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那圈中的老牛搖頭晃腦的,挪了一個身子,用屁股對著姜硯之,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然后趴了下去,準備睡了。 姜硯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他總不能對著一頭牛拳打腳踢吧?到時候指不定是誰打誰呢,閔五還不得笑死了去? 閔惟秀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三大王快些回府罷,這鬼什么的,我也不耐煩瞧。明日里太子生辰,還得早去。” 姜硯之松了口氣,“那明兒個一早,我在國公府門口候著,咱們同去?!?/br> 他說著,有些憂心的看了閔惟秀一眼。 因為閔惟芬的所作所為,開封府里的人都笑他們姐妹倪墻,尤其是閔惟秀,簡直就是蠢貨的代表,被自己個姐妹在背后頭插了一刀。 可想而知,明日的宴會,少不了難堪。 閔惟秀笑了笑,也不做解釋。 比起上輩子的那些事兒,一點點嘲笑什么的,她壓根兒都不在乎。 姜硯之抬腳走了幾步,又湊過來說道:“按照小王鐵嘴神斷的經(jīng)驗來看,那李管家,八成同你祖母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你那二叔,搞不好不是親生的。不然的話,怎么就你二叔跟著燒紙,旁的人都不來呢!若是先人,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吧!” “唉,富貴人家,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br> “今晚上給老國公上柱香吧,就說小王會把他頭上的草原割了的?!?/br> 閔惟秀無語的看著姜硯之,你丫的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怎么還沒有被人打死! 見閔惟秀神色不好,姜硯之又隨即補救道:“不過閔五你放心,你阿爹一瞧就是親生的,再看你同你兄長,個個是好漢,一看就是武人的血統(tǒng),倒是你二哥……” 姜硯之還沒有說完,閔惟秀已經(jīng)一巴掌拍了過去,“三大王,夜深了,回府去吧。” 姜硯之一陣哀嚎,他的肩膀該不會斷了吧,再一低頭,只見自己的雙腳已經(jīng)陷進了地面里去,頓時嚇得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閔惟秀拍了拍手,領著安喜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等閔惟秀走得不見了蹤影,姜硯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娘啊,腿都嚇軟了。 他想著,搓了搓自己的臉,不怕不怕,那是閔五啊,閔五!一定是愛的鐵拳! 這廂姜硯之一瘸一拐的回了府,那頭閔惟秀又回小院使了一通狼牙棒,然后才沐浴更衣的睡了過去。 …… 翌日一大早起身,雨聲不絕于耳,噼里啪啦作響。 安喜提著銅壺,見閔惟秀醒了過來,說道:“小娘,今兒個下好大雨,咱們可去還是不去?說來也是怪了,哪年重陽,不是秋高氣爽,登高望遠的,今年倒是好,竟然下起雨來。” 閔惟秀推開窗子一看,雨瞬間飄了進來,打濕了桌邊的宣紙。 “許是這大陳朝太臟了,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呢?!遍h惟秀小聲說道。 安喜汩汩的往銅盆里倒著水,窗外雨聲震天,讓她恍惚的有些聽不清楚,“小娘,你說什么?” “我說一會兒去給祖母請安,咱們再去東宮赴宴?!?/br> 安喜點頭應了,忙不迭的給閔惟秀梳洗起來。 等閔惟秀到的時候,她的兩個庶出的jiejie已經(jīng)在那兒坐著了,那個穿著紅衫兒,生得頗為英氣的便是她的三姐閔珊,在以瘦為美的大陳朝,像閔珊這么壯實的姑娘,實在是少見。 她的外祖,乃是武國公手下的佐將,在一次征戰(zhàn)之中身亡,臨終托孤,將唯一的女兒李氏送進了武國公府,李氏只得一女,便是閔珊。 