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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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空,證明地下是空的,另有玄機。 顧炤擰眉,用力將劍鞘插進地里,身子微蹲,穩(wěn)住下盤,手上用力,嘩啦一聲,用劍鞘撬開幾塊地磚,一片黑色木頭露出來。 地下有東西! 顧炤用同樣的方法又撬了十幾塊地磚,兩口棺材出現(xiàn)在眼前。 在這種地方,陡然看見兩口棺材其實是很詭異的事。 顧炤面不改色,抬腳踢翻了其中一口棺材。 棺材里沒有暗器出來,顧炤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對相擁的母女,說是母女,只是從兩人的衣著和體型推斷的,兩具尸體已經(jīng)嚴重脫水干癟下去,像裹著一層皮的骷髏。 兩人死后,手掌呈抓握的彎曲狀態(tài),像是死前曾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顧炤又看了棺材板一眼,上面隱約還能看見許多抓痕。 這對母女是被關在棺材里活活悶死的! 顧炤這些年見過的死人實在太多,死法也千奇百怪,整個人早就麻木,并未受到任何觸動,轉(zhuǎn)身又踢開另外一口棺蓋。 第二口棺材和第一口的情況差不多,都是被活活悶死的,不過第二口棺材里是個中年男子,死相更為猙獰,棺材板上的抓痕也更多。 沒什么有價值的發(fā)現(xiàn),顧炤正準備離開,余光忽然瞥見那男子腰間有一塊銀色佩飾露出一角若隱若現(xiàn)。 顧炤用劍鞘撥開男子腰上的衣服,那東西露出全貌,不是佩飾,而是一個印章。 拿過來一看,印章上刻著一圈繁復的圖案,最下面的角落有一個鈴鐺狀的圓弧,那是內(nèi)務府的標記。 顧炤仔細回想了一下,想起印章圖案是京兆尹專屬。 從棺材腐爛程度和尸體的腐化程度來看,這人至少死了三四年了,顧炤前段時間還看見京兆尹好好活著,死的人不是現(xiàn)任京兆尹林政,那很有可能是前任京兆尹。 顧炤依稀記得前任京兆尹姓張,因為二兒子張嶺參與安家叛亂一事被革職流放,他理應早就離京,怎么會死在這個地方? 顧炤看著那印章思索,腦子里猛然閃過岳煙的臉。 擄劫岳煙到這里來的人難道也想用同樣的辦法將她活活悶死? 顧炤的眼皮猛的跳了一下,目光迅速在洞里掃了一圈,這個洞很大,以他現(xiàn)在的速度要撬完所有的地磚,揭開所有的棺材去找岳煙至少要花一天的時間,而一口被釘死了的棺材要悶死一個人只需要兩個時辰。 不!不對! 顧炤狠狠皺眉,他是一直追著擄劫岳煙的人來的,前后時間不超過一刻鐘,那個人不可能這么快就把岳煙埋了,岳煙不在這里,那個人把他引到這里來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顧炤立刻沖出山洞,放眼望去,除了山寨留下的斷壁殘垣,只剩下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木。 在哪里? 那個人會把她埋在哪里? 只是一個山洞他都沒有把握能在兩個時辰之內(nèi)把她找出來,一個偌大的飛鷹山又要讓他怎么找? 顧炤抓緊手里的劍,心臟閃過一絲尖銳的刺痛。 自顧漓死后,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波動了。 …… 岳煙醒來的時候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她記得自己一大早就出宮準備去國公府參加顧漓和陸戟的婚禮,半路上馬車突然被人攔住,有一個老人突然發(fā)了病。 她下車想幫老人診脈,不知怎地后頸突然刺痛了下,意識便陷入了一片黑沉。 “有人嗎?” 岳煙高聲問,但沒人回應她,她撐著身體想坐起來,腦袋卻磕在一個硬實的木板上。 那一下磕得狠了,疼得岳煙眼冒金星,她揉著腦袋緩了一會兒,不敢再隨便亂動,小心的用手觸摸周圍的環(huán)境。 摸了一會兒,岳煙后背浸出一層冷汗,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在一個長條的方形盒子里,盒子是用實木做的,像……一口棺材! 她怎么可能會在棺材里?是誰把她放到這里面的? 岳煙有些慌了,不停地拍打木板呼救,蓋子卻早就被釘死,沒有人回應她,也沒有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岳煙精疲力盡,她失力的躺在那里,呼吸有點急,隱隱感覺呼吸有點不順暢。 巨大的不安襲來,心臟跳得越發(fā)的快。 岳煙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人裝進棺材里活埋了。 棺材釘死后是不怎么透氣的,若是再埋了土,只怕會必死無疑。 岳煙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她這一生救了無數(shù)人的性命,唯一只對顧炤有虧欠,所以她想不到有什么人要害她的性命。 當然,這種時候她也無力去想。 如果真的要死,還是要留下點什么吧。 岳煙在心里想,抬手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她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摸索著在頭頂?shù)哪景迳蠈懽帧?/br> 顧炤,我就要死了。 艱難的寫下這六個字,岳煙感覺到了呼吸困難,腦子里有大片大片白色炸開,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和顧炤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她才八歲,跟屁蟲一樣跟著祖父身后,那天天很晴,祖父告訴她,陸將軍撿了一對兄妹回來。 