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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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戟蹲下燒了一把紙錢,火光將他的眸子映得如寒夜的曉星,他彎了彎眸,用極親昵尋常的語氣道:“等這場仗打完了,我請大家喝酒,大家……不醉不休!” 這些將士的親人不在,沒人為他們流淚,只有一個他來送行,卻連一壺酒都沒有。 莫名的,眾人心里哽了一下。 陸戟的時間不多,等那沓紙錢燒完,他便收斂了所有情緒起身準備離開,剛走了兩步,人群里有個人不自覺開口:“陸將軍,我……我家還埋了兩壇燒刀子酒。” 陸戟回頭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曾出賣過那些將士的其中一個,那人眼神飄忽不敢與陸戟對視,似乎也想起自己曾干過什么。 陸戟看的是他,那些向忽可多通風報信過的人卻都下意識的垂下頭去,頭皮發(fā)麻。 “多謝!”陸戟說了兩個字。 那些人全都詫異的抬頭,隨即松了口氣,原來陸將軍沒有怪他們么? “但不必了,日后我自會帶上好酒好菜好好為他們送行??!” 陸戟的語氣很平靜,明明一點責怪都沒有,但在場的人還是明顯感覺到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其他人都能察覺出來的事,蘇梨自然更能察覺,陸戟說完那句話繼續(xù)往前,蘇梨下意識的提步跟上,拉住了陸戟的手。 蘇梨現(xiàn)在的身子不大好,手是浸人的涼,和陸戟掌心燥熱的溫度截然不同,蘇梨被他掌心的溫度燙了一下,臉跟著有些發(fā)熱,卻在陸戟掀眸看過來的時候壓下紛雜的思緒和他對上:“我有話與將軍說?!?/br> 陸戟垂眸,目光從他們交握的手上掃過。 那目光也許沒有別的意思,蘇梨卻想起扈赫之前在京中說過的話,發(fā)覺不妥,正要松開,陸戟反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向前走去:“手怎么這么涼?” “不知道,身體不好吧。” 蘇梨盡可能平靜的回答,心跳略有些快。 往前走了一段路,周圍沒有那么多人了,蘇梨才終于平復情緒,低聲道:“將軍方才所言,像是在與城中百姓置氣,胡人的手段將軍也是知道的,若這些百姓做了什么,也是身不由己,將軍何以如此對他們?” 過去這五年,在邊關,蘇梨也見過被威逼利誘給胡人出賣消息的人,每次陸戟都會用她剛剛說的那番話來安撫軍心,蘇梨不知道今天陸戟為什么反而如此。 話落,蘇梨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得緊了些,陸戟停了下來,他沒有看蘇梨,只仰頭望著天邊,目光悠遠深邃,剛剛被壓制的悲慟全都傾瀉出來。 “阿梨,我其實有點撐不下去了?!?/br> 雪下得越來越大,陸戟的聲音很輕,剛說出口便被呼嘯的寒風卷走,蘇梨驚愕的瞪大眼睛,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聽見陸戟那一句話以后,拉著陸戟又往前跑了一段路。 “將軍,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么嗎?” 蘇梨問,心臟比漫天飛舞的雪花還冷,陸戟直勾勾的看著她,黑亮的眸底翻涌著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因為是陸戟帶她走的,所以那兩個暗衛(wèi)沒有跟上來。 他們兩個站得很近,陸戟身形高大,微微俯身便幫她擋住了漫天飛揚的風雪,似乎為她辟出一小片安全無憂的天地,蘇梨的眸底倒映出陸戟的臉。 陸戟看見自己一臉的憔悴、滄桑,沒了以前的堅定,甚至有幾分猙獰的暗黑,與他骨子里蠢蠢欲動的沖動的殺戮交相呼應。 他很想……殺了那些人! 殺了那些向忽可多通風報信的人! 甚至他腦子里還有一個非常瘋狂的念頭,和忽可多一起,殺回遠昭!那個搖搖欲墜的王朝,似乎真的不值得他拼死守護! 他的情緒實在太反常了,蘇梨被他看得后背發(fā)涼,訥訥開口:“將軍,你……” 剛開了個頭,眼睛被干燥溫熱的大掌蓋住,然后冰涼的唇覆了上來。 這不能稱之為一個吻。 陸戟的唇很干,磨得蘇梨生疼。 