不下,硬生生打翻! 張嬤嬤得知這件事情之后,氣氛非常,旁敲側(cè)擊的讓田氏知道了這件事情。 “瞿氏發(fā)現(xiàn)楚綾連飯都沒有用,覺得奇怪,進(jìn)房一看,小丫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那香膏融了臟污,根本不能用,她卻在房中一點點的摘除臟污部分,滿手都是香膏?!?/br> “瞿氏也不敢聲張,抱著楚綾母女二人痛哭一場,還是去稟事的婢子瞧見了才探得這些事情?!?/br> 田氏聞言微微皺眉:“那孩子真的這樣?” 張嬤嬤即刻道:“是啊,二小姐平日里看著乖巧可人,沒想……脾氣竟然這么大?!?/br> 田氏擺擺手:“我問的是楚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