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第42章 四十二顆糖 夏日的陽光灼熱, 曬在白色校服上折射出茫茫的光,校長渾厚的聲音透過話筒悠揚(yáng)地傳開很遠(yuǎn),時近高考, 言辭間不再是嚴(yán)厲地督訓(xùn), 語重心長地說了很多。 激昂的鼓勵并沒有感染懶懶散散的趙臻臻, 她向后仰了下頭,微微不耐地抱怨了一句,“我的天,飛飛怎么還沒講完,畢業(yè)校長寄語還不夠他發(fā)揮嗎, 老娘妝都要花了……” 時渺渺也挺怕熱, 太陽曬得人眼暈, 額上一片汗涔涔的, 細(xì)碎的劉海發(fā)梢微濕,軟趴趴地貼在白嫩的肌膚上。 校長講完話,主持升旗儀式的高二女生微笑著看了眼流程,“下面有請……” 旁邊的宋焱擼了一把汗?jié)竦亩贪l(fā), 煩躁地吼了一句, “沃日,還有請!” “……高三九班的學(xué)生代表許溫言同學(xué)作國旗下講話。” 掌聲熱烈, 周圍女生一陣雀躍地交頭接耳, 時渺渺乖巧地鼓著掌,眸光自然地落到升旗臺上。 許溫言低醇的嗓音不疾不徐,輪廓明晰的臉頰略有些瘦, 細(xì)長的眸微垂,神色淡淡的。 他身形瘦削修長,校服顯得有些寬大,白色上衣外套拉鏈推到衣領(lǐng)下,穿得板板整整。 趙臻臻清亮的眸微微黯淡下來,抿了抿唇,側(cè)過眸來看著時渺渺小聲道:“渺渺,我們馬上就要畢業(yè)了……” “對呀。”時渺渺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她神色懨懨的,狐疑地問,“你怎么了?。俊?/br> 趙臻臻掀起眼皮,眼尾細(xì)長的眼線揚(yáng)起一抹弧度,幽幽地低聲道:“畢業(yè)就見不到許溫言了?!?/br> 她嗓音極輕,尾音平緩,深棕色的眼瞳掠過一抹暗光。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站直身,微微歪著腦袋慵懶地盯著升旗臺上的人,唇角掀起散漫的笑。 時渺渺眨了眨眼,清澈的鹿眸明亮,軟糯地小聲道:“想見總能見到的?!?/br> “就是嘛!” 男生一列的宋焱突然大喇喇地附和了一聲,一頭亞麻色短發(fā)在陽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他賤兮兮地?fù)P了揚(yáng)眉道:“想見我的話隨叫隨到?!?/br> 趙臻臻肩膀一垮,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那點(diǎn)傷感的情緒便煙消云散了。 許溫言作為高三考生代表的發(fā)言簡短有力,升旗儀式終于結(jié)束了。 各班就地解散,趙臻臻挎著時渺渺的手臂,腦袋歪在她肩膀上,有氣無力地道:“好羨慕你跟景大佬啊,你們畢業(y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戀愛了吧?” 頓了頓,她又晃了晃腦袋,“哦不對,你們現(xiàn)在就很明目張膽了,啊啊啊,崩潰!為什么我沒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嫉妒使我丑陋……” 時渺渺耳廓外面一圈被太陽曬得有點(diǎn)紅,耳朵尖尖粉粉的,綿軟的嗓音帶著好奇,“你喜歡班長呀?” “……”趙臻臻否認(rèn),“不?!?/br> 沉默了兩秒,又傻笑了一聲,“好吧,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br> 兩人順著涌動的人潮慢吞吞地移動,時渺渺抬眸,卻見景衍逆著人流朝她走來。 他身形頎長挺拔,在人群中格外顯眼,棱角分明的下顎線繃著,面色微凝,黑沉沉的眸半斂,唇線微微抿緊。 景衍站定在兩人身前,側(cè)眸看了趙臻臻一眼,“你先回去吧。” “哦?!贝罄锌雌饋硇那椴惶茫w臻臻悄悄地捏了一下時渺渺軟乎乎的手掌心,朝她飛快地眨了下眼,松開挽著她的手臂追著不遠(yuǎn)處的陸文琦一起走了。 時渺渺仰著小腦袋,有點(diǎn)莫名,“怎么了呀?” 