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晴蹙眉：“慕陽。”

    “別叫我！”戚慕陽站了起來，一低頭對上戚未晨平靜的眼睛時，竟然生出一分不合時宜的委屈，眼眶微微泛紅的問，“我都說自己不是學(xué)習(xí)的料了，你還一直逼我，難道學(xué)習(xí)不好就不配當(dāng)你……當(dāng)你……”

    ‘兒子’兩個字到底不能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戚慕陽抿了抿唇，冷著臉從戚未晨身后過去，直接離開教室了。

    “老大！”jian臣驚呼一聲，趕緊追了出去。

    兩個人剛跑出去，前排突然發(fā)出一聲響亮的抽泣聲，接著就是不及格帶著哭腔的質(zhì)問：“為什么這次英語這么難，為什么我才考90多分？！為什么總分才五百出頭？！”

    褚晴一愣，立刻看向戚未晨。

    戚未晨平靜的把戚慕陽桌肚里的試卷掏出來，將他的英語卷子鋪平，上面整齊的用鉛字打了成績：83。

    “他的單詞和聽力，應(yīng)該是有過出國經(jīng)歷，所以一直比普通人好，之前之所以每次都考得很差，是因?yàn)橥耆珱]學(xué)過語法，現(xiàn)在只是稍微學(xué)一個月，就已經(jīng)比絕大多數(shù)人好了，”戚未晨淡淡道，“年級第二總分比上次少一百多，說明題的難度大幅上升，你們兩個分?jǐn)?shù)卻波動不大，說明這次排名會有一定的提高?！?/br>
    “……你剛才怎么不說題很難？”褚晴無語。

    戚未晨看向她：“我不知道題很難。”

    褚晴看一眼他又是接近滿分的成績，心塞了。

    第57章

    褚晴無言的跟戚未晨對視片刻，深吸一口氣決定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還是把這件事繞過去吧，于是果斷轉(zhuǎn)移話題：“戚慕陽估計(jì)也不知道題有多難，還以為自己學(xué)這么久一點(diǎn)用都沒有，我們是不是該安慰他一下？”

    “你知道他去哪了？”戚未晨反問。

    褚晴：“……jian臣知道?！?/br>
    “打電話給他?！?/br>
    “哦，”褚晴應(yīng)了一聲掏出手機(jī)，跟陳秀要了手機(jī)號后突然停了一下，“要不還是等排名出來吧。”

    “為什么？”戚未晨問。

    褚晴嘆了聲氣：“名次沒出來，誰也說不準(zhǔn)考的怎么樣，萬一跟上次差不多，不是給了他希望之后又讓他失望么。”

    戚未晨聞言沉默一瞬：“那就等排名出來?！?/br>
    “……就這么等著？”褚晴干巴巴的問。

    戚未晨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褚晴也知道自己前后矛盾，揉了揉鼻子道：“抱歉，我就是看到他剛才跑出去，有、有點(diǎn)怪心疼的，如果不去找他，他可能會以為我們不在乎他……”

    話沒說完，戚未晨已經(jīng)往外走去了，褚晴急忙問：“你去哪？”

    “找他?！逼菸闯款^也不回的淡淡道。

    褚晴忙跟了過去：“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我去看看他，你留下?！逼菸闯看鬼?。

    褚晴‘啊’了一聲，訥訥道：“那我問問jian臣他們在哪，知道了發(fā)信息給你?！?/br>
    “好?！逼菸闯坑挚此谎?，便轉(zhuǎn)身出了教室。

    他剛從教學(xué)樓里出去，就收到了褚晴的短信，于是按照信息去了另一棟教學(xué)樓，直接往樓頂走去。

    臨近十一月，天氣徹底涼了下來，尤其是天臺，涼風(fēng)颼颼的吹，吹得人骨頭縫都泛著冷。

    戚未晨到天臺時，只穿了毛衣的jian臣正瑟瑟發(fā)抖，看到他后忙打了聲招呼。戚慕陽看到他后別開臉，語氣不好的問jian臣：“你告訴他的？”

    “行了老大，有什么事你們聊，別都憋在心里，我快凍死了，就先下樓了。”自從上了天臺，戚慕陽就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渾身都充斥著委屈，jian臣哄了好久都沒見效果，只好求助褚晴他們了。

    jian臣一走，天臺上就只剩下父子二人了，戚未晨安靜的到戚慕陽旁邊坐下，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天上飄的一片云彩。

    “爸?！逼菽疥枑瀽灥慕辛怂宦?。

    戚未晨維持之前的動作，并沒有扭頭看他。

    戚慕陽見狀更委屈了，胡亂的揉了揉眼睛，聲音像感冒了一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不像你戚未晨生的孩子？沒能繼承你的優(yōu)點(diǎn)，你很失望吧？失望就失望吧，以后失望的時候還多，你早點(diǎn)適應(yīng)也好……”