他的唇齒是銳利的、粗莽而又冷肅,只是發(fā)泄,只是掠奪和毀滅,蘇梨很快就嘗到了血腥味。 但陸戟不讓她逃離退縮,緊緊箍著她的腰,用力到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折斷。 呼吸被一點點榨干,蘇梨能抓住的只有他冰冷的盔甲。 一顆心懸空,意識卻異常的冷靜,因為她感覺橫在她腰間的手開始在發(fā)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蘇梨踮起腳主動抱住陸戟,然后循著機會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終于阻止了陸戟做出更加殘暴的舉動。 “將軍,沒事了!” 蘇梨在陸戟耳邊低語,她和陸戟都喘得厲害,陸戟的手收緊,冷硬的盔甲硌得蘇梨生疼,但她沒有吭聲,只嘗試著輕輕拍了拍陸戟的背幫他平復情緒。 “將軍,忽可多進城以后殺人了嗎?” “嗯?!?/br> “他逼著城里的百姓做了什么嗎?” 蘇梨試探著問,時間太急迫了,她還沒來得及了解清楚這幾天城里發(fā)生的事。 每一場大戰(zhàn)以后,軍營里都會有將士身上出現(xiàn)和陸戟一樣的情況。 因為死亡和鮮血的刺激,他們也許會性情大變,也許會疑神疑鬼,也許會變得沉默寡言,不再愿意和人說話。 有的人會因此再也上不了戰(zhàn)場,有的人也會因此瘋魔。 蘇梨沒想過這種情緒有一天會出現(xiàn)在陸戟身上,連陸戟這樣意志堅定的人都被打敗了,那其他將士又會如何? 蘇梨有點不敢繼續(xù)往下想,陸戟喘著氣沒回答她這個問題,無聲的抗拒,蘇梨又把語氣放軟了些:“將軍,你知道的,我是在幫你?!?/br> 她是在幫陸戟,同時也確定陸戟需要她的幫助。 不然他不會在她面前顯示出這樣的脆弱。 “忽可多在城里殺人,然后放了他們,他們?yōu)榱嘶钕氯?,出賣了我們,有很多將士,不是被胡人殺死的?!?/br> 陸戟一字一句的說,他說得很慢,耳邊不停地回響著那些將士的質(zhì)問:將軍,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們守護的百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們守護的遠昭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那質(zhì)問一開始出自鮮活的人臉,到后來卻變成一個個血人,變成了凄厲的哭嚎,不停地問他為什么。 他答不出來,也無法擺脫,腦子幾乎要炸開。 這話給出來的信息很少,但結(jié)合剛剛那老婦人和女子說的話,蘇梨基本猜到了這幾日發(fā)生的事。 忽可多的手段太毒辣了,他不僅挑撥了邊關這些將士和百姓之間的關系,更摧毀了這些將士一直以來堅守的心念。 這種摧毀是在無形之中發(fā)生的,沒有人流血死去,但最可怕的是,胸腔那顆心臟正流著血淚在慢慢死掉。 “將軍,你守護的人沒有背叛你!”蘇梨貼著陸戟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說,陸戟的身體僵住,蘇梨繼續(xù)道:“你守護的是阿湛,是阿湛娘親葬在這里的尸骨,是你和阿湛娘親之間的感情,他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蘇梨的聲音很柔,卻帶著堅定地不容置疑的心念,像一把銳利的鋒芒,斬破陰霾,在冰天雪地的心臟,灑下一抹柔和的陽光。 陸戟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蘇梨微微松了口氣,仍圈著陸戟的脖子:“如果胡人破城,長驅(qū)直入,遠昭所有的百姓都會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些將士的父母家人也會受到牽連,所以他們守護的不僅僅是這一城的百姓,還有他們自己的家人。” 說到這里,感覺陸戟的手松了力,蘇梨停了下來,她微微后撤,眸光溫潤的看著陸戟:“將軍,他們的家人也不曾背叛他們!” 風雪很大,衣服被浸濕,蘇梨的臉凍得有些發(fā)白,唇上一片殷紅,有些腫,是剛剛陸戟施虐后留下的罪證。 