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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門鳳華在線閱讀 - 第80節(jié)

第80節(jié)

    閔惟秀回過神來,的確此時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她翻身下了馬,提著狼牙棒朝著張儉飛奔過去,張儉原本想逃。

    卻瞧見一道門打開了,一對年邁的老夫妻跑了出來,“哎呀,造孽啊,是一個小娘子。老婆子,你快點去拿藥箱來,看看這個小娘子還有沒有救。前頭的馬車,你撞到人了,怎么也不下車,你阿爹就是這么教你做人的么?”

    張儉傻愣愣的站著,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閔惟秀提著狼牙棒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那跑出來的兩個老人,正是張御史同張夫人。

    張御史看到了閔惟秀也是一愣,“這不是閔五娘子么,大晚上的冷得很,你拿著個棒子做什么?快過來救人,你有馬,快快快。唉,我家儉兒,就是這樣沒的,當時要是有一個好心人,救了他該多好?。 ?/br>
    閔惟秀轉(zhuǎn)過身來,張御史他,竟然是看不見張儉的。

    “你阿爹他看不見你?”

    張儉沒有回答,他只是靜悄悄的走了過去,對著張御史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姜硯之見張御史還在不停的救人,嘆了口氣,也翻身下了馬,扶起了他,“張御史,這個小娘子她已經(jīng)死了,就不活了?!?/br>
    張御史手一僵,苦笑道:“是啊,已經(jīng)死了?!?/br>
    姜硯之看了跪著的張儉一眼,“你恨那個撞死張儉的人么?”

    張御史捂了捂眼睛,“我家儉兒,打小性子就很溫和。他年幼的時候,養(yǎng)過一只小狗,后來那狗不小心跑出去被人打死了,儉兒十分的生氣,摸了一塊石頭,想要去砸那個打狗的人?!?/br>
    “可是他去了,瞧見那一家子,窮得飯都吃不上了,便扔了石頭,把自己的銀子全都留下了。他是一個好孩子。我就這么一個兒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誰不恨呢?”

    “可是比起恨,我更希望我的儉兒,能夠早登極樂,下輩子能夠投個好胎,平安順遂一輩子。比起恨別人,我們更恨自己,若不是我們逼著他娶妻,他也不會賭氣去秀州了,不去秀州……”

    姜硯之嘆了口氣,指了指地上的閔惟青,“就是她撞死了張儉,現(xiàn)在她死了?!?/br>
    張御史緊緊的掐了手心一下,然后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重重的嘆息了一聲,“又有一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婆子,咱們回去罷。”

    直到張御史夫妻二人關(guān)上了門,張儉才停止磕頭。

    他轉(zhuǎn)過身來,直勾勾的看著姜硯之。

    姜硯之對著他點了點頭,“你阿爹阿娘是好人,如果他們愿意,我可以牽線,讓他們收養(yǎng)一個人品端方的孤兒,這樣他們就不至于孤獨終老了。你已經(jīng)殺了兩個人了,放過閔惟丹吧?!?/br>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背后有人

    張儉沒有說話,只對著姜硯之行了一個大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閔惟秀覺得張儉的身形變得淡了一些,他大概要去投胎去了。

    “你背后的人是誰?”姜硯之突然又問道。

    張儉深深的看了姜硯之一眼。

    姜硯之又開了口,“你一介書生,也沒有修習過道術(shù),生前更加沒有什么特殊的靈異之處,也沒有手握重寶。”

    “就算變成了鬼,也不可能突然就會cao縱紙人了。那個人是誰?”

