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臉不要臉了？你說卓航不講義氣，不給你遮掩，我怎么瞧著你把陳世友供出來，供得挺溜的嘛！姜硯之，別同這樣的人嗶嗶了，趁早抓起來，該殺該剮由他去?！?/br>
    “一想到我大兄成親，全被這廝攪和了，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趁著我還忍得住，快把他抓走吧，省得我把他就地正法了！”

    整個武國公府門口都靜悄悄。

    姜硯之他們見多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閔惟秀的本事。

    這三大王夫妻二人，日后在家中光是斗嘴，那都不寂寞了?。?/br>
    都說一個女人等于三百只鴨子，這一個閔五娘子，她不是三百只鴨子，她是三百頭獅子一起吼?。【蛦柲愣恫欢?！

    姜硯之笑了笑，伸手想去揉閔惟秀的腦袋，給她順順氣，又想著這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們雖然定了親，但是到底沒有成親，于閔惟秀的名聲有礙。

    “惟秀別著急。本案尚有疑點(diǎn)。之前許漢靈說了，今日卓航去茶館，是陳世友攢的局對吧？若陳世友想來看熱鬧，他家中寬裕，為何不掏錢買樹上的位置，反倒是卓航買，若他不想看熱鬧，為何又要同卓航換位置？”

    “還有，你說你家中窮苦，那么這么厲害的毒藥，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第三百零九章 動機(jī)

    姜硯之說的時候，張宴忍不住看了陳世友一眼。

    陳世友臉一黑，上前一步來，他站在那里，又瘦又小，一直都沒有說話，“三大王的意思，是說我也是兇手之一么？今日早上攢茶局，是想找卓航好好談?wù)?。作弊之事固然不對，但是張宴同我們同窗多年，讓他萬劫不復(fù)，我實(shí)在是于心不忍。”

    “因?yàn)槭懿涣怂嗫喟?，我一念之差，釀成了大錯。若是卓航揭發(fā)我們，張宴要被趕出去，而我也會因?yàn)閹腿俗鞅锥粝挛埸c(diǎn)，日后科舉不能。我寒窗苦讀多年，雖然不似張宴那般執(zhí)著，但是也不想止步于此?！?/br>
    “但是對于張宴要做的事情，我是當(dāng)真不知曉。我承認(rèn)，那毒藥是我替他弄來的，但那是因?yàn)閺堁缤艺f，他新找了一個守倉庫的活計(jì)，那里頭放的都是一些燒臘，是以有黃鼠狼來偷食。他拜托我替他弄一些厲害的藥來。我壓根兒沒有想過，他是用來殺人的，我若是知道，絕對不會……”

    陳世友說著，哽咽起來。

    “因?yàn)槲抑?，卓航說的是一時氣話，他不會那么狠，去揭發(fā)我們的。今早上在茶館里，他的語氣已經(jīng)軟和了許多。我不買樹上的位置，是因?yàn)槲移鋵?shí)不是很想看熱鬧，可是來了之后，見場面實(shí)在是宏大，又想見識一番?！?/br>
    “你們也瞧見了，我天生個頭不高，現(xiàn)在下面看不見，卓航站在樹上看不下去，這才同我換了位置?！?/br>
    “卓航待我不仁，可是我待他不能不義?！?/br>
    站在一旁的張宴，瞧著著急了，“世友說得一字不錯，殺卓航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世友為人講義氣，這事兒我提都沒有同他提，因?yàn)樗墙^對不會殺人的。那毒藥，是我實(shí)在弄不來，才哄騙他給我弄的。”

    “三大王，你要抓就抓我好了?！?/br>
    姜硯之搖了搖頭，鄙視的看了張宴一眼，“你這個人，說你蠢，還是真蠢。被人賣了還給他數(shù)錢呢！”

    “你們兩個人舞弊之事，卓航是如何知曉的？他考試的時候，同你們坐在一塊兒么？若是不在一處，那時候尚未張榜，誰都不知道你的成績變動，他能掐會算？”

