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閔惟秀手一松,他娘的,再不出手,真的要死翹翹了。 她想著,朝著少年所說的書桌走去,佯裝看了看,然后果斷的走到藥柜之前,尋到了裝砒霜的盒子面前,取出了二兩一包的,里頭有一枚已經(jīng)制好的丸藥,走到了床邊。 “呂相公,之前我在外間的問話,你都已經(jīng)聽見了吧。林神醫(yī)死了,路丙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老夫人已經(jīng)不大好了,我這里有一丸祖?zhèn)髅厮?,不若讓老夫人服用一試?!?/br> 呂相公一驚,“你家中不是武將世家么?什么時候有祖?zhèn)髅厮幜??再說了,這話能夠亂說,藥怎么可以亂吃?郎中沒有把脈,怎么知道藥對不對癥?不若我們還是等著太醫(yī)來了之后再說吧?!?/br> “大侄女啊,你一片好心,我們就心領(lǐng)了。三大王的侍衛(wèi)已經(jīng)去了多時了,不一會兒怕是就要回來,不如……” 閔惟秀眉頭一挑,這文人就是這樣,嘰嘰歪歪個沒完,前怕狼后怕虎的,等你嗶嗶完,人都死了。 她想著,撥開了呂相公,扶起呂老夫人,將藥丸子往她口中一拍,跟著她進(jìn)來的姜硯之趕忙倒了一碗水,閔惟秀接過了,給呂老夫人喂了幾口,避免她被噎死了。 兩個人的動作行云流水,像是配合了幾萬次一般。 呂相公嘴巴都已經(jīng)合不攏了,你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見么?我沒有同意啊,你咋就自己干上了? 那你還征求我意見干嘛? 姜硯之見他傻了,對著呂相公說道,“您別擔(dān)心,閔五不會錯的。” 安喜趕忙點頭,三大王說得沒有錯,我家小娘不會錯的! 不一會兒,床上的閔老夫人便神色古怪起來,“快快快,我要出恭?!?/br> 閔惟秀見狀,松了一口氣。 她出去問那少年,是為了之后拿出砒霜來,弄一個出處,不然的話,半點醫(yī)術(shù)都不懂的她,為何知道如何給老夫人治病呢? 其實是因為上輩子這事兒太過驚奇,人人口口相傳,她才知道每一個細(xì)節(jié)。 閔老夫人喜愛生食,腹中有蟲,因此疼痛難忍,那蟲躁動,往人的五臟六腑之中鉆,若是讓它們得逞,老夫人就真的要死翹翹了。 砒霜雖然毒,但是經(jīng)過林神醫(yī)秘制,若是分量得當(dāng),卻是能夠殺蟲不殺人。 絲絲毫毫都是上輩子經(jīng)歷過了的事情,所以她有自信。 一旁的呂靜姝趕緊拿來了恭桶,而其他人都避嫌走了出去。 閔惟秀這才對著呂相公行了禮,“呂相公,剛才給閔老夫人服用的,并非是什么我家的祖?zhèn)髅厮?。乃是砒霜二兩!?/br> 呂相公大驚,二話不說就往里頭沖去,然后見到了他這輩子永生難忘的一幕,二話不說又沖了出來。 “大侄女,你當(dāng)真是我們呂家的貴人。我阿娘已經(jīng)舒服許多了,而且腹中的蟲已經(jīng)排出體外了?!?/br> 閔惟秀還沒有接話,那個跪在地上燒紙的婦人便沖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呂相公的手,“你說什么?你說腹中有蟲!吃了砒霜被排出了?你確定是吃了砒霜?” 呂相公點了點頭。 那婦人嚎啕大哭,走到棺材前光光光的捶了起來,“當(dāng)家的啊,你聽聽啊,你那個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不是個冒牌貨啊!砒霜真的能夠殺死腹中蟲啊!可憐你,卻因為這個,被人給害死了??!” 閔惟秀卻是沒有心情聽她說這個,她滿腦子都是那一句,大侄女,你當(dāng)真我呂家的貴人! 不對啊,秀過頭了??!剛光想著救人命了,忘記讓她大兄來領(lǐng)這個功勞了! 你家的貴人應(yīng)當(dāng)是我大兄??! 第七十八章 醫(yī)者之殤 她說著,朝著閔惟學(xué)看過去,卻瞧見他同開門出來的呂靜姝,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呂靜姝心中的感激之情,已經(jīng)快要溢出來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大兄大嫂啊,能體諒一下孤家寡人的心情嗎? …… 這么一折騰,天都已經(jīng)亮了,路丙接來的太醫(yī)給呂老夫人瞧了病,確認(rèn)她除了身子有些虛弱,需要靜心調(diào)理一番時日,已經(jīng)并無大礙了,所有的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閔惟學(xué)已經(jīng)早早的出門,奉了皇命,去救被困在山上的那群富貴疙瘩了。 