    “我在遇到你媽之前，沒想過自己會結(jié)婚生子?！逼菸闯客蝗淮驍嗨?/br>
    戚慕陽猛地閉嘴，怔愣的看向他。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自己像一個精密的機(jī)器，冷靜、自持、聰明，同時也缺乏人類的共情能力，”戚未晨平靜的看著天空，云彩在他眼中形成小小的倒影，“我理解不了人為什么要哭，為什么要笑，為什么會在明知道結(jié)果的情況下，還能產(chǎn)生波動較大的情緒?！?/br>
    “爸……”戚慕陽張了張嘴，后面的話自動消音了。

    戚未晨這才看向他，兩個人對視半晌后，又緩緩道：“因?yàn)榱私庾约海悦靼?，我這樣的人不適合家庭生活，如無意外，我將一生與知識為伍，和孤獨(dú)相伴，就像我的名字一般，生于黎明之前，終年不見光亮?！?/br>
    戚慕陽是他的孩子，雖然對他以前的事不太了解，但也多少知道點(diǎn)，爺爺奶奶很早就分開各自有家庭了，誰也不愿意接受這個失敗婚姻的產(chǎn)物，所以他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就開始獨(dú)自生活，一直到跟mama結(jié)婚才算有一個家。

    現(xiàn)在聽到他用這么冷靜的聲音說孤獨(dú)終老的話，戚慕陽突然想起這些事，心臟像被攥住了一般難受。

    “但是遇到你媽之后，這種想法改變了，”戚未晨眼中透出一點(diǎn)溫情，“沒有人不喜歡太陽，我再像機(jī)器，也不是機(jī)器，在看到過光亮之后，也會舍不得放手，我之前和你說過你名字的含義，你還記得嗎？”

    “嗯……是喜歡陽光的意思，我媽就是你的光?！逼菽疥栐G訥回答。

    戚未晨唇角浮起一點(diǎn)弧度：“不止是她，還有你。”

    戚慕陽一愣。

    “我以為自己不需要家庭，可在答應(yīng)和她在一起的瞬間，就想到了以后孩子的名字，戚慕陽，你也是我的期望，是我想要的家人，你能出生，就已經(jīng)是我人生中遇到最好的事，又怎么會覺得你差勁？”

    戚慕陽垂眸：“我怎么都學(xué)不好，這還不算差勁嗎？”

    “在給你取名字的時候，我有想過你會是什么性別，什么性格，智商會不會很高，我也曾對你有過眾多期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希望你健康、善良、擁有勇往直前的勇氣，”戚未晨一字一句的說，“至于成績，我從來沒想過?！?/br>
    戚慕陽抿了抿唇：“不夠聰明也可以？成績不好也可以？”

    “可以，”戚未晨說完頓了一下，似乎怕他不相信，于是又補(bǔ)充一句，“你媽更不聰明，成績也一塌糊涂，我不還是喜歡她？”

    戚慕陽愣了愣，原本還不太相信的，可聽到后面這一句，突然覺得很有說服力。

    戚未晨一看他的表情，目光便和緩許多：“不管是成績，還是以后工作，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果的時候多了，你即便不習(xí)慣，也不該用言語攻擊的方式發(fā)泄憤怒，懂嗎？”

    戚慕陽想說他沒有用語言攻擊，但是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他剛才還在質(zhì)疑老爸不喜歡他的言論，頓時不說話了。

    戚未晨也不再說話，安靜的看著天空，現(xiàn)在那片云彩已經(jīng)飄走了，露出了躲在后面的、深秋的太陽。

    半晌，戚慕陽小聲道：“對不起。”

    戚未晨看向他。

    “我不該說你不喜歡我的，你傷心了吧，”戚慕陽說著，眼眶微微泛紅，“我只是有一點(diǎn)、有一點(diǎn)沒調(diào)節(jié)好，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明明他才是犯錯的那個人，可服軟道歉的時候可憐巴巴的，反倒像被欺負(fù)的，這副樣子和此刻坐在教室里的某人，簡直一模一樣。戚未晨眼底閃過一點(diǎn)清淺的笑意：“我不生氣。”

    “真的？”戚慕陽立刻看向他。

    戚未晨微微頷首：“真的?！?/br>
    “我就知道爸爸你最好了?！逼菽疥栃α似饋?，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白牙。

    戚未晨揉了揉他的頭發(fā)：“高三考試向來都是考三年的知識，你現(xiàn)在只復(fù)習(xí)了高一上學(xué)期的課本，進(jìn)步慢也是正常，等到六冊書全部學(xué)完，就會有一個質(zhì)的飛越，耐下心，會好的?！?/br>
    “那要是不好怎么辦？”這次考試著實(shí)打擊了他的自信心，戚慕陽有些忐忑的問。