    張宴臉色一變，“他與我們同一處，但是坐在我的前頭?！?/br>
    “倉庫里有黃鼠狼，你問人求毒藥，一般人頂多弄一些砒霜之類的毒藥來，有誰會直接給這種見血封喉的精貴藥？若是砒霜，你自己個去藥店就有得賣，何須求藥？這種謊話，你覺得陳世友聽不明白么？”

    “你們才同卓航有了矛盾，你就問陳世友要厲害的毒藥，他卻相信你是去毒黃鼠狼的，這么拙劣的謊言，你相信么？”

    “還有這棵樹。武國公府門口這么多樹，你是如何挑選到這一棵有問題的樹的，是誰告訴你的，又是誰把卓航，送到這棵樹下來的？

    張宴不敢置信的看著陳世友，“是陳世友那日同我說，他經(jīng)過武國公府門口，看到那個茶博士，在這里爬樹，想要提前占位置，然后賣個好價(jià)錢。他是當(dāng)笑話說給我聽的，他還說，當(dāng)時還有武國公府的一個老家丁，在樹下勸說，說這樹生了蟲，不結(jié)實(shí)，讓他們快些下來，免得把樹弄倒了，辦喜事不吉利。”

    “他就是隨口一說，當(dāng)時不光是我在，還有好多人在呢?！?/br>
    姜硯之搖了搖頭，“現(xiàn)在，你還覺得他是隨口一說么？陳世友，卓航擋了你什么道？”

    陳世友看了看姜硯之，笑了笑，“三大王說得很精彩，卓航能擋我什么道？你是不是想說，因?yàn)槲沂侨f年老二，所以嫉妒他一直是第一名？那你就看輕我了。全天下不止一個國子學(xué)，還有許多厲害的人，在這里的魁首，放到了春闈的時候，便什么都不是了。”

    “科舉，我的競爭對手，也不止卓航一人，我除掉了他，也不是第一，又有何用？更何況，誰又能說，等到春闈的時候，我依舊會輸給他呢？三大王，我沒有任何動機(jī)殺掉他，所以你的推理，一無動機(jī)，二無證據(jù)，是不能夠成立的?！?/br>
    “便是張宴指正我，那也不成立，畢竟在三大王您誘導(dǎo)他之前，他一直相信我是清清白白的?！?/br>
    姜硯之看著陳世友發(fā)亮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開封府的百姓們，最近那是越來越難懂了，你丫的被懷疑是殺人兇手，怎么還那么高興呢？

    “考在后頭的人，要?dú)⒌羟懊娴娜恕Ｎ铱蓻]有想這樣的理由。你怎么沒有動機(jī)，你當(dāng)然是有動機(jī)的，卓航若是去舉報(bào)你，那你的仕途之路，幾近斷絕，畢竟有了作弊的惡名。”

    陳世友搖了搖頭，“不。他不會。這我一早就知道了，不信你問許漢靈。卓航親口說的?！?/br>
    許漢靈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旁的張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陳世友，卓航對你說了，你怎么不告訴我？”

    陳世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抱歉的說道，“我以為他也對你說了，你卻不信，所以一直勸和你們二人呢，我不是還對你說，卓航心軟，說的都是一時氣話，不會揭發(fā)我們的。今日早晨，在茶館，我看你們好著呢?！?/br>
    張宴抱著頭，蹲了下來，卓航的尸體就在他的腳邊。

    他喃喃的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br>
    姜硯之嘆了口氣，“玩火很有意思么？小心燒死了自己?！?/br>
    陳世友看著姜硯之的眼睛，笑道：“原想去大理寺，做三大王的手下的?？上В鞅椎氖虑楸蝗酥懒?，大約是不能去了?！?/br>
    “你做這樣的事，是為了看我如何審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陳世友搖了搖頭，“三大王莫要緊張，我可是一直很佩服你的，那本《三大王洗冤錄》，我簡直是倒背如流。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黑貓的案子，很有意思。三大王你說呢？”

