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殺人案，她作為提供線索的證人，我總要知道原因不是嗎？萬一她出現(xiàn)危險呢？”

    原慕一時間沒說話，謝執(zhí)瞇著眼打量他了一會，眼里陡然生出壓抑的怒火。

    “原慕，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不擇手段的王八蛋？”

    原慕看著他，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謝執(zhí)壓了壓火氣，還想再說一句什么。

    而那頭的屬下卻匆忙跑進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暗流。

    “頭兒，查到了，這姑娘的確有問題。原哥猜得沒錯，租房的就是這個女孩。”

    “她來省城是為了看病。出事兒之后，女孩心理方面出現(xiàn)問題。具體內容醫(yī)院隱藏病例沒有明說。但是根據(jù)掛的科室來看，她的聽覺也的確出現(xiàn)了問題，日常需要靠助聽器。好像是案發(fā)后因為和家里人發(fā)生沖突，外力導致?！?/br>
    “拿過來我看看?！敝x執(zhí)拿過報告看了一眼，上面嚴格記錄了女孩掛的科室。還有掛號時間。

    謝執(zhí)拿了只筆，將其中兩個圈起來，“去查她最近兩次醫(yī)院復查的具體時間，找人模擬，最快從醫(yī)院到小區(qū)需要多長時間。然后篩選出時間相符的兩通電話。立刻提審和保姆打電話那個二進宮！”

    “是！”案子終于有了進展，謝執(zhí)屬下的臉上終于露出點笑意。

    謝執(zhí)嫌惡的看了一眼照片上和保姆打電話的那個男人，沉聲說道，“看來這次他得三進宮了?！?/br>
    “頭兒，你的意思是，這個二進宮和案子有關？”

    “嗯。先讓人審著，必須撬開他的口?！?/br>
    說完，謝執(zhí)打算帶隊回去。不過這次，他沒有拉著原慕，甚至有點賭氣的意思，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文鰩有點擔心，“那個大王沒事吧！”

    原慕搖搖頭，“可能有事兒。不過不要緊，貓都好哄。”

    原慕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往前面走的謝執(zhí)腳步頓了頓，頓時變得更重了。

    一行人下樓，謝執(zhí)叫人安頓好老先生的兒子，同時讓人回去喊兩位女同志過來，讓他們就留在這頭盯著對面的屋子，免得那個提供證據(jù)的女孩出事兒。

    雖然保姆和那個二進宮都在里面了，可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安排完后，謝執(zhí)那些手下就都陸續(xù)走了，謝執(zhí)留在車前沒動。

    停車場空無一人，原慕走到他面前，抬頭看了他一眼。

    謝執(zhí)忍了忍火氣，抓著原慕的手腕突然拉開車門把人按進了車里。

    “干嘛，要吃人嗎？”原慕歪頭看著謝執(zhí)笑。

    謝執(zhí)皺眉，抓著原慕的力道又重了一些。

    “疼……”原慕放軟了聲音，謝執(zhí)心里一動，連忙松開了手。

    再一看原慕的手腕，已經泛了紅，頓時就有點不知所措。

    他是真正和原慕形影不離過的，是比原慕接觸過的任何人，包括魔物在內，都要更親近的。

    所以沒人比謝執(zhí)知道，他身下這個人，有多嬌氣，怕冷，更怕疼。在神界的時候，原慕哪怕有一丁點不舒服了，他都要叫喚出來。脫掉那張風度翩翩的偽君子的皮，活脫脫一副紅顏禍水，根本就沒有半點老師的樣子。