閔惟秀將老夫人背上了馬車,呂相公準(zhǔn)備帶著她回府去,臨走之時,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惟秀啊,你五行多金不?是不是午時出生的啊?” 閔惟秀腳底下一個踉蹌,您的眼睛真的要尋御醫(yī)好好瞧瞧了啊,雖然我力大如牛,行事果斷,優(yōu)點千千萬,但是我也是個女兒身?。?/br> “惟秀不是,惟秀是半夜里出生的,聽我阿娘說,黑燈瞎火的,我阿爹在門外叫得比她聲音還大,半個軍營里的人,都聽到了。被人笑話了好久呢!” 一旁的姜硯之豎起耳朵聽了,笑瞇瞇的走了過來,“午時出生?你大兄不就是午時三刻出生的么?頭回我見姑母在宮中同太后說起呢,說午時三刻時辰兇,他八字又有些硬,得尋個八字軟和的小娘子。太后還說她娘家有個侄孫女啥啥的,我也沒有注意聽。” 呂老夫人一愣,若有所思起來。 閔惟秀見好就收,忙說道:“您快回去多多靜養(yǎng)吧,冬日里別再出門了。” 呂老夫人笑了笑,“惟秀不同我一道兒回開封府去?” 閔惟秀摸了摸腦袋,“我大兄在接庵堂里的其他人,我在這里等著他來接我一同歸家去。再說了這林神醫(yī)家中好像有事,能幫一把的就幫一把?!?/br> 呂老夫人笑得更歡快了,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br> 閔惟秀送走了呂老夫人,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姜硯之,“你咋知道我大兄想娶呂靜姝的?”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我乃開封府第一神探,這都看不出來還得了?怎么著,我話說得好吧?” 閔惟秀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 你看,同聰明人一起辦事,就是方便,再看她那個猶如榆木疙瘩的大兄……一把年紀(jì)了,說個謊話他還臉紅……愁人! “不過你竟然救了呂老夫人,小心你爹回去抽死你!他可是討厭死呂相公了?!?/br> 姜硯之說著,頗有些同情的看著閔惟秀。 閔惟秀擺了擺手,“嘿嘿,山人自有妙計,過不幾日,我阿爹就要抖威風(fēng)了!這林神醫(yī),是怎么回事啊?聽他家夫人的說法,這其中好似另有內(nèi)情?” 姜硯之嘆了口氣,“也是膽子大,命好,你不知道,那砒霜治蟲,若是分量不對,可是要死人的?!?/br> 原來這林神醫(yī)雖然是個鄉(xiāng)野郎中,但是祖上也是前朝做過太醫(yī)的,中間因為戰(zhàn)亂斷了傳承。 到了林神醫(yī)這里,才又靠著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將那給人瞧病的活計撿了起來。 這鄉(xiāng)野之中,無非就是些搭屋子摔了腿,爬樹摔了腿,爬山摔了腿……再不濟(jì)就是小兒落水了,小兒被蜂子蟄了,小兒被狗咬了……婦人生娃兒難產(chǎn)了,婦人生娃兒血崩了…… 大抵就是這樣的事兒,能治便治,不能治那也就是命了。 可是前些日子,來了一個壯漢,四肢纖細(xì),腹大如豬,進(jìn)食如虎,還經(jīng)常會腹疼不止,同呂老夫人癥狀雷同。 林神醫(yī)在醫(yī)書之中,瞧見過此癥狀,便配合著大漢的脈象,給他開了砒霜殺蟲。 他這個人,憨厚老實,實實在在的說了是砒霜。 大漢的家人怕他被毒死了,便偷偷的減了一半的分量。這下好了,那蟲死了一半,活了一半,活著的一半四處逃散,大漢不久便被蟲鉆入五臟六腑,七竅流血身亡了。 這一下子,大漢的家人不干了,抬著他的棺材,前來林神醫(yī)家中討要說法。 林神醫(yī)哪里見過這等癥狀,翻出醫(yī)書說上頭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雖然是第一次治這種病,但先祖治過多次此病,由于村名飲食多不干凈,腹中生蟲者人不少,個個都是藥到病除的。 