    姜硯之心神一凜，“你認(rèn)識趙離？”

    陳世友驚訝的挑了挑眉，“只在書中見過，卻未見過真人，又何談?wù)J識？你說的趙離，是貓呢？還是人呢？”

    姜硯之看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句，“你認(rèn)識趙離。”

    陳世友沒有接話，“三大王，如今案子已經(jīng)水落石出了，我可以把我可憐的朋友帶回去？讓他入土為安了么？”

    第三百一十章 佞臣

    閔惟秀看著陳世友得意的表情，簡直肺都要?dú)庹?，他們在東陽郡王那里碰了個軟釘子，只能靠高達(dá)出頭，現(xiàn)在在這個不知所謂的小人面前，還要低頭？

    她向來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直接又是一巴掌扇過去，啪的一聲把陳世友打了個兩眼冒金星。

    “你這是做什么，國公府的貴女就能夠打人了么？”

    閔惟秀挑了挑眉頭，“我不是打人，是你的頭上有只蚊子。安喜，你瞧見了嗎？老大一只了，我想著你在我家門口，來者是客，我若是不幫你打死了，你豈不是要怪我們不仁義，唉，做人真難?！?/br>
    陳世友捂著頭，瞠目結(jié)舌，大冬天的，他娘的哪里來的蚊子！

    “我?guī)湍愦蛄宋米?，也算是對你有恩情了?，F(xiàn)在，該算算你欠下的債了?！?/br>
    啥玩意，我被你打了一個耳光，你還對我有恩情，這種無賴的話，居然也說得出口！陳世友剛想辯駁，就被閔惟秀重重的拍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覺得這姑娘若是再多用一分力，他非得被拍進(jìn)泥土里不可！

    “你看你，就算我對你有恩，你也不必對我行大禮的，我這個人，最為大方不過了。不過大方歸大方，該算的還是要算的。”

    “那啥，你打算怎么賠我家的樹呢？它好端端的長在這里，在你看來，它不過是一棵樹，但是在我的眼中，它就是陪伴我長大的親人啊！可是你，殺死了它?！?/br>
    陳世友回過神來，怒極反笑，“閔五娘子是打定主意耍無賴了么？三大王之前不是說了么，這樹被蟲蛀了，同我何干？”

    閔惟秀搖了搖頭，“你不懂，你不懂。你沒有上樹之前，我的樹是不是好好的，等你上去了，它就倒了，不怪你怪誰？”

    “不過是一棵樹，是我弄斷的又何妨，多少銀子，我賠便是。”

    閔惟秀氣憤的看著他，“諸位鄉(xiāng)親做個見證，他可是親口承認(rèn)了，這樹是他弄斷的，他說要賠我呢！”

    周圍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是一棵老槐樹，這開封城里遍地都是，值不得幾個銀錢，就算閔五娘子有意哄抬價(jià)格，那又賺得了幾何？還不夠她去樊樓吃一頓的。

    “今兒個乃是我們閔府的大喜日子，官家太子都親自來了。你蹲在樹上窺視圣蹤便罷了，竟然還故意弄斷了我家的樹，給我們添堵事小，但是制造混亂，陷百姓于危險(xiǎn)之中，便是事大！”

    “現(xiàn)在，我懷疑，你故意弄斷這樹，目的有二，第一，是掩蓋張宴殺人現(xiàn)場，這第二，你是為了害我武國公府被千夫所指，第三，你是故意吸引大家的視線，讓刺客進(jìn)府！”

    “等等，你不是也蹲在樹上嗎？”陳世友有些慌，這閔五娘子簡直就是佞臣的典范啊，這一張嘴，天大的屎盆子就往他的頭上扣??！

    他干什么了，他就謀逆了！

    “我那是在樹上放哨，保衛(wèi)陛下的安全呢，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同我一樣嗎？”

