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明明就是恨不得讓柴家死絕了,還裝出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 就像是對待他們閔家一樣。 原本前兩日,她已經(jīng)對太子改觀了一些,現(xiàn)在一瞧,也是這么一副裝腔作勢的模樣。 東陽郡王的病,都是太醫(yī)院的人在瞧,他們不懂醫(yī)藥,可是太醫(yī)不會不懂,太醫(yī)知道的,官家會不知道。 定是得到了允許,才讓東陽郡王長期喝藥,以絕后患的吧。 官家注意到周圍偷偷看過來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面紅耳赤的罵道:“這怎么可能!朕怎么不知道此事?這叫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義兄?。 ?/br> 太子對著官家怒目而視,“阿爹,你當(dāng)真不知道?” 他說著,一把揪住了太醫(yī)的衣襟,罵道:“這個方子是哪里來的?是誰讓你們給東陽郡王吃的!” 太醫(yī)瑟瑟發(fā)抖,過了好久,才把心一橫,“是……是殿下您讓東陽郡王吃的?!?/br> 太子大駭,“你亂說什么?我與東陽親如手足,我如何會害他?” 官家看了太醫(yī)一眼,太醫(yī)立馬伏地不起,不敢言語。 太子見他不說,拔出腰間佩劍,架在了太醫(yī)的脖子上,“你說,你不說,孤立馬一劍殺了你?!?/br> 閔惟秀嘴巴都合不攏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瘋狂的太子。 太子在她心中,同東陽郡王那就跟雙胎兒沒有什么區(qū)別,一樣的溫文爾雅,一樣的面面俱到。 甚至連走路的姿勢,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甚少見到太子高聲說話,甚至是大笑,更別提如此瘋癲的模樣了。 太醫(yī)打了個寒顫,顫顫巍巍的說道:“您忘記了么,幾年前的一年冬日,東陽郡王病得十分的重,用藥一直不見起色。然后您拿了一個民間的方子,讓鄧太醫(yī)抓了給東陽郡王服用?!?/br> “鄧太醫(yī)說那是虎狼之藥……殿下您說,救命要緊,就先服這個。東陽郡王十分的服此藥,幾貼下去,就見好了,您高興得很,便說日后一直用這個藥了……” 太子往后踉蹌了幾步,死死的盯著官家,那模樣,像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般。 姜硯之眼見著不好,忙沖了上去,擋在了太子跟前,“大兄,大兄,你冷靜下來?!?/br> 太子的雙手顫抖著,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那個方子,是……” 過了好久,才冷冷的說道:“現(xiàn)在,能夠證明東陽郡王的清白了嗎?” 太子前幾句話的聲音十分的小,但是閔惟秀耳聰目明,之前阻擋那個嬤嬤,站得又近,全都聽明白了。 幾年前,太子也不過是剛剛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兒,一直住在東宮,他去哪里弄得到什么民間的方子。 顯然,是有人特意送到他手中的。 誰會想要柴家絕后?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了。 雖然面前有一層遮羞布,但是誰還不是個聰明人呢? 官家卻是痛哭起來,“他日我若是死了,實在是沒有臉去見義兄……你千萬不要怪我兒,他年紀(jì)小,又救友心切,沒有想到這么多……”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又對還在地上躺著的林娘子同情不已。 還說官家寵愛她,人死了那么久了,還衣衫不整的在地上躺著。 再珍愛的美人,在帝王心中,也不過是玩物爾。 活著的貓兒,能逗趣,死的了呢?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瞧見一個身影,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舉著拳頭,對著官家猛沖過來。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待閔惟秀看清楚之后,差點兒沒有撅過去。 我的天啊! 爹??!上輩子你被官家整死不冤枉??!你連皇帝老兒都敢打! 閔惟秀估計了一下敵我形勢,爹?。‖F(xiàn)在就算造反,我也沒有拿狼牙棒啊!怎么阻擋馬上就要趕來的禁衛(wèi)軍? 我們一家子人都進(jìn)了宮,一死一窩?。?/br> 上輩子,她郁郁寡歡,臥床不起,沒有進(jìn)宮來。 現(xiàn)在想來,那個年節(jié),家中氣氛低沉。八成是上輩子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然后幾個月后,他們?nèi)叶妓缆N翹了??! 能不能再重生一次,下一次我一定阻擋我爹! 閔惟秀欲哭無淚,大吼一聲,“阿爹!” 然后飛快的沖了過去,武國公聽到她的聲音,恢復(fù)了幾分理智,身形頓了頓。趁此機(jī)會,閔惟秀一把沖了上去,快速的抓起了武國公舉起的拳頭,放到了自己的頭上,“哈哈,阿爹,我在這里呢,阿娘是不是找不到我,叫你來尋我了?!?/br> “這里這么多人,你別生氣揍我了,我保證日后都不亂跑了?!?/br> 武國公看著閔惟秀的笑臉,深吸了一口氣,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腦袋上,“你這個瓜娃子,到處跑什么,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阿娘叨叨聾了?!?/br> 閔惟秀抽搐著嘴角,心中松了口氣,還好她和她爹都很機(jī)靈??!父女二人心有靈犀??! 爹啊,你要么就直接打死,咱們就宣布反了啊,要不就別打?。?/br> 武國公抿了抿嘴,將閔惟秀拉到了一邊。