景衍喉結(jié)上下滑動,微沉的嗓音低啞,“崽崽,你回頭?!?/br> “???”時渺渺狐疑地緩緩轉(zhuǎn)過身,掃了一眼漸漸空曠的cao場,漫不經(jīng)心地眸光驟然一頓。 * 逆著刺眼的陽光,淡金色的光暈籠罩一身,背后斜斜的黑色影子映在茵茵草坪上被無限拉長。 隔著一段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像是已經(jīng)跟了她一會兒,高大修挺的男子輪廓模糊,清雋的臉半是陰影,待她看清時,他已向她走來。 耳邊有輕微的風(fēng)聲,枝葉搖曳顫動,時渺渺漆黑的眼瞳微微睜大,喉間梗住了什么一般。 那張冷峻的臉越來越清晰,眉骨微高,眼窩略陷,漆黑的眸深邃如海,鼻梁窄直,下頜線條清晰分明,輪廓深刻而凌厲,是極具有攻擊性的長相。 他穿著黑色襯衫,長褲包裹著修長挺直的雙腿,站定在她半步之遙,緩緩地向她伸長手臂,寡冷的嗓音盡力放得柔和,“渺渺,哥哥抱?!?/br> 時渺渺清澈的小鹿眼瞪圓,哇地一聲哭出來,一頭撲進(jìn)時溯的懷里。 小姑娘才堪堪到他肩膀處,柔軟的黑色長發(fā)松松地綁成馬尾垂在小腦袋后,寬大的校服將她襯得愈發(fā)瘦小,站在人群里粉嫩嫩的一小團(tuán),卻格外得精致漂亮。 他隱在看臺上靜靜地凝望了許久,怎么看都看不夠。 那是他meimei啊。 她剛出生就遇到了叛黨作亂,無恥的jian賊趁父親在前線廝殺圍剿柔弱的母親,狼族唯一的人類。雖然父親最后關(guān)頭趕到,他們母子沒有淪為叛賊俘虜,可meimei卻在混戰(zhàn)中失蹤了。 翻遍了整個妖界都沒有找到meimei的蹤跡,兩百年過去了,他一直以為meimei在戰(zhàn)亂中殞命了。 原來竟然沒有! “……我一下就認(rèn)出你來了,但是你沒有看到我,你就走了嗚嗚嗚……”時渺渺泣不成聲,含糊不清地哭訴著,“我又破不了結(jié)界,還以為又要等好久好久才能見到你呢……” 時溯攬著她的手臂微微用力,輕松地將淚眼朦朧的小姑娘抱在懷里,穩(wěn)穩(wěn)地托著她的腿根,沉默地輕輕拍著她單薄的脊背。 “我好想你,想爸爸還有mama……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呆在雁峰山等你們來找我,可是陪我的小伙伴全都慢慢老死了,還是沒有人來帶我回家……” 時渺渺斷斷續(xù)續(xù)地嗚咽著,想要把默默咽在肚子里的委屈全都傾訴出來,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情緒要表達(dá),她越說越混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么。 小姑娘哭得兇,嗓子很快就啞了,仍哼哼唧唧地啜泣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時溯性子悶,訥口少言的他心疼meimei卻不會哄,笨拙地?fù)嶂谋?,靜靜地等她發(fā)泄完滿腹苦楚。 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兄妹團(tuán)聚的景衍眼神深幽,牙酸地厲害。 景衍心情復(fù)雜極了,強(qiáng)大的占有欲作祟,他看著自己女朋友被別的男人抱在懷里,抓心撓肺地難受,雖然這男人是她親哥哥。 他還有一種疑似,自己抱養(yǎng)來的崽精心呵護(hù)著,結(jié)果有一天,崽的血親找上門來,硬生生把他嬌養(yǎng)的崽帶走的感覺。 哪種滋味都不好受。 再說了,meimei都這么大了,這么抱著不合適吧? 還有,你就讓她這么哭,嗓子都哭啞了,你倒是說句話哄哄她啊? 然而以上景衍只能暗暗腹誹,他情商再低也知道不能跟未來大舅哥抬杠。 時渺渺纖細(xì)的藕臂緊緊抱著哥哥的脖子,生怕一松手哥哥就不見了似的,哭了一會兒難受地打著嗝。 “渺渺怎么了?”時溯有些懵,覺得meimei像剛出生的小妖崽要吐奶一樣。 景衍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淡定地給大舅哥解釋道:“她在打哭嗝,一會兒就好了?!?