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我之后一直很討厭他。他也不爭氣,處處惹是生非,可我有什么辦法,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br> “他去花樓尋花問柳,見了花娘頭上戴了別致的發(fā)簪,會循著樣子,打一個送我;惹我生氣了,也會買桂花糕回來哄我?!?/br> “我做了什么錯事,阿爹阿娘罵我,他都撒嬌撒潑的幫我糊弄過去。我要去做妾,他也笑我,可是外人若是笑我,他便會狠狠的打回去?!?/br> “現(xiàn)在我的弟弟沒有了,我的娘家絕后了,日后我被人欺負(fù)了,還有誰會為我出頭,為我撐腰?” 閔惟思一臉一白,喃喃的說道:“我沒有殺劉封。更加不可能殺姜術(shù)?!?/br> 劉鸞說著,趁著閔惟秀不備,沖上來對著閔惟思又是一爪子,只聽得啪的一聲,一個東西從閔惟思的懷中,掉落了出來。 閔惟思循聲低頭,頓時臉色蒼白,跌坐在地,往后退了好幾步。 閔惟秀見他神色大變,趕忙跑了過去,“二哥,怎么了?” 閔惟思顫抖著手,指了指地上的東西,“書,那本書!劉封的那本書……昨兒夜里,我把書給了姜術(shù)。早上我走的時候,他沒有醒,因為太熟了,我沒有去告辭,自己就走了。這本書,怎么跑到我這里來了……” 閔惟秀看了過去,只見地上放著一本棗紅色錦緞包裹著的小冊子,封面上用那金仙繡了美人冊三個大字,看起來就十分的華貴。 她正想走過去翻開看一看,姜硯之已經(jīng)率先一步,蹲了下來,翻開了那本小冊子。 一打開,第一頁便是一個穿著白色羽毛裙的美人圖,下面清晰的寫著花體字:閔惟思選心羽。 閔惟思更是額間冒汗,心中不寒而栗起來,“什么心羽?我壓根兒不認(rèn)識她,為什么上面會有我的名字?昨兒個夜里,我同姜術(shù)翻開看了,上面當(dāng)時是一個穿綠色裙衫的小娘子……是劉封選珍珍?!?/br> 劉鸞身后一個同來的小廝驚呼著站了出來,“小娘小娘,這冊子是我們家大郎的,小的雖然不認(rèn)識字,但是還記得大郎有一日在地上撿到了這本小冊子,他翻開一看,就說他的桃花運來了。就是這本冊子!” 劉鸞臉色一變,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閔惟思的鼻子罵道:“閔惟思,你還有什么話說?這就是證據(jù),你若是沒有殺掉我弟弟,那他的東西,怎么會在你身上?” 第六十三章 吃人的小冊子 閔惟思沒有心情理會劉鸞,喃喃自語道,“劉封死了,姜術(shù)也死了,下一個八成就是我了……憑什么?。∥页院韧鏄?,雖然沒有做過什么好事,但是真的沒有做什么喪盡天良,強(qiáng)搶良家婦女的壞事啊!” 姜硯之沉著臉,同情的看了閔惟思一眼,“你們看這個小冊子,前面的三頁像是被人撕掉了,這邊緣還有剩下的殘頁。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劉封并不是第一個死者,應(yīng)該是第二個才對?!?/br> 閔惟思一開始就說了,他看到那個小冊子的時候,第一頁是被撕掉了的,那么在劉封之前,應(yīng)該還有一個人被選中了,死掉了,只是這家人,并沒有聲張,是以開封府并不知情。 然后第二頁,便是劉封,劉封選珍珍。 第三頁,是姜術(shù),姜術(shù)選了誰不清楚,因為已經(jīng)被撕掉了。 第四頁,就是閔惟思了,閔惟思選心羽。 劉鸞此刻已經(jīng)是一頭霧水,“什么第二個死者?三大王,你作為提刑官,怎么可以徇私枉法?你們想為閔惟思脫罪,怕是想瘋了吧,什么第一頁第二頁,一本小冊子,難不成還能吃人不成!” 姜硯之嫌棄她聒噪,揮了揮手,“路丙,你送劉鸞出去。閔惟思沒有殺死劉封,這本小冊子,是昨夜里他們在樊樓打斗的時候掉了,姜術(shù)撿到的。你若是不信,去問姜術(shù)的侍衛(wèi),便知曉了。你要是再瞎鬧騰,那我就要同大兄說,你妨礙我辦案了?!?/br> “三弟,劉鸞說得沒有錯,現(xiàn)在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閔惟思,你應(yīng)該把他抓到開封府去,不然的話,公平何在?” 閔惟秀朝著院子門口望去,瞳孔猛的一縮。 她沒有想到,這一輩子,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再見到官家。 院子門口,烏泱泱的站滿了人,官家同太子都來了,武國公同臨安長公主一左一右的跟著,還有跟在后頭憂心忡忡的閔惟學(xué)。 她緊了緊手,滿屋子的人都行了大禮,“官家怎么來了?” 官家擺了擺手,徑直的走到了閔惟秀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小五都不叫舅父了,可是生氣了?我也相信你二哥是清白的,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凡事都應(yīng)該按照證據(jù)說話。”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硯之不按照律法辦事,就算日后洗脫了二郎的罪名,那也不能服眾!” 