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走走走!”閔惟秀也被她感染了,當真有些過年的感覺來,有些事情,愁是愁不出結(jié)果來的,日子總是要過的。 萬一,萬一失敗了,這就是她和家人過的最后一個年節(jié)不是,總歸應該開開心心的。 “還有糖炒栗子,我阿娘愛吃,咱們多買點!”閔惟秀說著,抱著閔忘,同安喜就準備出門,還沒有到門口,就看到穿得跟新郎官似的姜硯之。 安喜嘴一癟,小聲嘀咕道:“陽春面沒有了,糖炒栗子也沒有了,死人馬上就要有了?!?/br> 閔惟秀笑得肚子疼,“三大王,今年年初一,你咋不在宮中待著?!?/br> 姜硯之也咧開了嘴,“我擔心你,來瞧瞧,宮中那么多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br> 他說著,掏出了一個小錦袋,遞給了閔惟秀,又掏出一串錢,遞給了安喜,“歲歲平安?!?/br> 安喜這下高興了,還是三大王識趣?。?/br> 閔惟秀覺得手中一沉,掏出來一看,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只見里頭放著碩大的兩個金字,平安。 有人送平安,豈有不收之禮? “走了,三大王,我請你吃開封府最好吃的陽春面,作為回禮?!?/br> 第一百六十五章 開封鬼屋(一) 一行人上了馬車,閔忘同姜硯之小眼對大眼了好半天,才一頭扎進閔惟秀的懷中,嘟嘟的喊著,“姑,姑……” 閔惟秀上下打量了一下姜硯之,笑道:“這是三大王呢,就是姑姑給你講的故事里的三大王,咕嚕咕嚕滾……咳咳的那個?!?/br> 姜硯之先前聽到閔惟秀把他的英雄事跡講給自己的大侄兒聽,還開心不已。 再一聽,什么叫咕嚕咕嚕滾…… 閔惟秀你到底講的什么鬼故事??! 閔忘一聽抬起頭來,又偷偷的瞧起姜硯之來。 兩人逗了一會兒孩子,安喜就接了過去,給他喂食。 “你大兄如何了?”東陽郡王的事情,太子的打擊可不小。 姜硯之嘆了口氣,“昨兒個把自己個關(guān)在屋子里,喝了一夜的酒。我阿娘擔心得不行,東宮行走的官員們,都著急上火的,想著若是年節(jié)之后復朝事,這事兒一準叫人攻訐?!?/br> “且不管朝中還有沒有柴黨,斷人子嗣這種事情……” 閔惟秀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恍惚的還記得,當初在張府的時候,太子同姜硯之說朝事,他還什么都不懂,只堅持著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 到現(xiàn)在,他也開始懂了。 姜硯之見閔惟秀心不在焉的,伸出手來,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惟秀,是不是說這些很沒有意思,我也覺得很沒有意思。但是那個畢竟是我大兄,我不能夠坐視不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閔惟秀搖了搖頭,心中放輕松下來,姜硯之為了太子學這些,她也沒有理由,一直任由自己是個傻大個不是。 所謂的人生,就是被各種理由推著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做一次,做兩次,做一百次……等你回首再看的時候,自己完全想不到,自己竟然成為了一個這樣的人。 “哈哈,我在想一會兒吃面,要那些小菜。我告訴你,他們家的鹵rou和鹵蛋,都做得十分的好,簡直是香飄四里。你知道我為什么最喜歡吃陽春面么,因為其他的面都喜歡加臊子,那整個面就只有一種味兒了。” “但是他家的陽春面就不同了,用的乃是好湯,面美味。小菜兒都用碟子裝著,咱們可以一碗面吃出各種味兒來。那賣面的老丈,原本也是行伍出身,后來跛了腳,便回來做小買賣了。這面兒啊,都是祖?zhèn)鞯姆阶幽亍!?/br> 姜硯之也是個愛吃的,要不然生不得這么圓潤。 他之前在開封府行走斷案,走街串巷的,倒也不覺得閔惟秀正月初一帶他去吃個小攤子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反而興致勃**來。 “我告訴你,城南有一家賣糖油粑粑的,聽聞乃是當年天寶女帝愛吃的,一日只做一鍋,隱蔽著呢,一般人發(fā)現(xiàn)不了。