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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爺你咋不上天在線閱讀 - 第142節(jié)

第142節(jié)

    如同煉獄中爬出來的厲鬼,向活著的人索命。

    “顧炤!怎么是你?”

    陸戟喊出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喊過這個名字了。

    被這個名字刺激到,扈赫的眼睛一點點爬上血絲,然后是瘋狂的,幾欲滅頂?shù)某鸷蕖?/br>
    “是我!”

    扈赫回答,抓著短劍的手用力一擰,擰成繩的布帛碎裂開來,碎片翻飛間,扈赫用左手手肘將陸戟鉗制到鐵欄上,然后右手用力一擊,陸戟抬手格擋,短劍歪了一寸,插進他左肩肩胛骨。

    觀景臺上發(fā)出一陣驚呼,所有人都看見方才還底氣十足挑釁忽韃的鎮(zhèn)邊將軍被人捅了一劍。

    那個人看上去既沒有赤澤高大,也沒有褐羅那樣具有壓倒性的力量,他手上甚至只有一把短劍,可偏偏是他捅了陸戟一劍。

    “陸戟,你他媽傻了!打回去啊!”

    楚懷安第一個跳起來破口大罵,其他人不敢像他那樣直接罵人,只能在干著急的喊:“陸將軍!你還好嗎?”

    陸戟的情況當然很不好!

    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蘇梨摸到了腕間冰涼的箭袖。

    箭袖做得極精巧,被內(nèi)務府的繡娘完美的藏在袖中,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里面一共有五支短箭,每一支箭鏃上面都涂滿了劇毒,足以一擊斃命。

    蘇梨緩緩抬起手腕,不動聲色的做了瞄準的動作。

    她本以為自己是沒有機會用這個的,但現(xiàn)在的情況,讓她不得不保持警惕。

    陸戟不能死!

    就算帝王失信,就算豁出一國的顏面,能換他一條性命也足矣!

    “顧炤,你怎么會在這里?”

    陸戟冷聲問,只看著扈赫,并未將肩上那把短劍放在眼里。

    扈赫似乎極享受和陸戟說話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抽出短劍,伸舌舔去劍身上尚且guntang的熱血,像在品嘗極美味的東西。

    “這一切,自然都要敗將軍所賜!”

    尾音消散,他眼底迸射出狠絕的殺意,再次提劍,這一次對準的是陸戟的心臟!

    將軍!

    蘇梨在心里喊了一聲,正要扣動手上的機關,肩膀忽的被撞了一下,楚懷安邊罵邊從她身邊跑過:“陸戟,我草你大爺!你給老子等著!”

    話落,楚懷安一手撐在觀戰(zhàn)區(qū)的欄桿上躍入校場。

    觀戰(zhàn)區(qū)離校場也就四五尺高,他躍下去以后卻沒站穩(wěn),摔了個狗啃泥。

    眾人:“……”

    侯爺,你是猴子派來給我們遠昭國丟人現(xiàn)眼的嗎?

    胡人勇士也被這一變故搞懵了,一時不知道該先指責楚懷安不守規(guī)矩,還是該笑他是個弱雞。

    眾人就這么被轉(zhuǎn)移了一瞬的注意力,再回頭看向場上,扈赫被陸戟一腳踢開,那一劍并沒有刺到陸戟身上。

    扈赫往后退了幾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戟那一腳沒有用力。

    至少對扈赫沒有產(chǎn)生任何的影響,就像陸戟只是為了避開那一劍做出的反抗而已。

    他只是在防守,并沒有在攻擊。

    “你為什么改了胡姓?”

