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我早就同我阿娘說好了,要為你贖身,迎你當(dāng)貴妾,日后便是娶了妻,府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待你情深如此,你卻心心念念著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小裁縫……你從來都沒有拿過那種眼神看我?!?/br> “墨蘭,你對得起我么?” 墨蘭身子一震,表情有些茫然起來。 閔惟秀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醒醒吧你!” 她說著,看向了在那里義正言辭的石三郎,“怎么著,你說這么多屁話,是要人家小娘子從此感恩戴德,披麻戴孝么?別搞笑了。就你這樣的,說什么深情,沒得讓人惡心?!?/br> “什么出污泥而不染,說這話的時候,到底就已經(jīng)在意人家在泥里。墨蘭想吃梅子干,你丫的是光著腳丫子跑去的?還不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馬車?yán)铮?,指不定門都沒有出,讓小廝跑腿去了?!?/br> “說什么一往情深,卻句句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你演救風(fēng)塵演得自己挺感動?。∧愀艺f,你最近三個月只有墨蘭一人?那我自宮當(dāng)太監(jiān)!” 姜硯之嘴角抽了抽,惟秀啊,雖然你是將門虎女,但畢竟不是男兒,想自宮也自宮不了,你想當(dāng)太監(jiān),官家還不敢收??! 閔惟秀對他眨了眨眼睛,這誓言是不是很好很無恥?贏了自然好,輸了也不痛不癢,豈不是妙哉? 石三郎漲紅了臉,“你你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后,說話怎地如此粗俗下流?” 閔惟秀挑了挑眉,“我嘴上粗俗,哪里比得上你心中下流?!?/br> 石三郎抬起手來,就想要扇閔惟秀,臨到半空中,才想起眼前這人,惹不起,又緊了緊拳,縮了回來。 “你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個好爹,小心有朝一日翻了船,看你還怎么囂張?!?/br> 閔惟秀不以為意,“我沒有好爹,還能去給人砸石頭,你呢?去醫(yī)館給人演示一下什么叫腎虛?” “你!”石三郎簡直肺都要氣炸了,他自然是不敢說的。 但是三妻四妾,逢場作戲,哪個男兒不這樣?他是喜歡墨蘭,但從來都沒有想過,娶一個風(fēng)塵女子為妻,她再高貴,出身也是不高貴的。 “你嫉恨薛默然,所以將他給殺掉了?”姜硯之趕忙把話頭拉了回來,不然的話,估計再過一會兒,惟秀要將這廝給打死了。 石三郎陰沉著臉,轉(zhuǎn)過頭去,看向了窗前掛著的風(fēng)鈴,“我原本不想的,是他該因要死?!?/br> “那日馮兄弟突然來找我,他說瞧見薛默然同墨蘭,兩個人在街頭拉拉扯扯的。我原本不信,他說帶我去紅繡閣抓現(xiàn)行,我一去,果然瞧見二人舉止親密。這不是在我頭上種草么?” 墨蘭痛哭出聲,“姓馮的覬覦我,薛默然為了救我,被他打了,我同他一道兒回了紅繡閣,給他上藥而已。我們二人絕對是發(fā)乎情止乎禮,連單獨相處都沒有過。不信你問我身邊的丫頭春杏,她一直跟著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石三郎并不理會她,而是接著說了起來。 “但我并沒有想要殺死薛默然,我只是想讓他知道,什么是云泥之別,癩蛤蟆不要妄想吃天鵝rou。我跟著他去了銅缽子巷,見到門口的蘭花,更是氣憤?!?/br> “回到了百花坊,看到你箱籠里全都是薛默然縫的衣衫,已是氣極。