這會兒應該沒有了,趕明兒,我們起個早,一起去?!?/br> 兩人說得帶勁,一旁的安喜當真是欲言又止。 三大王啊,小娘啊,人家賣糖油粑粑的也不容易,黑白無常為什么要這么殘忍的相約著一起登門去看他…… 阿福輕車熟路的,很快便到了那賣陽春面的小攤子那兒。 閔惟秀下了馬車,見那桌椅板凳,面旗還在,鍋子里還燒著熱氣騰騰的水,里頭放著一團面,已經(jīng)煮成糊糊了。 賣面的老丈,卻是不在了。 閔惟秀好奇的四下看了看,都沒有瞧見人,尋了一旁賣胡餅的大娘問道:“阿婆,這賣面的劉老丈去哪里了?我想來討碗面吃,怎地不見人呢?” 閔惟秀說著,掏錢買了幾個胡餅。 大娘收了錢,笑瞇瞇的說道:“小娘子今兒個來得不巧,劉員外剛還在呢,聽說仇家回來了,往鬼屋去罵人呢?!?/br> 閔惟秀雖然好吃,但是開封府的好吃的實在是太多了,平攤下來,來這里的次數(shù)便不多了。 對于劉老丈的事情,更是一無所知。 “什么劉員外,什么鬼屋,他去罵誰?”姜硯之來了興致,雙眼冒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那賣胡餅的大娘越發(fā)的起勁了,“小衙內(nèi)沒有聽說過么?這劉員外是個可憐人吶,他家中可是個富戶?!?/br> 她說著壓低了聲,“他以前不是做丘八的么?那會兒亂著呢,一打仗就到處收刮金銀,不少兵將都靠這個發(fā)了大財。那個武國公府吧?聽聞他家門前的石獅子都是金子打的呢!不知道收刮了多少錢!” 閔惟秀臉都要黑如鍋底了,所以她阿爹的名聲到底有多差啊! 用金子打的,還能叫石獅子么?你咋不說金獅子? 姜硯之憋著笑,“然后呢?還說那劉老丈吧!” “哦,劉員外一家子,靠著他做丘八賺的錢,在開封府啊買了一處大宅院。聽聞那宅子的原本的主人,乃是江南人氏,修的那個園子啊,好看著呢??墒呛镁安婚L,要不說紅顏禍水呢。這劉員外生得一兒一女,那閨女長得跟天仙兒似的?!?/br> “來求親的人啊,踏破了門檻。其中這家世背景最好的一個,要屬一個姓韓的小衙內(nèi)。劉員外不缺錢財,就想給兒子謀個官身,自然是瞧中了這韓衙內(nèi)。可惜他那閨女,是個主意正的,非瞧上了一個過路的窮書生。” 大娘說得唾沫橫飛,“聽到這里都覺得俗套吧?別著急,刺激的馬上就來了。” “按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親事都定下了,就嫁過去享福便是??赡情|女不肯啊,當著韓小衙內(nèi)的面要以死相逼,那小衙內(nèi)蜜罐子里長大的,氣性大得很,哪里受到了這般羞辱。當天夜里,就拔了那明晃晃的刀啊……” “嘖嘖,將劉員外一家子殺了個一干二凈??!也虧得他命大,那日去莊子上收租子去了,不在府中?!?/br> “唉,好好的一個宅子,一下子死了這么多人,聽說夜里都聽到有人嗚嗚嗚的哭呢……那劉員外府上,可不就是遠近聞名的鬼宅!你看,劉員外自己個都不敢住了呢!” 閔惟秀聽得唏噓不已,“那劉員外怎么來賣面了?這是啥時候的事情??!” 大娘想了想,“就是五年前,那韓衙內(nèi),到現(xiàn)在都死不認罪的,聽說不知道是流放了,還是咋地,反正是沒有死。唉,劉員外受了大刺激,就想著說他兒子孫子都愛吃陽春面,這不就天天出來賣面,也熱鬧點。” 第一百六十六章 開封鬼屋(二) 姜硯之拽了拽閔惟秀的衣袖,“那劉員外府上在哪里,我們也去瞧瞧熱鬧去?!?/br> 賣胡餅的大娘羨慕的看了他一眼,“聽聞那個韓衙內(nèi)的家人來了,劉員外罵他去了。小衙內(nèi),你去瞧了熱鬧,回來也給老身學上一學啊,這不攤子走不開么?” 大娘說著,手一指,“往那里去,瞧見人多的,一準就沒有錯了。”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這大娘到底是有多喜歡湊熱鬧??! 姜硯之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劉員外府上離這里很近,兩人也沒有坐馬車,三步并作兩步的進了一道窄巷,不多時便瞧見了一群磕著瓜子花生,時不時還低聲點評幾句的人。 是這里沒有錯了。 姜硯之老道的分開人群,其中一人一瞧,樂呵了起來,“嘿,三大王您來了,小的就說,開封府里有熱鬧,怎么可以沒有您呢!” 姜硯之朝他一望,笑道:“你家的牛兒可拴好了?” 