    陸戟問,扈赫沒有回答,提著短劍再次沖過來,這一次陸戟照樣沒有躲,任由那一劍刺到自己肩上,然后抓著扈赫的手,狠狠一擰。

    咔的一聲,扈赫的右手脫臼,松了短劍,陸戟再度把他踹開。

    扈赫捂著肩膀站在原地喘氣,眼底是狂野的獸性,像兩頭爭取領地的狼。

    喀吧。

    扈赫自己把右手接了回來,腳尖一勾,將地上那把長戟挑起握在手中,陸戟將肩上的短劍一寸寸抽了出來,反手橫在面前。

    不過短短的時間,他們交換了兵刃。

    很奇怪的是,兵器交換以后,拿在對方手中卻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陸戟身形修長,不似胡人粗蠻,似乎更適合拿劍,若是換上一身白衣,執(zhí)劍而立,便是俊朗無雙的俠客,不知要惹得多少閨中女子失魂落魄。

    而扈赫拿起長戟以后,便擺出極標準的弓步,微微傾身向前,明明他頭發(fā)蓬亂,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猥瑣陰暗,卻莫名透出一分正氣,讓人覺得他若是沐浴更衣,好好拾掇一番,也是會叫人移不開眼的俏郎君。

    “顧炤!我問你為什么改了胡姓?!”

    陸戟拔高聲音,帶了怒氣,有耳力好一點的人聽到這個名字,登時睜大眼睛。

    顧炤?

    是二十年前被滅門的顧家大少顧炤嗎?他不是早就死了嗎?怎么還活著?

    說起顧家被滅門,那也是遠昭國的一樁奇案。

    在趙寒灼這個鐵面判官任大理寺少卿之前,往前數(shù)三任,也曾有個極出名的大理寺少卿,那位大人叫顧云修,出身斷案世家,如今的仵作驗尸標準有很多都是沿用顧家先輩編纂的驗尸手冊。

    顧云修與趙寒灼不同,他雖與各種離奇命案和尸體打交道,卻是個十分好相處的人,與朝中同僚的關系也很好。

    先帝在位時很是倚重于他,然而后來因為判錯了一宗案,被先帝革了職,一家流放出京,在押送去流放的路上,被莫名滅口,一家老小無一人生還。

    當時眾人唏噓不已,有人覺得顧云修是斷案多年樹敵太多,被人買兇滅了門,也有人說是他知道了一些辛秘,被權貴使計要了命。

    眾說紛紜,后來時日一長,便也漸漸被人們遺忘。

    而眾人之所以對顧炤這個名字如此記憶猶新,是因為顧炤曾與顧遠風、安無憂的名字并列出現(xiàn)在遠昭國百姓耳中,顧炤與顧遠風不僅同姓,年歲相同,連天資都同樣超卓。

    顧家出事前一個月,七歲的顧炤和顧遠風還有安家大少安無憂曾有一次名動天下的神童之爭。

    三人將詩詞歌賦都比了一遍,所做詩詞,均驚為天人,甚至對當時的國事都做出了極為犀利的見解。

    那日的比試,顧炤憑借家中耳濡目染的斷案之術險勝,成為遠昭第一神童。

    那時所有人都驚嘆著顧炤的天賦,也堅信他日顧炤長大以后,會成為比其父顧云修更厲害的神判,然而這位神童沒能平安長大便夭折了。

    眾人沒想到時隔二十年,還能再聽見顧炤這個名字,而且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趙寒灼和顧遠風聽見這個名字也十分詫異。

    趙寒灼接任大理寺少卿以后,通過查閱以往的卷宗,對顧云修這個名字和整個顧家都算得上是熟悉。

    他沒有見過顧云修,但他從顧云修留下的卷宗里學到了很多東西,毫不夸張的說,在趙寒灼心里,顧云修算是他半個師父,顧炤算是他半個師兄。

    顧遠風和顧炤的羈絆則更要多一些,因為同姓的緣故,顧炤對顧遠風有一種特別的親近和好感,顧云修也特別關照顧遠風,幾次邀請顧遠風到顧家玩。

    顧遠風自幼聰慧,自然比其他孩子記事更清晰。

    他記得顧云修是個很溫和的人,現(xiàn)在想來,他后來的脾性其實潛意識里是受到了顧云修的影響,而顧炤更像是和顧云修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若是顧炤順利長大,遠昭第一公子的稱號,當非他莫屬。

    見過顧云修和顧炤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相信,當年的顧家大少顧炤,經(jīng)年以后會變成如今校場上這種模樣。

    顧炤這個名字再度被眾人記起,扈赫因此被激怒,他眼睛猩紅的看著陸戟,發(fā)出一聲嘶吼:“遠昭此等惡臭的泥沼,不值得我為它賣命為它冠姓!”