林神醫(yī)問那些人,是否按照他開的方子服藥了? 可是那些人哪里肯聽,天天到林神醫(yī)家中來哭,非說是林神醫(yī)開了砒霜,毒死了他家中兄弟,要他們賠錢,不然就要告官。 村民們也都只圍觀,卻不幫助林神醫(yī)辯解,大多數(shù)的人都只知曉,人家活生生的一個人,吃了砒霜,然后死了。 砒霜乃是劇毒,如何能吃? 林神醫(yī)一時之間百口莫辯,正在這個時候,他家中的兄長站出來出了一個主意,他說,他家兄弟既然說砒霜沒有毒,那就是沒有毒,不信他吃給你看。 死者的家屬一聽,便要逼林神醫(yī)吃砒霜,林神醫(yī)閉門不出。 等到第二日,林夫人叫他起身吃飯,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死在了床上,旁邊還有一個包著砒霜的紙包兒。 這下子,村中炸開了鍋,大家都覺得,林神醫(yī)醫(yī)死了人,現(xiàn)在服毒自盡了。 你看,這砒霜果然是有毒的,林神醫(yī)自己個都吃死了。 死者的家人,更是獅子大開口要林家賠償一百貫錢! 林夫人以死相逼,要在門口吊死之時,正好被路過的姜硯之瞧見了……這才有了后頭那一出。 “那林神醫(yī)當(dāng)真是自己個吃了砒霜死的么?” 姜硯之四下里看了看,“張仵作驗看了一番,他的確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的。但至于是自己個吃下去畏罪自殺的,還是被人毒殺的,就不好說了?!?/br> 閔惟秀往那靈堂里往過去,只見一雙眼睛看了過來,對著她jian邪的笑了笑。 “那個人是誰?”閔惟秀伸手就想去撈自己的狼牙棒,卻發(fā)現(xiàn)留在庵堂里給圓真大師開光去了。 姜硯之見她突然火冒三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是林神醫(yī)的大兄?!?/br> 閔惟秀四下里看了看,見那院子一角放著一個桶已經(jīng)結(jié)了薄冰的水,二話不說,抄起就走。 第七十九章 社會我閔姐 那人見閔惟秀進(jìn)來,越發(fā)的往她的細(xì)腰上瞟,正瞟得得勁,卻感覺一桶冰水從頭上直直的澆了下來。 跟在閔惟秀身后的姜硯之脖子一縮,這真是瞧著都透心涼??! 林神醫(yī)的大兄林大狗被澆了一個激靈,一跳三尺高,“你這小娘子,好生不講道理。怎地突然拿冰水澆我,這寒冬臘月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感染了風(fēng)寒,那可損失大了,你要賠錢!” 閔惟秀將桶一扔,“你若是再敢胡亂的打量我,別說用水澆你,小娘我把你眼珠子都摳出來?!?/br> “不就是賠錢么?把你剁了喂狗,我都賠得起。這位大娘,你說說看,我挖他一對眼睛,賠他五十兩,取他一條狗命,賠三百兩,你說是挖眼睛好,還是殺了他好?” 那靈堂上的老婦人,竟然真的遲疑了。 林大狗一瞧,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娘,又驚又怒,“阿娘,我是你親兒子??!” 安喜拉了張凳子,讓閔惟秀坐了下來。 姜硯之下意識的就往她身后一站,見自己同安喜站在了一排,像是女大王的狗腿子,又覺得不對勁兒,瞪了一旁的路丙一眼,你這個沒有眼力勁兒的,咋不給本大王拉凳子! 路丙的嘴巴張了張,也給姜硯之拉了個凳子,心有戚戚,日后三大王的日子,用水深火熱都難以形容,這位閔五娘子,脾氣真的是火爆透頂了! 閔惟秀等姜硯之也坐下了,湊了過來,小聲說道:“那林神醫(yī)若是自殺的便罷了,若是被人毒殺的,最可能就是他身邊的人了,你瞧瞧這一家子,都是黑心肝的。之前你說他兄長,讓他服砒霜以證清白,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如今一瞧,果真?zhèn)€個冷血無情?!?/br> 姜硯之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這一家子人,都古里古怪的。 “三大王,光是這樣驗看的話,身上并無外傷,也沒有搏斗的痕跡……我還是堅持原來的話,除非是剖尸!” 張仵作不是第一次提出來,但是村中閉塞,哪里見過剖開死人的,林夫人不肯,姜硯之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