    戚未晨安慰道：“不好也沒關(guān)系，就當(dāng)培養(yǎng)學(xué)習(xí)能力了，等畢業(yè)可以開個鹵rou店?！?/br>
    “……我不想開鹵rou店，”戚慕陽無語，“那是我媽的夢想。”

    戚未晨看他一眼：“那你想干什么？”

    “打游戲吧，我可以做個電競選手?！逼菽疥柵d致勃勃。

    戚未晨沉默一瞬：“你經(jīng)常玩的那個游戲，好像里面有很多人罵臟話。”

    “我不跟他們學(xué)的，你看我平時雖然說臟話，但是打游戲的時候不是很少開口嗎？”戚慕陽怕他以后不讓自己玩游戲了，趕緊解釋道。

    戚未晨看向他：“因?yàn)樗麄兞R的就是你。”

    戚慕陽：“……”想說我沒有電競天賦就直說，干嘛這么拐彎抹角？

    被戚未晨變相懟了一下，戚慕陽反而心情好了起來，父子倆在天臺上耗了一節(jié)課的功夫，直到這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響起，二人才一同往樓下走。

    下課鈴剛響，教室里的學(xué)生還都沒來得及出來，樓道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的走著。

    沉默的走了許久之后，戚慕陽突然開口：“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單方面暗戀我媽，所以才在遇到她之后，就想好了你們以后孩子的名字，可是你剛才好像說了，名字是你答應(yīng)跟她在一起之后才想的。”

    戚未晨：“……”

    “所以，”戚慕陽無辜的睜大眼睛，反應(yīng)過來后震驚的問，“你們之前在一起過？”

    戚未晨僵了一瞬，半晌面無表情道：“沒有?！?/br>
    “少來！你們肯定是在一起了，不然你為什么會說那種話！”戚慕陽毫不客氣的拆穿他，隨后深吸一口氣，一臉崩潰的問，“你們誰追的誰？！”

    “……這個不重要。”戚未晨拒絕回答。

    戚慕陽的智商及時上線，更加崩潰的開口：“果然是她！果然是她追的你！之前還口口聲聲不早戀，害得我一直以為她多純情小白花，原來都是假的，她就是個騙子！”

    “你冷靜點(diǎn)?！逼菸闯垦垌印?/br>
    戚慕陽重重的哼了一聲，繼續(xù)逼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什么時候在一起的？為什么之前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是不是在瞞著我？”

    戚未晨靜了許久，在戚慕陽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才緩緩道：“你先答應(yīng)我保密，不要讓她知道你已經(jīng)知道我們早戀的事了，我再把一切告訴你?！?/br>
    “好，你說！”戚慕陽當(dāng)即答應(yīng)。

    戚未晨看了他一眼，組織好語言后便將以前的事都說了出來。戚慕陽聽得臉色一會兒一變，最后冷笑一聲：“合著是戀愛又分手，分手又糾纏的戲碼，她可比我想的會玩多了，這個騙子，如果不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了，她還打算騙我多久？”

    “記住你的承諾，不要告訴她你已經(jīng)知道了。”如果被褚晴知道自己無意間說漏嘴了，一定會和自己沒完，戚未晨自認(rèn)雖然情商不高，但求生欲還是不錯的。

    戚慕陽本來是想找褚晴算賬的，可被戚未晨這么一提醒，只好咬牙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把這件事瞞下了。

    戚未晨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幾句后才作罷，兩個人一同回了教室。

    倆人一節(jié)課沒回來，褚晴正擔(dān)心得不行，看到他們后眼睛一亮，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們怎么才回來，待會兒就要公布排名了。”

    戚慕陽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到墻角處坐下了。褚晴一臉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后問戚未晨：“他抽什么瘋，我得罪他了？”

    戚未晨：“……沒事，他心情不好?！?/br>
    戚未晨說話時莫名心虛，如果是平時褚晴一定能聽得出來，只可惜她以為戚慕陽還在因?yàn)槌煽儾桓吲d，于是沒怎么在意，而是扭頭安慰小朋友道：“別怕，我剛才去問了好幾個人，分?jǐn)?shù)都下降了很多，有四五個人都還不如你，你這次排名絕對會提高。”

    一聽到她這么說，戚慕陽的耳朵立刻支棱了起來，然而想到她是個早戀騙子的事，立刻又拉下臉來，并沒有回應(yīng)她的意思。

    褚晴要再看不出來他是針對自己，就真的白活十八年了，于是一臉冤枉的看向戚未晨：“你們聊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就生我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