    可也正是因此，謝執(zhí)才知道原慕心有多狠，狠到能生扛下來法則的天罰，能為了救一窩幼崽弒神，更能在相處百年后的現(xiàn)在，依然會質疑自己。

    謝執(zhí)心里壓著的火陡然就滅了，繼而升騰起來的，卻是無盡的委屈。

    百年前，原慕獲罪，他是整個收容所里唯一一個不知道的人。就連啾啾和小白兩個小崽子都知道底細。

    只有他，像個傻子一樣守在家里，天真的以為原慕只是出門訪友，很快就會回來。等再見面，就是原慕行刑的那天。

    所以，這個人，其實從來就沒有相信過自己。不管給過他多少擁抱，賦予過他多少寵愛，甚至為了教導他花費過多少心血，可原慕從來都沒有真正信任過自己。

    這一瞬間，謝執(zhí)覺得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巨大的委屈彌漫上來，甚至讓他紅了眼。

    原慕原本只是想逗逗謝執(zhí)，可沒想到，真的把人逗急了。趕緊伸手把謝執(zhí)往懷里摟。

    “好了寶貝兒，逗你呢！”原慕一下一下拍著謝執(zhí)的后背，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可謝執(zhí)卻始終沉默，一點反應都沒有。

    原慕心里一緊，伸手捏住謝執(zhí)的下頜仔細端詳他的臉。卻對上謝執(zhí)水汽氤氳的眼。

    原慕一時間也愣住了。

    謝執(zhí)從巴掌大就被送來他身邊。說是在他手掌心里一點一點捧大的都并不為過。

    不知道是不是法獸的特性，謝執(zhí)從小就脾氣不好，暴躁又嫉惡如仇。很多時候，事情做過了，天罰下來他都不吭一聲。

    原慕只見他哭過兩次，一次是原慕開玩笑，騙謝執(zhí)自己要死了，哄得小孩哭了一場。

    一次是他自斬神格，遠遠的，他看見謝執(zhí)哭了。

    再有就是現(xiàn)在。

    原慕想要抱抱謝執(zhí)，卻聽到謝執(zhí)問他，“原慕，你其實很討厭我對嗎？”

    “沒有的事兒?！?/br>
    “有?！敝x執(zhí)聲音很低，“你討厭所有的神，你覺得神骯臟又自私。如果不是為了那些魔物，你不會選擇回來神界。”

    “而我恰好，是收容所里，唯一一個神明。所以，”就像是自虐一樣，謝執(zhí)把心里最深的傷痛一刀活活剮開，“所以當初你出事兒，只隱瞞了我一個。而現(xiàn)在面對那個女孩，你也認定了，我會像那些神明一樣，為了所謂的公證，強行提審，對嗎？”

    “我不是?！痹降脑挶恢x執(zhí)打斷。

    “你是！”謝執(zhí)的嗓音在顫抖，“你從來都是。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我是神，你就永遠不會真正信任我?！?/br>
    “原慕，你太狠了。”謝執(zhí)說這句話的時候，盯著原慕的眼神里，幾乎有一絲恨意了?？杉幢闳绱?，他還是控制住了，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有案子要辦，時間耽誤不得。

    “我送你回去?！敝x執(zhí)說完，從原慕身上起來，想要下車去駕駛席。

    原慕拉住他的手，突然用勁兒，把謝執(zhí)拉了回來。

    “別哭。是我錯了，謝執(zhí)，你別哭?！?/br>
    謝執(zhí)咽了咽口水，一動沒動，可肩膀卻不停的顫抖。這是壓抑到極致的反應。

    原慕更用力的抱緊了他。

    貓是最敏感的動物，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在它們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年的事兒，原慕沒法解釋，最起碼，沒法現(xiàn)在就向謝執(zhí)解釋。包括今天的質疑，也并非是對謝執(zhí)偏見，而是擔心按照重案組的調查流程會強行提審女孩?？蓻]想到，情急之下，卻讓謝執(zhí)誤會了。

    真的不是謝執(zhí)自己腦補的那樣。

    他從來沒有厭惡過謝執(zhí)，即便謝執(zhí)是神，可原慕，也從來沒有一絲一毫厭惡過他。

    “蠢死了?！痹桨阉念^按在懷里，撫摸著謝執(zhí)的頭發(fā)，“我要是厭惡你，你還能留到現(xiàn)在嗎？”