而另外一個生得十分嬌艷,卻低著頭不說話,只是飲茶的便是閔姒了,上輩子的今日,她聽了二嬸的勸,將兩個庶出的jiejie帶去了東宮。 “三姐,四姐。三姐,聽聞你jiejie不大好,可請郎中瞧過了?” 閔珊一愣,閔惟秀以前同閔老夫人一般,不大喜歡她生得膀大腰圓,行為粗魯,兩人也只是面子上的情誼,今日還是頭一回,竟然關心起她來了。 大陳朝,庶子庶女管自己的親娘,叫jiejie。 閔珊神色一緩,“好些了,染了點風寒,昨夜里發(fā)了汗,今早起來只是略咳了?!?/br> 閔惟秀點了點頭,“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點秋梨膏,讓你jiejie沒事吃上幾口,止咳。說起來,昨夜里我從演武場回來,路過小樹林子,好似瞧見有人在燒紙。這祖母同你jiejie都在病中,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懂事的,竟然行這等晦氣之事。” “我靠近一瞧,倒是人不見了,沒有抓著?!?/br> 正說話間,銀屏從里間走了出來,聞言身子一僵,隨即又恢復了神色,“老夫人歇著了,幾位小娘的孝心,她已知曉,小娘們且先回去吧?!?/br> 閔惟秀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銀屏你可去查查,到底是誰,胡亂的燒紙錢,莫是行什么惡法?還偏偏尋了那老槐樹底下燒,槐字一拆,那就是鬼樹呀!我光是想著,就慎得慌,待我從東宮回來了,要將這府中所有的槐樹都拔了去。” 閔惟秀說著,仔細的觀察著銀屏的神色,見她面色未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倘若那大樹底下真如姜硯之所說,埋了李管家的尸骨,那么銀屏聽說她要拔掉槐樹,應當會慌亂才對。 她沒有什么反應,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就是下頭埋了,但是銀屏不知曉;二種就是姜硯之的推斷是錯誤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心人聽到之后,必然會有動作,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閔惟秀想著,壓抑住自己想著直接將二房同老夫人全都掃地出門的沖動,笑了笑,“那我先去東宮了,你叫祖母多歇息。” 銀屏點了點頭,側身撩了簾子,送閔惟秀出門,閔珊同閔姒見了,也跟著一道兒出來了。 …… 等閔惟秀到武國公府門口的時候,姜硯之的馬車已經(jīng)在前頭等著了,瞧見她出來,從車廂里探出頭來,興奮的叫喊著,“閔五閔五!” 閔惟秀懶得看他,這廝昨兒個被她拍了一掌,今日竟然還能夠活蹦亂跳的,也是天生奇葩。 馬車一路的向著宮門走去,姜硯之的馬車直接行了進去,閔惟秀卻是被攔了下來,“閔五娘子,請換宮中軟轎再行。”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聽著窗外的下雨聲,也不知道誰要給誰下馬威。 第十五章 下馬威 閔家的車夫阿福據(jù)理力爭,閔惟秀進宮猶如回家一般,哪一次需要換車了? 偏生今日里大雨傾盆,倒是來這么一出,參加宴會的小娘子,都是盛裝打扮,若是濕了繡鞋裙擺,豈不狼狽? “無妨,將那軟轎抬過來罷?!遍h惟秀笑了笑,開口說道。 那幾個抬著轎子的婆子松了一口氣,忙不迭的抬了過來,卻是離了那一人寬的距離候著。 閔惟秀手持狼牙棒,直盯著那婆子,婆子被她瞧得瘆得慌,這是殺氣啊,總覺得下一刻鐘,就要被人拍成rou泥! 領頭的婆子打了個寒顫,大手一揮,舔著臉笑道:“都抬近一些,抬近一些?!?/br> 安喜哼了一聲,扶著閔惟秀上了軟轎,然后不慌不忙的舉起了一把巨大的油紙傘。 周圍的人瞧著,都有些無語,這武國公府當真是什么爭強好斗,什么都要是最大最強,連這油紙傘都比旁人的大上幾分,下頭別說躲個瘦了吧唧的閔惟秀了。 就是擱個桌子飲茶,都毫無問題??! “起轎吧?!?/br>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一前一后的站著,便將那轎子往肩上扛,吃奶的力氣都用完了,也沒有扛起來半分。 