臨安長公主立馬接道:“這孩子,被大兄你給寵壞了,都十四了,還一副孩子心性。惟秀,三大王斷案如神,還能夠害了你二哥不成,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br> 官家笑了笑,“惟秀同硯之,都是好孩子。”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舅父。” 官家生得十分的儒雅,離他在軍營中混跡,已經(jīng)過去十余載了,多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讓他顯得十分的貴氣。 他的臉白皙而端正,耳垂肥碩,眼睛細(xì)長,看上去頗為的和善。 閔惟秀心中不由得自嘲了一番,一個能做開國皇帝的人,又怎么和善呢。 她永遠(yuǎn)都記得,宮中來人,要抓逆賊,她哭著喊舅父舅父,惟秀不服! 她力氣大,拼命的掙脫了來抓她的侍衛(wèi),光著腳丫子一直跑一直跑,像是一頭發(fā)瘋了的牛一般,沖翻了宮衛(wèi)…… 她跪在官家的書房面前,大聲疾呼:舅父,惟秀不服! 可是官家并沒有見她。 只派了身邊的內(nèi)侍出來,宣讀了祖母同二房交出的所謂通敵叛國的證據(jù)。 和善??! 官家聽到閔惟秀別別扭扭的聲音,勾了勾嘴角,又看向了在一旁憋著氣的姜硯之,“你若是真不服氣,就快些抓到兇手。這事兒莫要越鬧越大了,貴胄之家人心惶惶的。不管是劉封也好,還是姜術(shù)也好,就算他們不是皇親國戚,只是普通人,那也應(yīng)該為他們伸冤。” 姜硯之拱了拱手,“兒謹(jǐn)聽阿爹教誨。” 官家點了點頭,“太子同朕一道兒去瞧你王叔吧。姜術(shù)沒了,你叔父要哭壞了。這世間哪里有比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更讓人痛心的事呢。臨安也同去?!?/br> 臨安長公主看了閔惟秀一眼,閔惟秀心領(lǐng)神會的點了點頭,她這才笑著應(yīng)了聲。 待他們一走,姜硯之便重重的嘆了口氣,“圣旨以下,只能委屈閔二哥你同我去開封府走一趟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給你安排一個單獨關(guān)押的地方,派重兵把守,我就不信了,那個心羽會隱身不成,還能直接進(jìn)來殺你?!?/br> 閔惟思想想也是,之前低落的心情好了一些,“也只能這樣了,正好,我這輩子還沒有睡過地牢呢?!?/br> 一行人上了馬車,姜硯之也沒有給閔惟思戴什么手鐐腳鐐之類的,“咱們接著說吧。閔二哥你想一想,最近幾日,你是不是有什么小伙伴,突發(fā)急癥死了,或者是說突然不出來玩了?!?/br> 閔惟思想了想,“有這么一個,是保和殿大學(xué)士的三子陳泊……” 閔惟思說著,突然變了臉色,“若是硬說我們四人有什么共同之處的話,大約在一年之前,我們在一間花茶坊偶遇,都瞧上了一個名叫趙圓圓的螳螂,那螳螂十分的好斗,若是買了出來,絕對是常勝將軍??!” 閔惟秀簡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等等,花茶坊里賣螳螂,螳螂名叫趙圓圓?你能更扯一點么?” “你以為花茶坊就只有那些娼妓行首么?那多無趣。那趙骷髏茶坊的東家姓趙,里頭所有的人啊,螳螂啊,蟋蟀啊,雞啊狗啊的,都有名字,都姓趙。他家的那只雞,叫趙師師呢,繡花枕頭不中用,光毛長得好看,一上場就慫?!?/br> “那后來呢,那只螳螂誰得了?”姜硯之問道。 閔惟思一聽,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們四人誰都不服氣誰,可著勁兒的拿銀子砸人,最后那日是陳泊身上帶的銀錢最多,他得了。但是劉封這賤人耍陰招,假意要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去如廁的那一會兒工夫,再回來,就看到那只螳螂已經(jīng)死了?!?/br> “當(dāng)時陳泊還同劉封打了一架,不過只是一只螳螂而已,不多久,我們又都忘記了。陳泊前些天還同我們一起喝酒,最近幾天都不來了,我遣了小廝去問,陳府的人說,陳泊感染了風(fēng)寒……” 第六十四章 一個也逃不掉 閔惟秀同姜硯之趕到陳府的時候,陳泊已經(jīng)死了。 “我兒命薄,前些日子感染了風(fēng)寒,久治不愈,就在昨夜里,突然沒了,老夫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心中委實難過,三大王手中的案子,老夫幫不上什么忙,實在是抱歉了?!?/br> 閔惟秀看了那棺材一眼,已經(jīng)被釘釘?shù)盟浪赖牧?,那棺材蓋上還隱隱約約的刻著一些符文。 陳泊肯定不是感染風(fēng)寒死的,他應(yīng)該就是第一個死者。 至于陳家秘不發(fā)喪,直到今日方才放出陳泊因為感染風(fēng)寒而死的消息,閔惟秀大致也能夠想得清楚。 這陳家,一進(jìn)門都能夠聞到一股子文人的清高味兒,這群人,將臉皮子看得比命還重。 陳泊死得蹊蹺,必然會成為人茶余飯后的談資,人長一張嘴,說什么的有。