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第三百一十五章 等等本大王 姜硯之坐在高頭駿馬上,看著前頭一扭一扭,遠去的馬屁股們,恨不得垂下兩條淚。 這白駒過隙,時光猶如閔惟秀手中的胡餅子,嗖嗖的就吃完了,一去不復(fù)返,連點芝麻渣子都不留下。 一晃,大軍已經(jīng)遠離了開封府,走出了好幾個地界兒了。 他自向官家請令監(jiān)軍,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木蛠砀磥碓栏复笕嘶燔姽Γ胫羰怯心膫€不長眼睛的,敢拖他岳父大人后腿,他就從天而降,掃平一切障礙。 那日后,還愁在老閔家沒有地位?愁惟秀不喜他? 不能夠??!何況他是向惟秀發(fā)過誓的,誰敢動武國公,就要從他姜硯之的尸體上踏過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怎么就忘記之前他出京的悲慘過往了呢? 這一路,走到哪里死到哪里!一遇到案子,他就被拉下了,然后快馬加鞭幾日,還沒有在岳父大人面前露個臉,表個功勞,便又遇到了一樁案子…… 現(xiàn)如今,又只能夠瞧著遠走的馬屁股們流淚。 你說你們走就走,為何要扭屁股甩尾巴?顯得歡欣雀躍的,越發(fā)的承托出他的凄涼…… 他想著,扭頭遠遠的看了一眼開封府的方向,嘆了口氣。 那日喜宴,他陪太子回東宮,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堆,可是太子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問官家請辭,想要留在開封府守著太子,可是卻被趕了出來。 解鈴還需系鈴人,只有等北伐之后,他去東陽的故鄉(xiāng),知曉了事情的真相,才能解開東陽的結(jié),解開了東陽的結(jié),才能解開太子的結(jié)。 守在姜硯之腳邊的老員外,瞧著他悲切的表情,心中哇涼哇涼的,“三大王啊,是不是我閨女沒救了??!她當(dāng)真是冤枉的啊,哪里有那新娘子,新婚之夜殺了新郎?” 姜硯之回過神來,正要解釋,就瞧著那群馬屁股之中,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個馬頭,朝著他這頭奔襲而來。 遠遠的,能夠瞧見這是一個穿著紅色戰(zhàn)袍的小將軍,他手中拿著一柄十分猙獰的狼牙棒,雄姿英發(fā)的,好不颯爽。 姜硯之咧開了嘴,“小五,小五,你怎么回來了?” 自打出了開封府,閔惟秀便成了姜小五,他也跟著喊起了小五。 閔惟秀揮了揮狼牙棒,“阿爹說這眼瞅著越發(fā)的危險,怕你被那遼狗給擄了去,叫我過來護著你?!?/br> 姜硯之越發(fā)的高興了,“就是就是,路丙一個人,護不住我的!” 一旁的路丙無語了,無恥!在你沒有同閔五娘子好的時候,都是小的一個人護著你的!咋沒有見你死! 那老員外一瞧,恨不得哭出聲來,瞧三大王這德性,竟然是喜歡小哥兒的,那眼睛里的愛慕,藏都藏不住。 他可是聽說了,在這種斷袖之人眼中,只有男人,女人什么的,那就是討厭的路人。 如此,他的女兒的冤屈,還有誰能審? 老員外越想越心塞,嚎了出聲,“小人就那么一個老閨女,打小兒便養(yǎng)在深閨之中,不說像那高門大戶的錦衣玉食,卻也是連那刀柄子都沒有摸過的。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殺人?” “我家那姑爺,乃是新考取的秀才,長得一表人才,同我家中,又是門當(dāng)戶對的,這么好的一門親事,我閨女滿意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在新婚之夜,殺了夫君?冤枉啊,冤枉啊!” 閔惟秀翻身下了馬。 不久前,他們在這處安營扎寨,正趕上鎮(zhèn)上的一家姓蔡的富戶家中辦喜事,大擺流水席,連帶著軍隊都給加了菜,好不闊綽。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洞房花燭夜,新郎蔡朔珣竟然一命嗚呼了,還動作詭異,讓人生疑。 因著是新婚夜,屋子并沒有他人伺候,只有新娘茍紅英一人,這嫌疑人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茍紅英被官府抓了之后,大聲喊冤,只說蔡新郎是自殺的。