閔惟秀跟著他一道兒擠了進去。 只見眼前一座宅院兒,一瞧便是許久沒有人住,雜草都從石板底下鉆了出來,枯黃枯黃的。 門口的大路上,滿滿的都是雪,有幾處屋檐子,已經(jīng)被積雪給壓塌了去。 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生著山羊胡子的男子,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他的腳邊,放著一個火盆子,里頭還有沒有燒完的紙錢,在劉府大門的一角,點著香爐,放著貢品。 但是已經(jīng)被人踢翻了,骨碌碌的滾了一地。 閔惟秀想,這個應該就是那個韓衙內(nèi)他爹了。 正想著,耳邊一陣溫熱,姜硯之湊了過來,驚奇的說道,“原來韓衙內(nèi)他爹,是新上任的副三司使。” 閔惟秀小聲的問道:“管錢袋子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 大陳沿襲前朝,也設了三省六部,但六部有虛實,像戶部,基本上就是掛空的,因為另有三司掌管全國財權(quán)。其中以三司使為正職,位高權(quán)重,同宰相無異。 而三司的副手便是副三司使,鹽鐵,度支,賦稅等全都歸三司管理,乃是響當當?shù)膶崣?quán)人物。 “用不著殺人兇手來假惺惺,我們劉家還有活人喘氣兒,自然會祭祀,你們家的東西,我怕我閨女,做了鬼還要再被毒死一遍?!?/br> 閔惟秀瞧著,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劉老丈,此刻已經(jīng)是面目猙獰,就差吃人rou喝人血了。 韓副三司使依舊是面無表情,冷冷清清的樣子,“我今日前來,就是來祭奠亡者的。我兒子說他沒有殺人,不管別人相不相信他,我這個做父親的,相信他?!?/br> 劉老丈一聽,越發(fā)的生氣了,抄起搟面杖,就要打人。 姜硯之一瞧,趕忙走了上去,走了半道兒,才想起有武功的是閔惟秀,不是他了。 正想著,閔惟秀已經(jīng)伸手抓住了劉老丈的手,“老丈,你這棒子是用來搟面的,弄臟了,就不能吃了。莫要激動,莫要激動?!?/br> 劉老丈倒是認識閔惟秀,將那搟面杖往自己腰間一揣,坐在雪地上就哭了起來,“開封府的官人都說了,就是你兒子殺的,你還狡辯什么?鄉(xiāng)親們,你們瞧瞧啊,當官的兒子殺了百姓全家,都不用償命?。∵@天上地下,還有沒有王法?。 ?/br> 此時韓副三司使已經(jīng)瞧見了出來勸架的閔惟秀同姜硯之。 他的目光動了動,死死的盯著姜硯之瞧了瞧,走了過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行了個大禮,“聽聞三大王行司大理寺,剛剛為一婦人洗清冤屈。韓明懇請三大王,重審劉家滅門案。” 姜硯之伸手扶了扶,“案子可有什么新的證據(jù)?” 韓副三司使搖了搖頭,“因為我兒韓昀乃是疑兇,我只能回避。但是我的兒子,乃是我親手教出來的,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出殺人全家這種事情來的?!?/br>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每個父母,都堅信自己的兒女是好人。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就重審一樁案子,那刑部大理寺之類的官員,豈不是要忙死了。 “這事已經(jīng)定案了?” 韓副三司使搖了搖頭,“我兒一直都沒有認罪。不是他做的,萬萬都不敢認的。” 劉員外一聽,跳了起來,指著姜硯之罵道:“你們這是官官相護啊!老漢我回家的時候,韓昀正從我家跑出來,他不是兇手,還有誰是兇手?” 姜硯之既沒有推開他的手,也沒有生氣,認真的說道:“你看,他若是不認罪,官府就沒有辦法判他給你家人償命。最后疑罪從輕,只能流放了事。殺人兇手怎么可以放過呢?” “這不是官官相護,是律法就是這樣規(guī)定的。有一個婦人,名叫阿霞,她的丈夫死了,有人便說,肯定是阿霞殺的。官府抓了她,然而阿霞就算是照認了,在最后關(guān)頭又翻供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