陳泊的父親乃是保和殿大學(xué)士,祖祖輩輩都是文人,乃是正經(jīng)的書香門第。 不像劉家,嗯,靠女人上位的外戚; 不像姜家,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暴發(fā)戶皇親國戚; 就連閔家,嗯,下對了注,站在風(fēng)口上的蠻牛家族。 清貴人家出了事,那是心里藏著,臉上笑著,過后了弄死你。 土豪人家出了事,要不滾定撒潑,要不仗勢欺人,要不就跟閔惟秀一樣,袖子一擼,吃俺老閔一棒! “陳夫人,陳泊死之前,身邊是不是有一本美人冊?是不是有小娘子尋他。他是你的兒子,你當(dāng)真能夠忍受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嗎?” 陳學(xué)士臉一沉,“閔家小娘子,你一個女兒家,不好好在家中繡花,怎地隨意亂跑。我家陳泊是因為風(fēng)寒去的,我騙你作甚?我夫人也不在這里,你不要胡言亂語?!?/br> 閔惟秀不說話,只盯著屏風(fēng)看。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素色衣衫的婦人走了出來,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披著麻衣的女子,看上去應(yīng)該是陳泊的妻子。 不等陳夫人說話,陳泊的妻子哭著說道:“那美人冊,是有一日,我同官人一道兒去閑逛的時候,從一個小攤上買來的。我瞧見官人喜歡,還特意用上好的紅色錦緞重新糊了書封?!?/br> 陳學(xué)士頓時惱了,“張氏,你出來作甚?子不語怪力亂神,你休要胡言?!?/br> 陳泊的妻子普通一下跪了下來,“公爹,我張韻愿意為相公守節(jié),永不改嫁,可我就這么一個心愿,我要知道,陳泊到底因何而死。不然的話,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安心?!?/br> 她說完,不等陳學(xué)士回答,又接著說道: “翌日一早,他起床之后又去看那小冊子,然后驚呼出聲,說我捉弄他。我走過去一看,那第一頁上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了花體字,陳泊選霓虹?!?/br> “可我對天發(fā)誓,當(dāng)真不是我寫的。陳泊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們夫妻二人感情很好,經(jīng)常用了飯之后一起去外頭閑逛,可是這日夜里,剛出門不久,就有一個穿著紅色衣衫的小娘子尋來了?!?/br> 陳泊妻子說的時候,瞳孔猛縮,嚇得不輕,“她……她同那個小冊子上的美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她說,她說陳泊選了霓虹,那霓虹就是陳泊的人了?!?/br> “那小娘子生得端是好看,陳泊第一次瞧人瞧傻了眼,我十分生氣,便甩手帶著婢女先回來了。我以為陳泊會來追我,但是他沒有,那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我氣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遣人去尋他。最后在別院里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br> “至于那個叫霓虹的小娘子,我不知道她從哪里來的,也沒有辦法尋找到她?!?/br> 陳泊妻子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你看,這就是霓虹,我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你看你看?!?/br> 她說著,顫抖著手想要將紙打開,卻怎么都打不開,她將手放在嘴中潤了潤,弄了好半天,總算是打開了,遞給閔惟秀。 閔惟秀接過一看,這姑娘唇紅齒白,生得珠圓玉潤,小腰卻是盈盈而握,當(dāng)真是一個不可多見的美人。 不過,好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那府上之前發(fā)生過什么怪事嗎?” 陳泊的妻子張韻搖了搖頭,她激動的看著閔惟秀,“你相信我說的話對不對?他們都說我得了失心瘋,一本冊子,上頭怎么會自動出現(xiàn)字,上頭的美人,怎么可能成真呢?” 閔惟秀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因為后來這樣的事情,又發(fā)生了。” 她可是親眼瞧見了的,那一行花體字,閔惟思選心羽。 只是這字,到底是有人耍了陰謀詭計,還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呢? 閔惟秀緊了緊,鬼怪她反倒不怕,怕就怕……畢竟人心比鬼怪要可怕多了。 陳學(xué)士府上問不出什么多余的消息來了,閔惟秀同姜硯之不多時便告辭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