    周圍的人恍然大悟，難怪閔惟秀同三大王不進(jìn)府去喝喜酒，原來是有公務(wù)在身，他們就說嘛！

    “可不光是我，還有其他的人也蹲在樹上，他們豈不是也是窺視圣蹤？”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誰也蹲在樹上了，你指出來讓我瞅瞅？”

    其他蹲在樹上的人，立馬縮了縮脖子，不敢冒頭，陳世友無語了，那么多人，他哪里知道哪個蹲在樹上了？

    “這樹斷了是意外，不是我弄斷的?！?/br>
    閔惟秀越發(fā)鄙視的看著他，“就知道你會翻供，之前在場的父老鄉(xiāng)親都給我做了見證的，你分明就是這么說的，這樹就是我弄斷的，多少銀子，我賠便是！這么一會兒工夫，就翻臉不認(rèn)了，也太無恥了吧！”

    陳世友百口莫辯，誰無恥能有你無恥？

    “你，你，你，你這是污蔑。你這是陷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我說了這些話，你被抓去正法了，我就是有罪？那你巧言令色，使得張宴殺了卓航，為何無罪？那閻王殿里，還有拔舌地獄呢，你做下這等虧心事，為何無罪？”

    站在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姜硯之，此時終于開了口，“不，他有罪。”

    陳世友一看到姜硯之說話，立馬精神抖擻起來，遇到閔惟秀，他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姜硯之，他可不怕。

    “我何罪之有？之前便說了，一無動機(jī)，二無證據(jù)?！?/br>
    姜硯之看了倒在地上的那棵大樹一眼，“不，有動機(jī)，也有證據(jù)?！?/br>
    “你在國子監(jiān)，乃是萬年老二，被卓航穩(wěn)壓一頭。因?yàn)槲易罱诰┰诼暶o起，連帶著大理寺同開封府管刑律的那些官職，都變得緊俏起來。官家有放出話來，今年金榜題名的前三甲，有可能直接授官去大理寺任職?！?/br>
    “卓航一心想去大理寺，平日里也好斷案，總是把我掛在嘴邊。你自詡聰明，想著考試不如他，但是實(shí)際上斷案的本事，卻比他厲害多了。你更加瞧不上我，覺得我徒有虛名，便想著在我面前殺人，將我比下去?！?/br>
    “雖然聽起來十分的荒謬，但是腦殼有問題的人的殺人動機(jī)，就是這么奇葩的。”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還蹲在地上喃喃自語的張宴，“不是我鄙視你，你的腦袋瓜子，想不出這種殺人辦法，你不害怕么？讓一個死人趴在自己的背上那么久。你的殺人方法，是從哪里看來的？”

    張宴一愣，“是那本《三大王洗冤錄》，沒錯，就是那本書。書院里幾乎人手一本，陳世友買了一本，本來是要送給卓航的，但是卓航已經(jīng)買了，陳世友便送給了我。我對這些沒有興趣，也很討厭三大王，便從來都沒有看過?！?/br>
    “直到我想要?dú)⒌糇亢?，又沒有辦法，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無意之中，看到了這書，在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了一個故事，其中的殺人手法便是類似這樣的，一個男子毒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偽裝……”

    一旁的明天亮瞪圓了眼睛，“怎么可能，那書我簡直倒背如流，我怎么沒有看到這個故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三大王洗冤錄

    張宴搖了搖頭，“并不是書里的故事，而是旁人手寫的，夾在里頭。我們這些窮人，買不起書，會經(jīng)常去那賣書的地方，站在那里看，看到興起，還會寫下一些心得來，這叫做以為會友，算是一樁雅事。”

    “我當(dāng)時一心想要除掉卓航，又毫無頭緒，原本想著約他去爬山，然后造成他失足跌落山崖的樣子；看到這個之后，心中便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再之后，又聽到陳世友說大槐樹的事情，便想出了今日的法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