    閔惟秀想了想,姜硯之問的的確沒有錯,他們見過的鬼也不少了。

    在七義鎮(zhèn)的女鬼還不冤么?她們一共有七個人,卻基本上連話都說不出來,沒有一個像張儉這么厲害的。

    不光能夠顯露在人前,宛若常人一般談笑風生,竟然還能夠cao控紙人。

    哦,他還能夠讓閔惟丹懷上鬼胎,作為一個新鬼,未免也太厲害了一些。

    張儉搖了搖頭,“不能說。但是你的交易,我答應了,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若是你再見到我阿爹,對他說一句,下輩子,我哪里也不去,還要繼續(xù)做他的兒子。”

    張儉說著,整個人都變得透明了起來,緊接著,便像是碎了一樣,變成了一點點柔和的光點。

    那種場景,十分的溫暖,壓根兒不會同鬼怪什么的扯上關(guān)系,反倒很像是,夏日的螢火蟲。

    等著一切都消失了,閔惟秀才收回了視線,看向了姜硯之。

    姜硯之依舊是一副若有思的樣子,“惟秀,他說的是不能說,而不是沒有那個人。所以,背后是有這么一個人吧,一個像鄧康王一樣,真正有道行的人。”

    “不是像我們這樣的半吊子,而是真正有道行的人?!?/br>
    “我長這么大,看見過很多鬼,卻從來都沒有哪一年,猶如今年這么密集。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jù),但是我就是在感覺,好似有一個人這樣的人,站在我的對面,像是趕雞一樣,把那些妖魔鬼怪,都趕向了我?!?/br>
    “每一個人做事,都是有訴求的,這個人,他的訴求是什么呢?他總不會吃多了無聊,來幫助張儉報仇吧?”

    閔惟秀也不能回答這些問題。

    她是靠手吃飯的,靠腦子這種事情,她還修煉得不夠。

    “咱們先將閔惟青的尸體帶回去吧,一會兒雪下大了,她該被埋住了。而且,那個馬車還沒有走呢?!?/br>
    閔惟秀說著,指了指那馬車,然后將自己的披風取了下來,將閔惟青裹好了,放在了馬車。

    再同姜硯之一道兒,朝著馬車行去。

    姜硯之走近一看,愣了愣,這個車夫他認識,乃是太子的車夫。

    自從上一次因為張方的事,他同太子大吵了一架,兄弟二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的說話了。

    閔惟秀也認出了太子的馬車,姜硯之顧念著兄弟情誼,她對太子可沒有什么好感。

    雖然閔惟青是突然沖出來,才被馬車撞死的,但是太子就這么當縮頭烏龜,一直不出來,也實在是讓人惡心得很。

    一想到這樣的人,日后要成為大陳的君主,閔惟秀覺得自己膈應得八個胡餅子都只能吃下七個了。

    “殿下的馬車撞了人,不敢下車一見么?”

    那車夫?qū)擂蔚男α诵?,“殿下不在車中,小的剛送他去了東陽郡王府。三大王同閔五娘子都瞧見了,是那個小娘子突然跑出來,才被我撞飛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小的也不敢逃,三大王說該怎么辦,小的認罰,不敢有半句怨言?!?/br>
    “只是先頭張御史在,殿下雖然不在馬車上,但是小的是太子府的人,怕給殿下惹麻煩,因此才不知道如何處理是好?!?/br>
    車夫說著,還特意的打開了馬車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姜硯之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街角,淡淡的應了一句,“是么?”

    那馬車夫忙不迭的點頭,“三大王慧眼如炬,小的哪里敢在您跟前撒謊。”

    “惟秀,咱們回去吧,你家里的人該找得急了?!?/br>
    閔惟秀見姜硯之情緒有些低落,輕輕的嗯了一聲。

    馬上已經(jīng)托著閔惟青了,她同姜硯之只能夠自己走回去。

    地已經(jīng)下白了,馬靴踩在雪地上,露出并排的淺淺的腳印。

    閔惟秀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姜硯之才好,說實在,她并不會安慰人。

    武國公府的傳統(tǒng),安慰人就是摸人家的腦袋。

    但是她總覺得,如果她摸姜硯之的腦袋,有一種阿娘摸兒子的頭的感覺,平白無故的,讓自己老了幾分。

    她想著,從袖帶中拿出了一條rou干,遞給了姜硯之。

    姜硯之接過來了,狠狠的咬了一口,“惟秀,我覺得,我同我大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br>
    閔惟秀也拿出一根rou干啃了啃,“人生不就是這樣的么?同親近的人,越走越遠,同陌生的人,越走越近。如果是一路人,終究會殊途同歸,如果不是一路人,即便曾經(jīng)同行,日后也會背道而馳?!?/br>
    “我同你,今日并肩而行,又豈知,他日不會拔刀相向?”