那一日,我故意同他說,有一筆大買賣要同紅繡閣做,因為涉及到貴人,不好聲張。所以同蔡玉林約好了,去他家中用飯?!?/br> “我是紅繡閣的常客,薛默然并沒有覺得奇怪。當(dāng)時京中正時興吃河豚,這玩意味道鮮美,但是金貴得很,并且有劇毒。有的人吃了無事,有的人卻會中毒,中毒之后唯有黃湯可解?!?/br> “我就是想教訓(xùn)一下他,他若是受不住,那我灌他一肚子黃湯,看他日后還如何附庸風(fēng)雅,一張嘴都是臭的:他若是沒事,也能讓他知曉,墨蘭就是那河豚,他這樣的人,是吃不起的?!?/br> 閔惟秀無語了,這紈绔子弟教訓(xùn)人的方法真是別出心裁,怪惡心人的! 這吃河豚,六朝之時就十分的風(fēng)靡,如今開封府的貴族們,也時不時的來個河豚宴,若是中毒了,用蘆根煮汁,便可解毒,也有那煮不及的,便用黃湯。 這黃湯可不是酒,而是臭烘烘的糞水。 因為吃起來刺激,不少吃飽了撐著沒事干的貴族子弟,都對河豚宴趨之若鶩。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薛默然福氣這么薄,他才吃了幾口,就直接死翹翹了。我嚇得要命,這簡直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那河豚是我拿來的,當(dāng)時屋子里只有我同他兩個人,今日酒局,官差一去問蔡玉林,就穿幫了?!?/br> “正在這個時候,李清關(guān)來了。他同我做了一個交易,他說他不會把今日的事情說出去,而且還會幫我處理尸體,要求我?guī)退脩艏?,然后等風(fēng)頭過了之后,cao作一下把薛默然的房產(chǎn)劃歸到他的名下。” “我當(dāng)時六神無主,實在是沒有辦法,就應(yīng)承了他。李清關(guān)當(dāng)時剛剛下工回來,身上還背著砌墻的工具,我一下子就想到蔡玉林經(jīng)常說的話,把你拍進(jìn)墻里去。便讓李清關(guān),將薛默然塞進(jìn)了墻里,想著等風(fēng)頭過了,沒有人發(fā)現(xiàn),再將他挖出來處理掉?!?/br> “這事情原本是天衣無縫的,誰能想到墻中有人?若是別人住進(jìn)去了,指不定會發(fā)現(xiàn)奇怪的地方,但是李清關(guān)日后住進(jìn)去了,他不說,誰會生疑?” 石三郎說著,頓了頓,“如此也好。也省得我猶如驚弓之鳥,好像總是看到那薛默然半截身子在墻里,探出腦袋來,睜大了眼睛盯著我?!?/br>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三大王不是號稱青天么?總不能隨意的冤枉我。那薛默然雖然死了,但并非是我殺死的,是他自己吃河豚吃死的,這怎么能怪我?當(dāng)時我還想著去舀糞來救他呢!” 第三百零三章 死在你前頭 姜硯之噗呲一下笑了出聲,“你說完了么?現(xiàn)在輪到我說了吧?” 他說著,圍著石三郎轉(zhuǎn)了起來,“你是不是在想?就算我們發(fā)現(xiàn)了是你,最多也就是你不該請人吃了河豚,尋官家求個情,將你送出開封府躲上一段時日,等風(fēng)頭過了,你再回國公府,照舊是一條好漢?” 石三郎不說話,但他的確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有恃無恐。 不過是一場意外而已,與他何干? 姜硯之笑了笑,“你不回答,我就當(dāng)你承認(rèn)了。只是可惜,你想得美吶!” “首先,你有這個動機,你是帶著惡意去的,你明知道薛默然并未吃過河豚,很有可能會出現(xiàn)中毒之事,中毒就有可能死亡,你并未提醒,反倒是處心積慮的做了這件事?!?/br> “你說你去舀糞來救他,這正是自曝其短。你請人吃河豚,卻沒有準(zhǔn)備解藥在一旁?!?