她歡歡喜喜的跑去,一掀開簾子,就看見渾身纏著繃帶坐在床上的少年郎。 他的臉色陰沉,眼底蓄著一團死氣沉沉的暗域,嚇得她跌坐在地。 后來,祖父被胡人生擒,懸尸于城墻之上,她得以體會到了和他同樣的絕望與傷痛。 如今,這絕望在小小的棺材里又找上了她。 眼角不受控制的溢出淚來,岳煙纏著手在木板上寫下一句話:顧炤,怎么辦,我好像還和當初一樣喜歡你。 第188章 你會喜歡我嗎? 顧炤到邊關一年,說的話不超過五句,看人的時候眼神森冷裹著冰渣,除了顧漓和陸嘯他誰都不理。 顧漓當時不過五六歲,雖家破人亡,一路卻被保護得很好,因為爹娘不在哭鬧了一陣,很快就適應了邊關的生活。 顧漓生得可愛,雖然有顧炤護著,軍營里一群大老爺們兒一有時間還是會偷摸著逗她,她不認生,對誰都是樂呵呵的笑臉,很快成為軍營里的寶貝,被眾人捧在手心里呵護著。 知道眾人沒有惡意,加上陸嘯的教導,顧炤也稍微放開了一些,偶爾會放顧漓在軍營里溜達,偷摸著收點小零食。 顧漓也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不管拿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第一時間拿去給顧炤分享。 全軍營的人都能聽見她軟軟糯糯叫顧炤哥哥的聲音,喊得人心都要化了。 岳煙也喜歡顧漓,軍營里沒別人,除了顧炤,顧漓就和岳煙最親,整日煙jiejie的喊著,有事沒事就皺著小眉頭跟岳煙訴苦。 煙jiejie,你說哥哥怎么那么兇啊,每天都板著一張臉,人家把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他,他也一直沒有開心起來。 煙jiejie,你說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是我太吵了嗎? 煙jiejie,我聽陸伯伯說我們的爹娘是被人害死的,哥哥要跟陸伯伯學好武功去找壞人報仇,那些壞人很強,哥哥會死的,阿漓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阿梨不要他死。 煙jiejie…… 那時岳煙也很小,不過九歲,不懂顧炤身上背負著怎樣的血海深仇,但被顧漓念叨久了,便不自覺處處觀察顧炤。 顧炤個子長得快,容貌承襲其父,俊朗過人,雖還未完全長成,臉上因為家仇染上了這個年紀沒有的成熟穩(wěn)重,十一歲的少年郎穿著最普通的將士衣服,已是翩翩如玉。 岳煙發(fā)現(xiàn),他雖然看著性子冷,實則心是熱的,只要顧漓在他面前,他的眼睛就是暖的,唇角也會微微上揚,帶著些許笑意,眸子折射著光,像極了晨星。 他果然像顧漓說的,不分晝夜的刻苦練武,只為讓自己迅速變強,好找仇人報仇。 岳煙不知道顧炤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仇人,只知道他經(jīng)常因為高強度的訓練而錯過飯點。 許是不想顧漓天天在她耳邊念叨又聽見哥哥肚子餓得咕咕叫了,岳煙每次會多領兩個饅頭偷偷放到顧炤的衣服上。 之所以要偷偷放,是因為岳煙不敢跟顧炤說話。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個饅頭哪里夠他吃,岳煙發(fā)現(xiàn)以后,又把自己的饅頭省下一個給顧炤。 連續(xù)放了幾次,一日,顧炤把她堵在了校場。 當時岳煙懷里正揣著三個熱騰騰的饅頭,又是害怕又是燙的,顧炤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吧嗒吧嗒掉下兩行淚來。 “哭什么?” 顧炤硬邦邦的問,正處于變聲期,聲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沙啞,不顯難聽,反倒有種奇異的滄桑感。 岳煙嚇懵了,哭嗒嗒的從懷里拿出兩個饅頭塞進顧炤手里,弱弱的解釋:“阿漓讓我?guī)汀瓗湍隳玫??!?/br> 顧炤一身肌膚早曬成了古銅色,拿著饅頭看了會兒,又看向她鼓囊囊的胸口:“不是還有一個么?” “……” 岳煙忘了哭,訥訥的又拿了一個饅頭給他。 顧炤接過來一口咬掉大半,細嚼慢咽的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十來步,回頭眸子晶亮的看著她道:“以后不用多給,我只吃兩個?!?/br> 邊關軍糧向來不富裕,他多吃一個,她就少了一個,這個道理,他懂。 岳煙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訥訥的站在原地看著他,眼眶是紅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像剛被人狠狠欺負了一番。 “聽懂了嗎?” 顧炤又問,岳煙忙不停的點頭,下一刻愣住,因為顧炤咧嘴對她笑了一下。 那一下他笑得有兩分痞氣,皓齒白得晃人眼,一下子晃進了岳煙心里,種下一粒種子,在后來漫長的歲月中不斷發(fā)芽,茁壯成長。 “乖?!?/br> 岳煙聽見他這樣呢喃了一句,像平日哄顧漓那樣,一時冰雪消融,溫柔至極。 那天以后,給顧炤帶飯,成了兩人之間未曾宣于口的秘密,偶爾岳煙也會帶著顧漓一起在校場邊給顧炤加油打氣。 那時的歲月安寧祥和,岳煙曾以為能這樣一直走下去。 然而幾個月后,忽韃帶兵偷襲,陸嘯出兵相迎,中了埋伏,危急關頭,不到十二歲的顧炤帶兵前去救援,胡人趁亂混入城中,抓走了岳煙的祖父岳兆。 其實岳兆那日本來不會被抓走的,顧炤出城以后,顧漓一直哭鬧不止,岳煙便偷偷帶她出了軍營,岳兆聽聞此事,急匆匆出來找她們,沒成想半路被胡人擄劫離開。 岳煙當時不知,哄著顧漓守在城樓上,眼巴巴的盼著顧炤回來。 足足等了三日,顧炤和陸嘯一起安全歸來,雖然陸嘯帶出去的人死傷過半,但個個士氣大振,因為陸嘯最后不僅反敗為勝,還重傷了忽韃。 因為這一戰(zhàn),陸嘯被封了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