這話一出,沒有人相信,這蔡新郎青年才俊,剛剛才中了秀才,正是前程遠大的時候,好端端的為何要自殺? 再說了,都要自殺了,為何還要把自己擺成一個詭異的姿勢? 讓那嬤嬤一查,形勢就更加不利于茍紅英了,因為一夜過去,她竟然還是完璧之身。 這下子動機也有了,分明就是那蔡新郎瞧不上茍新娘,茍新娘不堪其辱,一氣之下憤怒殺夫。 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可都已經(jīng)傳遍了。 像這種小鎮(zhèn),那是多少年都沒有這樣的熱鬧可以看了。 茍新娘乃是家中獨女,那老員外聽聞三大王來了,直接就撲過來抱著大腿喊冤。 姜硯之雖然在軍中掛了個監(jiān)軍名頭,但并無實權(quán),就是來混混的,身上可還背著大理寺的要職呢,豈能有冤不理? 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軍中議事請他去吧?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懂啥?不請他吧?他還身份高貴,輕易忽視不得,這種人,在軍中那就是討人嫌的,那些老兵油子,巴不得他被案子絆住了手腳呢! “茍老伯敬請放心,真相總是會大白的,現(xiàn)在我們就去現(xiàn)場看看。”姜硯之見到了閔惟秀,渾身都是勁兒,又開始關(guān)注起正事來。 小鎮(zhèn)不大,眾人騎馬不一會兒便到了蔡府。 這府里頭哭聲震天,門口的小廝一個個的腰間掛著白布,正搭著梯子掛白燈籠搭棚子。 不少鄉(xiāng)親都站在門口墊著腳張望著,見到姜硯之同閔惟秀來了,一個個的都精神抖擻起來。 閔惟秀跟在姜硯之身側(cè),剛走到半道兒,就被一個胖大嬸給抓住了,“這位小將軍,你生得可真俊啊,可娶妻了?我家中有一閨女,今年年方二八,貌美如花,不嫌棄你是一丘八。” 閔惟秀臉一黑,這年頭,武將就是這么慘,被文官壓得抬不起頭就算了,連那老百姓,也不把他們當(dāng)個人物。 姜硯之一瞧,趕忙將大嬸的手推開了,“您悠著點,您不知道這人在京中是個什么人物,江湖人送外號玉面羅剎鬼,那是殺人不眨眼的,他已經(jīng)娶了十二妻了,個個都暴斃而亡,你家閨女敢當(dāng)那第十三房?” 大嬸手一縮,像是摸著了碳坨一樣,恨不得立馬回去洗手。 閔惟秀白了姜硯之一眼,姜硯之拽著她的手,一起進門去。 “那新房沒有動吧?”姜硯之問道。 當(dāng)?shù)毓傺玫娜嗣氐溃骸岸悸犇模恢弊屓耸刂?,一個人都沒有進去過呢!不過蔡家人著急,想讓那蔡小郎早早的斂了,好辦后事吶?!?/br> 第三百一十六章 黑寡婦 姜硯之點了點頭,領(lǐng)著眾人往里頭走去,這喜房里燒得暖烘烘的,一進門,熱得人抓耳撓腮的。 閔惟秀本就怕熱,果斷的取下了頭盔。 那茍員外一瞧,頓時松了口氣,原來木蘭是女郎!這真是太好了,這說明那三大王,眼中是瞧得見女人的,那他那可憐的閨女,便有救了。 閔惟秀倒是沒有想這么多,她雖然英氣十足,但生得卻不賴,同那五大三粗之人,對比明顯,軍中之人,說瞧不出來,那是當(dāng)真心大。 只不過她阿爹是大將,指鹿為馬什么的,玩得溜著呢,她是渾不在意的。 她順著姜硯之的視線看過去,頓時感興趣起來,這地上正躺著一個穿著大紅喜袍的新郎,他玩著身子,像是一張弓一般。 腹部插著一把小劍,鮮血流了一地,因為過了一段時間,有些發(fā)黑,看上去頗為可怕。 在喜床旁邊,凌亂的堆著新娘的綠羅裙,還有七零八落的鞋子與朱釵。 那小圓桌上擺著滿滿的酒菜,早就已經(jīng)涼了,交杯酒的小酒盞里,空空的。 閔惟秀走了過去,拿起酒壺輕輕的搖了搖,里頭的酒只剩下半壺了。 “小五,你過來看一下這把劍,我怎么瞧著有些面熟。” 閔惟秀聽到姜硯之的聲音,將酒盞放下了,走了過去。 這一看,越發(fā)的覺得有意思起來,“這是仿的名劍干將,在我阿爹的兵器庫里,有一柄等身的仿品。干將莫邪乃是一對劍,這蔡新郎莫不是被情殺了?” “這小劍看上去有些粗糙,應(yīng)該是鐵匠學(xué)徒之類的人私造的?!?/br> 姜硯之搖了搖頭,“是他殺還是自殺,另說。只不過,一定是與情有關(guān)。你看他的手中,握著的是什么?” 閔惟秀湊近一瞧,“是頭發(fā)。夫妻結(jié)發(fā),他打了半個同心結(jié)?!?