陸戟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蘇梨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陸戟扣緊不放,拇指指腹壓在她唇上,看到還在流血的傷口。 “疼么?” “疼?!碧K梨坦白,復又彎眸:“反正也咬回來了,將軍放心,我不會記仇的?!?/br> 她的語氣輕松歡快,惹得陸戟也跟著勾了勾唇。 許是這幾日的壓力太大,又許是這一年承受的東西太大,他剛剛真的是走進了死胡同,如果不是蘇梨,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 見他目光又變得迷離,怕他有多想,蘇梨緊緊抓住他的手:“侯爺正帶兵趕赴這里,陛下和遠昭也不曾背叛他們,將軍知道的吧?” “知道?!?/br> 陸戟點頭,喉嚨有些發(fā)緊發(fā)干,剛要再說點什么,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個將士冒雪跑來:“將軍,胡人又開始攻城了!” “我知道了?!?/br> 陸戟揮手讓那人退下,蘇梨皺眉,想跟著回城看看,陸戟再度將她擁住。 這一次他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冰涼的盔甲好像也帶了一絲難得的柔情,蘇梨靠在他肩上沒動,良久忽然聽見他道:“在遠昭,男女有別,如果有了肌膚之親,按理我當對阿梨負責,明媒正娶才是?!?/br> 他的嗓子有些啞,語氣卻很嚴肅,蘇梨愣了一下。 “沒關系,如果沒有將軍,我早就死了,剛剛將軍是發(fā)病了,不必放在心上?!?/br> 蘇梨釋然的說,陸戟沒松手,貼著她的耳邊道:“發(fā)病了也不能隨便耍流氓。” 他的聲音溫柔極了,讓蘇梨的心臟迅速跳了兩下,腦子里閃過不切實際的幻想,卻又聽見他鄭重的說:“阿梨,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像是在為那個莽撞血腥的吻道歉,卻又分明在說:阿梨,對不起,我不能娶你,也……不會愛你! 心臟針扎似的疼了一下,蘇梨抬頭笑靨如花,抬手幫他撣了撣肩上那層薄薄的積雪:“女兒家的清白何其重要,將軍這句口頭道歉我不接受,待大戰(zhàn)結(jié)束,我要將軍回京親自給我斟茶道歉!” 她哪里是要他斟茶道歉,不過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好!” 陸戟答應,隨即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一路風雪相送,蘇梨看得眼眶發(fā)熱,卻還是逼著自己唇角上揚,怕他突然回頭,看見自己滿臉情殤。 然而,他終是沒有回頭…… 因為被欺瞞,忽可多怒不可遏,下了死令命人攻城,晝夜不休。 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緊繃著,沒有一刻放松。 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xiàn)了,忽可多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糧草,但他不肯撤兵,他要用自己手上幾萬條人命做賭,攻下這個城池。 臘月三十,除夕夜在又一次攻城的號角聲中拉開帷幕…… 蘇梨帶著人不停地從城樓上把受傷的將士抬下,慌亂之中,沒有人發(fā)現(xiàn)有一隊受傷的將士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朝城門口移去,企圖打開城門。 被困在城中絕望至極的眾人還不知道,在百里之外,有數(shù)十萬援兵正呼嘯而來。 領頭那人,穿著一身青色錦衣,頭戴玉冠,清俊的臉上布滿風塵,卻氣勢如虹。 與他齊頭并進的那人穿著一身玄色錦衣,戴著銀色面具,只露出下巴,左邊眼眶空洞漆黑,右眼則迸射出銳利的冷芒! 第117章 她在哪兒? 厚重的城門被撞得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城門上的木漆早就脫落,露出斑駁陳腐的痕跡,后面堆砌的沙石已經(jīng)被撞得松動。 一只染血的手顫抖著搭上兩臂粗的門閂,拼盡全力一點點將門閂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