    他的聲音比陸戟的更大,拼盡了全力,喉嚨好像被風沙刮過,浸染出縷縷血絲。

    那是多年積攢的仇恨與憤懣。

    也是顧家滿門所有慘死冤魂的吶喊。

    顧家不曾有錯,有錯的是遠昭,是這個腐朽不堪的皇室!

    所以他拋去顧家祖訓,入了胡人一族,冠了胡人的姓名!

    忽韃似乎一直等著的就是這一幕,扈赫這一聲吼得他極為熨帖,他饒有興致的看向楚凌昭:“陛下,本王的勇士好像與你們遠昭淵源頗深啊?!?/br>
    “……”

    楚凌昭一臉肅然,從顧炤這兩個字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陸戟下不去手的原因。

    顧家是被冤枉的。

    顧云修被革職之事,楚凌昭尚且年幼,只模模糊糊記得顧云修曾在御書房與父皇大聲爭吵過一番,那一次吵得很厲害,爭吵中楚凌昭隱約聽見了老逍遙侯的名字。

    爭吵后沒多久,顧云修便被革職了。

    結(jié)合之前突然爆出的遺旨一事,楚凌昭不難猜出當年的齟齬,多半是顧云修不小心查到了越昭帝曾留下遺旨,告訴先帝以后,先帝對老逍遙侯起了殺意,顧云修不贊同此舉,才會與先帝起爭執(zhí)。

    先帝怕此事泄露,便革了顧云修的職,后來流放路上,許是先帝又許是太后不放心,終究還是派人滅了顧家滿門。

    “你活著,為什么不回來找我?”

    陸戟沉聲問,顧家蒙冤一事他沒有立場發(fā)表意見,但有些事他能。

    聽見這個問題,扈赫嗤笑出聲,他一開始只是輕聲在笑,后來變成仰天長笑。

    那笑聲極狂妄又極悲涼,聽得人心里不舒服極了。

    笑夠了,扈赫提著長戟攻向陸戟,陸戟用短劍抵擋,長戟插著劍刃掃過,激起火花,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扈赫一把將長戟插在地上,抓著戟身借力躍起,雙腿夾住陸戟的脖子用力一絞,兩人同時摔在地上,滾成一圈。

    陸戟到底受了傷,又有所顧忌沒有下死手,動作便慢了一拍,被扈赫搶先壓在地上,狠狠一拳揍在臉上。

    “找你做什么?回來繼續(xù)給昏君賣命?”

    扈赫反問,言語之間對遠昭皇室已經(jīng)失望至極,陸戟想說話,扈赫又是一拳揍在他臉上。

    兩拳都極為用力,陸戟臉上立刻出現(xiàn)淤青,耳朵甚至嗡嗡的有些耳鳴,衣領被揪起,脖子被勒著有些呼吸不暢。

    他聽見觀景臺上的胡人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也聽見遠昭的大臣在叫他的名字,可所有的聲音都敵不過扈赫那句輕柔至極的低喃:“你也還沒有死,為什么不替阿漓報仇?”

    阿漓二字,像淬了劇毒的刀刃,毫無預兆又精準無比的插入陸戟的心臟。

    致命的痛。

    他的眼底涌出無比的悲慟與憤怒,落在扈赫眼中卻只剩下刺眼至極的諷刺。

    他笑得猙獰扭曲,揪著陸戟的衣領將他的腦袋狠狠摜到地上。

    后腦勺在硬實的地面磕出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