    “我不明白?！敝x執(zhí)搖頭。在他看來，原慕為人做事永遠留條后路，所以即便他自斬神格，收容所那些魔物雖然心疼，卻并沒有真的為他去拼命的。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是原慕的局，他早晚能回到神界，所以等就好了。

    可謝執(zhí)不是，他從不知道原慕布置了什么，所以也不明白自己要等多久。他甚至不敢告訴原慕，他為什么會來這里。

    他是來找人的。

    自斬神格的神會墮落到下層位面。謝執(zhí)不知道原慕會掉到哪里，所以他一個位面，一個位面的找。直到他聽見消息，原慕重回神界，他才明白，只有自己是被拋棄的。

    可這些話，初見的時候，謝執(zhí)沒有說出口，甚至還用強硬的姿態(tài)重新回到原慕身邊。裝成和過去相同的模式生活。一開始就是謝執(zhí)放棄了自己向原慕索要解釋的機會，所以現(xiàn)在這些話，他就更沒法說出來，否則就像是在和原慕示弱，用這些小細節(jié)來向原慕訴苦。

    這是謝執(zhí)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可他卻聽到原慕說，“不是這樣的。謝執(zhí)，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如果討厭你，最開始不會答應做你的老師?！?/br>
    謝執(zhí)抬頭，原慕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謝執(zhí)，我只說一遍。我承認，問出那句話是我沖動了，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要明白，你是整個收容所里，唯一一個沒有和我簽訂契約，也不是必須被收容卻能一直留下的人。”

    “什么意思？你要說清楚，這樣我聽不懂?！?/br>
    “真的不清楚？”原慕的嗓音帶了些笑意。

    “不清楚?！?/br>
    原慕親了親謝執(zhí)的額頭，“寶貝兒，我喜歡你呀！”

    謝執(zhí)愣住了，像是想要分辨原慕話里的真假。

    可這一次，原慕卻干脆利落的吻住了他的唇，“忘了嗎？神界的時候，在我走之前，我問了你什么？”

    “……”

    “我都還沒得到回答，就是拼了命也得重聚神格回到神界。結果我剛回來，你就又跑了？”

    “寶貝兒，撩完就跑，這么沒擔當?shù)氖聝?，我怎么記得我當初不是這么教的你？”

    原慕這一句話，頓時挑起了謝執(zhí)所有回憶，包括那天晚上，原慕問他的那句話。

    當時原慕問他，謝執(zhí)，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原慕就出事兒了。

    想到這，謝執(zhí)眼睛更紅，足足過了好幾秒，他才低頭狠狠地咬住原慕的嘴唇，“放屁！你那是問？分明是占我便宜！”

    “對對對?！眱扇祟~頭相抵，原慕的笑聲格外動人，“那你現(xiàn)在要占回來嗎？我無所謂，但是我建議咱們先把案子解決了?！?/br>
    謝執(zhí)深吸一口氣，冷著臉坐起來。

    謝執(zhí)抱住他，“還送我回去嗎？”

    謝執(zhí)瞪了他一眼，“晚上送?！?/br>
    第78章 審訊

    兩人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時候氣氛格外生硬，可等在開車回到省局，就已經和好如初。

    文鰩忍不住打量他們，總覺得他倆之間的氣氛仿佛變了。原本謝執(zhí)和原慕也親密，但卻總像是隔著層紗。然而現(xiàn)在這層紗仿佛被揭開了，以至于即便原慕和謝執(zhí)之間并沒有什么太過親近的互動，那種氛圍也讓人下意識臉熱。

    可都這么明顯了，文鰩發(fā)現(xiàn)重案組那些人完全不好奇。

    看出他的疑惑，謝執(zhí)一個屬下理所當然的回答，“有什么可好奇的？原哥不就是頭兒家的那口子嗎？”

    文鰩突然覺得心里一涼，據(jù)傳說原慕手藝天下一絕，之前第一次上收容所，謝執(zhí)直接把他帶去廚房，難不成根本不是談事情，而是把他當成送上門的食物了？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見謝執(zhí)和原慕嘟囔，說外賣不好吃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