    姜硯之一驚,忙說道:“不可能,我同你一定會一直走一直走的?!?/br>
    閔惟秀笑了笑,“嗯,這是我能夠想得出來的最正經(jīng),最有深度的話了。起碼消耗了我六個胡餅子,才想出來的?!?/br>
    姜硯之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嗯,惟秀最聰明,別人的腦袋瓜子總有用完的一天,惟秀的不會,因為用完了六個胡餅子,咱們再吃六個補回來。”

    兩人相視而笑,頓時覺得松快起來。

    武國公府的人,看到的就是這么驚悚的一幕。

    他們府上的小娘子,還有那個詭異的三大王,牽著一匹馱著死尸的馬,還若無其事的啃著rou干。

    這讓他們?nèi)滩蛔∮幸环N令人窒息的聯(lián)想。

    閔三叔瞧著馬背上的閔惟青,兩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

    閔惟秀嘆了口氣,對著武國公搖了搖頭,“我們?nèi)ネ砹艘徊?,人沒了,被馬車撞死了。”

    武國公擺了擺手,示意人將閔惟青放下來,抬進去斂了。

    閔惟丹則是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她的臉色依舊很白,影子卻好像比之前夯實了不少,肚子處的黑點兒也已經(jīng)不見了。

    閔惟秀松了口氣,看來張儉說話算話,閔惟丹的小命保住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必定枯萎的花

    “三大王,夜深了,你先回去罷?!?/br>
    閔惟秀將身上藏著的所有好吃的,都掏了出來,rou疼的遞給了姜硯之。

    這閔惟丹姐妹二人的事情,說到底是閔家的事情,姜硯之忙活了這么久,還又同太子鬧不愉快了,總不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吧。

    姜硯之笑得眉眼彎彎的,突然小聲嘀咕道:“今日我與阿秀你同騎一馬了呢?!?/br>
    閔惟秀怕他又說出什么不正經(jīng)的話來,一步跳上了臺階,飛快的跑進家門去了。

    姜硯之望著閔惟秀的背影,拿起一塊rou干,輕輕的咬了一口。

    路丙瞧得牙疼,提醒道:“三大王,太子殿下那邊,許是會派人前來府上?!?/br>
    姜硯之收了笑容,“我性子倔,太子當會自己來,走罷?!?/br>
    路丙點了點頭,撐起了傘,雪花落在傘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音。

    武國公府同壽王府占滿了一陣條街,說是一墻之隔,但是從這家的大門口,走到那家的大門口,也得好一會兒。

    姜硯之遠遠的看著前方。

    最近他總是想起小時候,他好似天生就不怎么討喜,總是做錯事情惹官家還有母妃生氣。

    每到那個時候,太子都會跪下說,弟弟做錯了事情,都是他這個做長兄的沒有教好。

    然后官家就會很高興的夸獎太子,而他犯的錯,再也沒有誰會去計較了。

    他總是回想起,那會兒太子給他吃糖,把他放到肩頭的暖意。

    他這個人,沒有別的優(yōu)點,就是記性好,好到所有的事情,旁人都記不住了,在他眼中,卻好似昨日才發(fā)生過一般。

    雪已經(jīng)有些大了,走在路上嘎吱嘎吱的響,姜硯之領(lǐng)著路丙到了門口,門房立馬來報,“三大王,殿下來了,在您書房等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