/br> “其次,薛默然死了之后,你非但不報官,而且還進(jìn)行了毀尸藏尸的舉動……企圖連同他人,侵吞薛默然的家產(chǎn)。” “按照你的想法,我請你吃飯,里頭放了大量的瀉藥,想著讓你拉掉半條命去,但是你腎虛,直接拉死了。那你死了是活該,我沒有任何罪對不對?” 閔惟秀一聽,樂了,“安喜,立馬買巴豆來!殺人不償命這么好,快讓我試試?!?/br> 石三郎身子一震,“就算我意外害死了他,你還想要我一命還一命不成?也不看他一個小裁縫,有幾斤幾兩?!?/br> 姜硯之收了臉上的笑容,“殺死一個平民,同你殺死一個衙內(nèi),都是一樣的死罪。你的命還比旁人精貴些不成?你如此有恃無恐,便是想著,就算是坐牢流放,只要打點好了,請人冒名頂替了你去,你照樣能夠風(fēng)流快活不是?” 姜硯之說的事,也并非沒有,吏治不清明,什么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現(xiàn)。 “那么你又要失望了。本大王辦事到位,每一個案子,都會一直讓人盯到最后的,你想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 “不光是你,那個李清關(guān)更是有罪。薛默然視他為兄弟,他竟然貪圖人家家業(yè),還做偽證,律法難容!來人啊,把石三郎抓起來,關(guān)到開封府去。韓國公府的人若是來求見本大王,一律不見?!?/br> 石三郎還欲說話,已經(jīng)被姜硯之的手下,輕車熟路的待下去了。 姜硯之伸了個懶腰,昨兒個夜里實在是沒有睡好覺,現(xiàn)在手疼眼花的,恨不得回去補個覺。 “三大王,墨蘭也有罪,若不是因為我……薛默然也不會死了。我能夠問一下么,你是如何知曉他被人藏在墻里了的?”墨蘭的眼神有些呆滯,她整個人好似憔悴了許多,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似的。 姜硯之說不出來任何安慰的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墨蘭心中的苦楚,并非是他能夠體會的。 “我能見鬼你知道吧,是薛默然的鬼魂來找我的,他說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執(zhí)念,所以一直在人間徘徊?,F(xiàn)在我知道了?!?/br> “他不在乎自己被人殺死了,不然的話,何不直接告訴我誰是殺他的人。他不過是想要再見你一次罷了?!?/br> “這房子,他不想便宜了李清關(guān),他是留給你的。你日后好自為之吧?!?/br> 墨蘭跌坐在地,痛哭起來。 姜硯之伸了伸胳膊,看向了窗邊,明明沒有風(fēng),風(fēng)鈴卻在鈴鈴鈴的作響。 他一把牽起閔惟秀的手,搖頭晃腦的走出了門口,“惟秀,還好咱們門當(dāng)戶對,又都臉皮厚。不對,是本大王臉皮厚,不然的話,跟他們似的,簡直心累?!?/br> 閔惟秀回頭看了看,小聲說道,“薛默然來了么?你怎么知道他的目的?還有你怎么不把牛眼淚給墨蘭,讓他們再見上一面?”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只不過逝者已逝,活人還得有個安慰,才能夠繼續(xù)活下去。我這樣說,只不過是想讓墨蘭好過一些罷了。人鬼殊途,見了又如何?還不如早日走出來算了?!?/br> “日后本大王若是死了,也不要你一直給我守著,孤苦伶仃的靠回憶我來過活。雖然這天下找不出第二個像我這樣豐神俊逸,聰明絕頂,又待你掏心掏肺的男子了。但是勉強找個洗腳婢,還是可以的?!?/br> 閔惟秀聽他唉聲嘆氣的,實在是嘆為觀止。 天下竟然有這么不要臉的人,自己夸自己,你咋不把自己會的所有美好的詞語,都堆砌在自己個身上呢? 姜硯之若是死了,那是咋死的? 絕對是夸自己的句子太長,憋氣給憋死的! 