那領頭的婆子大手一揮,又加入了兩個婆子,四人呼哧呼哧的使勁,轎子還是沒有抬起來。 周圍的侍衛(wèi)都忍不住頻頻側目,我的天啊,這閔五娘子看起來一陣風都能給吹折了,到底是有多重啊,怎么四人都抬不起來。 那婆子漲紅了臉,又從別的軟轎那叫來了四個婆子,這才勉勉強的抬了起來。 可是這樣一來,哪里還是什么下馬威,閔五雨淋不著不說,還被八人抬著去東宮…… 那領頭的婆子眼睛咕嚕嚕的一轉,看向了宮門口的侍衛(wèi),那侍衛(wèi)心領神會,立馬走上前來,“閔五娘子,這進宮不得帶兵器,你這狼牙棒要不先擱在小的這里……” 閔惟秀笑了笑,“大陳道昌十年,也就是我十歲生辰的時候,跳了一曲劍舞,官家賞賜我銀鈴一串,金口玉言說日后小五進宮可佩兵器?!?/br> 侍衛(wèi)的嘴角抽了抽,那是官家想著你一個小娘子,最多也就是配個沒有開刃的劍,或者拿個小馬鞭啊…… 誰能想到,您拿了一個狼牙棒! 但是官家的確是說過這話兒的。 侍衛(wèi)無奈的看了那婆子一眼,又縮了回去。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抱緊了狼牙棒,樂呵呵的揮了揮手,“起轎吧,這八人抬的軟轎我還是頭一回坐,這位嬤嬤你姓甚名誰啊,對我可真是太好了?!?/br> 那婆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這狼牙棒有多少斤啊,她們抬著,肺里像是拉風箱一般,刺啦刺啦的,哪里還有力氣說話。 好在東宮并不遠,到了那大殿的門口,閔惟秀便能聽到里頭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兒,“哈哈,你們說今日閔五會不會來?我若是她,便縮在家中不敢來了?!?/br> “可不是,她若是來了,我可要去當面笑話她……” 閔惟秀眼皮子都沒有抬,這些小娘子,也就耍耍嘴皮子背后厲害罷了,真讓她站在她們面前,她還不信了,誰敢笑話她。 “落轎……” 屋子里的人都被抬腳婆子的這一生有氣無力,一詠三嘆,感覺下一刻就要斷氣的銷魂聲音給吸引住了,往門外一瞧,只見閔惟秀手持狼牙棒,威武雄壯的下了軟轎,抬轎的八個婆子,一個個的面無血色,喘著粗氣直哼哼。 知道的是她們剛抬了轎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做了愚公,去移山了呢…… 閔惟秀走到門口,扭過頭去笑了笑,“我說兩個人抬就夠了,你們非說我尊貴無比,要八個人抬,這實在是太讓人不好意思啦!” 那婆子差點一口水噴出來,誰他娘的說你尊貴無比了? 閔惟秀可不理會她,徑直的領著她走進了大殿,這會兒宴會還沒有開始。 因為景雀橋的事情,劉鸞并沒有來,連官家同劉圣人都沒有臉來出席。 閔惟秀樂得自在,放眼在人群中一瞧,便瞧見了坐在角落里喝茶的那個熟悉的面孔。 閔惟秀快步走了幾步,恰好經(jīng)過之前那個說要當面笑話她的小娘子身邊,頓了頓腳,看向了她。 那小娘子往后退了幾步。 “我已經(jīng)站到你的面前了,你怎么還不笑話我?我還等著看你是怎么表演的呢,笑話笑話,有笑也得有話,你若是翻來覆去的老是說那幾句,亦或是只說了話,沒有笑,那我可是不依的。起碼得笑得露出八顆牙齒吧?!?/br> 那小娘子看了看一旁寒光閃閃的狼牙棒,再看笑面如花的閔惟秀,臉漲得通紅。 閔惟秀見她不言語,自顧自的說道:“哦,我忘記了,你的牙生得有些凸,別說露八顆牙齒了,就是露出一顆……” 那小娘子已經(jīng)要哭了,她的牙的確是生得不怎么好。 閔惟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覺得你這個笑話表演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來著,下次我想看笑話了,還找你?!?/br> 那小娘子那帕子捂住臉,飛奔的縮進人群中去了。 有幾個文官家的小娘子,想要為那人出頭,卻見閔惟秀飛撲向了一個角落,將那狼牙棒往一個小桌子上一壓,那桌子頓時裂了開來。 周圍雅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