/br> 這就有趣了,新婚之夜,把新娘拋在一邊,他這是要同誰結(jié)發(fā)? 閔惟秀看了看另外一半空著的地方,突然有些發(fā)毛起來,該不會在這里躺著一個她瞧不見的鬼吧? 她想著,捅了捅姜硯之,“屋中可有鬼?” 姜硯之搖了搖頭,“沒有,干凈得很。我心中有了想法,找那茍氏再確認一二?!?/br> 茍員外一聽,忙不迭的說道,“我家閨女,就被他們關(guān)在一旁的廂房里,三大王盡管問,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姜硯之看了路丙一眼,路丙立馬提了那茍氏前來。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中衣,身上胡亂的裹著一件披風(fēng),披頭散發(fā)的不成樣子,一進屋子,就縮到一角,嚇得大哭起來,“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br> 姜硯之咳了咳,想拍那驚堂木,卻才想起這不是在公堂之上,訕訕的放下手來。 閔惟秀卻是狼牙棒猛的一杵地,發(fā)出咣的一聲,那茍氏一驚,安靜了下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細細說來?!?/br> 茍氏吸了吸鼻子,還有些抽泣,“我們兩家定親,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蔡家對我有何不滿意。他們但凡透露一句口風(fēng),我的老子娘是絕對不會讓我邁進這家門一步的,可當(dāng)真是坑苦了我?!?/br> “我昨兒個拜了堂,夫君拖了許久才進屋,他身上帶著清香,半點酒氣也無,我當(dāng)時心中高興不已,只當(dāng)這人體貼無比。他說話柔聲細氣,待我也十分的客氣,只勸我飲酒?!?/br> “到底是新婚,夫君勸我飲酒,我不好推遲,便飲了三杯。我在閨中,滴酒未沾,不知道自己不勝酒力,不一會兒就上了頭。夫君說出門給我拿醒酒湯,讓我先寬衣小憩。我只當(dāng)他體貼,照著做了去,這一睡,便是大天亮?!?/br> “再一醒來,我滴個娘啊,差點把我嚇劈叉了!” “他背對著我,躺在地上。我想著昨夜里全怪我醉了,沒有圓成房,今日又起得遲,去了婆母那兒,指不定要受責(zé)難,心中慌亂得很,便去推他,推了半天,見他一動不動的,心中慌亂起來。” “再一看……嚇得連鞋都跑掉了,隨手撈起掛著的披風(fēng)裹著就往外跑,我一邊跑一邊喊……可那官差一來,就直接將我給拿下了,說人是我殺的?!?/br> “這位大官人,你給評評理,若是我殺了他,那還不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還至于同一個死人待在一個屋子里,睡到天明么?大官人,真的不是我啊!他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姜硯之嗯了一聲,“你可聽說過,這蔡家小郎君,心中另有其人?” 茍氏搖了搖頭,“我長在閨中,一年出不了一次茍園,又豈知外間事?他們都說,我因為夫君不肯同我圓房,所以把他灌醉了殺掉了……我我我,我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是多想不開,才嫁進門來殺夫當(dāng)寡婦?。∥疫@半輩子都毀掉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這位大娘子,說話要憑良心,就沖著你那黑寡婦的名聲,還在這里充什么無知少女,你敢說,一年之前,你不是嫁過一次人,也同樣在新婚之夜死了夫君?” 茍氏臉色一白,猛的回頭道,“你是誰?” 閔惟秀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人群之中,站在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郎。 他穿著一身皮襖子,帶著貂毛帽,裹得跟頭熊一般,像是姜硯之失散了多年的親兄弟。 “在下葉槿,不過是販夫走卒,靠賣皮子做活計。曾經(jīng)在那遼國,見過這位大娘子嫁人,因為太過傳奇,聽了一耳朵,也是巧了,今日竟然又讓我給撞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