閔惟秀果斷的同武國公背靠著背,盯著門口。 剛來武國公怒氣沖沖的進(jìn)來,萬一引來了禁軍呢?她可不能讓阿爹,被人放了暗箭。 “當(dāng)年我入開封府,就同你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雷公藤三個字!你是怎么答應(yīng)我的!”武國公憤怒一吼,閔惟秀心中一緊,欲哭無淚。 爹啊,咱們能回去,不繼續(xù)作死了么? 官家深吸了一口氣,鐵青著臉,看了看四周的人,擺了擺手,“你們都先出去,今夜之事,切不可以聲張半句?!?/br> 劉皇后關(guān)切的看了官家一眼,官家搖了搖頭。 閔惟秀的腳像是釘了釘一樣,半分不挪動,還是姜硯之將她拖了出去。 她看著關(guān)上的大門,著實的有些茫然,她實在是不明白,他們不是在審林娘子的案子么?怎么到現(xiàn)在,就演成了他阿爹怒罵官家了。 所有的人都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被波及了半分。 東陽郡王呆呆的坐在臺階上,他旁邊坐著的是一言不發(fā)紅著眼睛的太子殿下,還有正在抹淚的柴郡主。 只有閔惟秀同姜硯之二人,格外顯眼的站在門口。 “雷公藤有什么陳年舊事?” 姜硯之搖了搖頭,“聽你阿爹的話,是他們剛進(jìn)開封府時候的事情了,那會兒,咱們兩個都沒有出生呢。我也不知道?!?/br> 閔惟秀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說我爹想打你爹,該咋辦? 姜硯之見閔惟秀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林娘子不是東陽郡王殺的,那么她是誰殺的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陳年舊事 就算沒有雷公藤什么事兒,閔惟秀也不覺得東陽郡王做得出輕薄林娘子的事情來。 那么薛嬤嬤說的話是假話,東陽郡王的確是一來,看到林娘子已經(jīng)死掉了。 那她是誰殺死的呢?從林娘子離席,到東陽郡王來,中間的時間不是很長。 她應(yīng)該是一回來,就吃了藥,然后流產(chǎn),血崩而亡了。 由于并沒有第二個兇手露面,閔惟秀實在是想不出什么特別好的目標(biāo)人選。 “你想想看,林娘子若是死了,誰得到了好處?”姜硯之小聲提醒道。 閔惟秀點了點頭,林娘子死了,后宮格局必然大變,然后爭寵之事,在奪嫡上,不值一提。 別人不知道,親近的人可都知道,東陽郡王同太子一同長大,感情深厚,現(xiàn)在太子認(rèn)為是官家給了他藥方,讓他毒害了東陽郡王,他心中怕是恨透了官家。 再從武國公的表現(xiàn)來看…… 閔惟秀腦海中靈光一現(xiàn),“雷公藤的事,有陳年舊因在里頭,做下這個事情的人,若是想要離間我阿爹同官家,定然是知道那事兒的人,而且,若是多想的話,今日這個局,早在幾年之前,就已經(jīng)布下了。” 姜硯之沒有接話,因為屋子里傳來了武國公咋咋呼呼的聲音。 閔惟秀簡直想要扶額了,爹啊,能悠著點嗎? 那屋子里頭的是皇帝老兒,不是你兒子?。【退惝?dāng)年你們是結(jié)拜的異姓兄弟,你年長,人家叫過你一聲哥哥,但是早就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了??! 閔惟秀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簡直就是不停的晃蕩著,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她想著,豎起了耳朵,聽起了屋子里的動響。 “大兄當(dāng)年待我們?nèi)绾??視如手足!他連自己最看重的meimei,都嫁給了你,可是下場又是如何?” 武國公聲音震天。 “做人要憑良心啊!當(dāng)年大兄的嫡長子,是如何死的?不就是因為那勞什子雷公藤么?現(xiàn)在老姜家就剩這一根獨(dú)苗苗了,你竟然還……你我二人,他日有何顏面去見大兄?” 官家沒有說話,但是呼吸粗重得連站在門口的閔惟秀都能夠聽得見。 顯然已經(jīng)是氣極。 他當(dāng)人皇多年,又有幾個人,敢如此大聲的質(zhì)問于他? “東陽的事情,跟我毫無關(guān)系”,過了許久,官家才扔出這么一句話來。 “我若是容不下他,當(dāng)年又何必去把他抱回來,給大兄延續(xù)香火?在你心中,我就如此沒有氣度之人么?別說一個小小的柴凜了,就是大兄的親兒子,我也能夠容得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蹦跶?!?/br> 閔惟秀聽得身子一震,官家莫不是知曉了閔惟思的真實身份? “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大兄的親兒子,可都死得巧?!蔽鋰穆曇粲旨恿似饋?。 “我也將我最看重的阿妹嫁給了你,可是閔歸……我就知道,你從來都不相信我。我只說最后一次,這個位置,是大兄親口傳給我的,而且,我也沒有殺柴家任何一個人?!甭牴偌艺f這話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我不信你,為何勤王救駕?我不信你,為何當(dāng)年大軍在握,還要卸甲稱臣?這么些年,你叫我打東,我就打東,你叫我打西,我就打西。” “我聲名狼藉,可出來辯解過一句?我只有一個小小的愿望,就是要給大兄留一條香火,當(dāng)年,你明明承諾過我的。我老閔是什么人,你心中清楚,我不在乎誰當(dāng)皇帝,我也沒有那個本事。” “可是我這個人,念舊情。我心中還一直記著,當(dāng)年我們?nèi)值芴覉@三結(jié)義的情誼。” 武國公說著,咚咚咚的朝著門口走來。 閔惟秀一驚,拽著姜硯之就跑,姜硯之猝不及防的被閔惟秀一拉,咕嚕嚕的就從臺階上滾下去了…… 武國公一開門,就看到了這么無語的一幕。 他實在是忍不住,叉著腰哈哈大笑起來。 屋子里的官家,深深的看了武國公一眼,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