她想著,眨了眨眼睛,拍了拍姜硯之的肩膀,“放心吧,我會照你說的做的。” 姜硯之一聽,急了,“喂,惟秀,我是說著玩兒的呢!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感動的說,硯之,我是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閔惟秀搓了搓胳膊,“行了啊,rou麻死了!你是人,都這么嚇人了,若是死了變成鬼了,那不是更嚇人,誰還敢娶我啊!” 姜硯之頓時滿意了,“哈哈,對哦,人死了還能夠變成鬼!我若是死了,就去陰曹地府?dāng)喟福芸炀湍苌侔l(fā)財做判官,指不定啊,還能借個軀殼還陽呢,到時候我還娶你!”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想得還挺美! 誰愿意嫁給一個鬼! 姜硯之說著,又著急起來,“不對啊,牛眼淚若是用完了,你就瞧不見我了!可我家那牛,老是不哭。路丙最近又給我出了個主意,也不知道行不行,他說讓那母牛多生幾次小牛,這女人生孩子疼得哭,母牛生小牛指不定也疼得嗷嗷哭呢!” 閔惟秀梗住了,路丙長的不是腦袋,是棒槌吧! “那要是我先死了呢?”閔惟秀實在是無法控制自己,去想想一頭母牛生小牛,生得眼淚汪汪的樣子了。 姜硯之眼睛一亮,本大王表現(xiàn)的機會來了! “我沒有死,惟秀怎么可能會死?若是誰想要取惟秀性命,那他得先殺了我?!?/br> 閔惟秀無語了,說得比唱得好聽,上輩子…… 她一梗,有些低落起來,上輩子,姜硯之一定死在她的前頭了吧。 “那我生孩子難產(chǎn)死了,你也難產(chǎn)死?” 姜硯之嚇了一跳,“呸呸呸”,一連呸了好幾句,“那咱們不生?!?/br> 第三百零四章 不是親生的 “這今兒個一不是年,二不是節(jié)的,怎么一下子這么多軍士出沒?可是要打仗了?”茶樓里一個文弱書生,好奇的朝窗外望去。 這開封府里貴人的馬車不稀奇,但是突然冒出這么多騎著高頭大馬的軍爺,一個接著一個的奔走,可不是常見的事兒。 那茶博士甩了甩巾子,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武國公府今兒個辦喜事。那武國公是誰,忒霸道了,手底下一大群兇神惡煞的丘八呢,哪個不怕他?” “他家今日迎娶長媳進(jìn)門,好家伙,那來頭可不小,乃是前頭呂相公的老閨女,這開封府里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得去了。便是沖著這兩家門庭,也不能落了后不是。” “我可是聽說了,就連官家都會去呢!不光是如此,那開封府大理寺還有刑部,三司待命,就等著往外頭抬人了?!?/br> 那書生一頭霧水,“等等,等等,你這個嘴說禿嚕瓢了吧?這人家辦喜事,怎么還抬著出來了?你就瞎掰吧你,當(dāng)我沒見識!” 茶博士更加得意了,“嘿,那閔五娘子乃是新郎官的親妹子,她得在吧?那三大王乃是他家未過門的女婿,呸呸,未來的女婿,這大舅哥娶親,怎么得也去吧!” “好家伙,這二人一塊兒,準(zhǔn)得死人,可不是豎著進(jìn)去,橫著出來么?這武國公府門口的老樹椏子上都蹲滿人了,就等著看今兒個人是個什么死法呢!這可是比話本子都好看多了?!?/br> “我可是聽說了,最近開封府里,有不少人都沉迷于這黑白無常,尋思著日日跟著二人,可有樂子了。” 書生眼睛一亮,“我日后正是想去大理寺為官,可是對這斷案并無經(jīng)驗,你這樣說,我還真得去看看去。只是我知道得遲,那樹椏子怕是沒有地兒給我蹲了?!?/br> 茶博士四下里看了看,湊近了說道,“我那十來個兄弟,都迷三大王迷得不得了,天沒亮就去那老樹椏子上蹲著了,那位置都是頂頂好的!你若是想要,隨意給個百八十文的,我叫他們讓出一個位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