/br> 時溯寡冷的眸光掃了他一眼,那眼神,景衍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干拐賣人口勾當(dāng)?shù)娜素溩印?/br> 大佬忍了忍,嗓音柔軟溫和地哄抽泣不停的小姑娘,“崽崽不哭了,嗓子都哭啞了,我們?nèi)ジ蠋熣埣俸貌缓?,今天先不上課了?!?/br> 時渺渺抬起小腦袋,視線霧蒙蒙的,濕漉漉的眼睫一眨,眼淚啪嗒落下來兩滴,順著滿是淚痕的臉頰流進(jìn)衣領(lǐng)里。 她癟著小嘴點(diǎn)了點(diǎn)頭,軟綿綿的聲音微啞,“好。” 小姑娘一掉眼淚,景衍心里就揪一下疼,下意識抬手給她擦眼淚,半途中卻被另一只手截住了。 景衍:“……” 大佬沉默了兩秒,繼續(xù)忍。 * 快到半山別墅的時候,時渺渺倏然想起來什么。 她白嫩的薄眼皮哭得紅腫,微微側(cè)著小腦袋問身側(cè)的男人道,“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時溯大手貼著她軟乎乎的臉頰,微涼的拇指指尖輕輕觸摸了一下她紅腫的眼皮,低沉的聲音揉碎了般溫和,“從一個叛黨余孽口中得知的你的消息,盡管覺得可能性甚微,但還是任何一點(diǎn)線索都不敢錯過。沒想到真的是你?!?/br> 時渺渺彎了彎眼眸,頓了兩秒,試探地問道:“你說的叛黨余孽是發(fā)福蝶嗎?那她現(xiàn)在在哪兒呢?” “發(fā)……什么?”時溯斜飛的眉費(fèi)解地蹙起。 坐在出租車副駕駛位的景衍輕咳了一聲,透過車內(nèi)后視鏡替自家崽注解道:“花蝴蝶?!?/br> 時溯:“……” 他右手掌心一翻,藍(lán)色的光圈里漸漸凝聚出一只巴掌大的陰陽蝶,兩片羽翼生得不對稱,一半顏色鮮艷明黃綴著橘斑,一半藍(lán)墨色翅脈明晰,視覺上似乎寬大了半厘米。右翅完全破碎了,似乎傷得不輕。 時渺渺明亮的鹿眸微微睜大,“啊,發(fā)福蝶你沒事吧?” 陰陽蝶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一動也不動。 “哥哥,發(fā)福蝶是我的朋友,我覺得她不像是壞人?!睍r渺渺扒著時溯的手臂晃了晃,軟糯糯地撒嬌,“你放了她吧?!?/br> 時溯眸色微動,叛黨余孽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參與叛亂,又那么巧來了趟人界就跟她meimei成了朋友,這說辭似乎難以取信于人啊。 “哥哥不知道她是渺渺的朋友。”時溯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眉眼柔軟,“既然這樣,那我就放了她?!?/br> “真的嗎?”時渺渺漆黑的眼瞳晶亮如星子。 時溯薄唇掀了掀,“嗯,都聽渺渺的?!?/br> “哥哥最好了!”時渺渺抱著時溯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他的臉頰。 坐在前排的景衍:“……” 僵硬地梗著脖子,他沒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表演原地爆炸。 頓了頓,他驟然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出租車上! 景衍猛地轉(zhuǎn)眸看向一旁的司機(jī),卻見腆著啤酒肚的中年大叔悠哉悠哉地哼著小調(diào),還抽空騰出一只手摸了摸發(fā)際線后移到腦殼頂?shù)哪X袋,看起來全然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樂呵地握著方向盤。 出租車行至前面彎道,時溯降下車窗,隨手將掌心的陰陽蝶扔出窗外,動作毫無憐憫。 時渺渺呀了一聲,探著腦袋往后面看,眸露焦急:“哥哥,她不是受傷了么,不會有事吧?” “不會?!睍r溯溫聲道,沒那么容易死。 小姑娘心思單純,他若是傷害她以為的“朋友”,一定會跟他鬧脾氣,因?yàn)橐恢槐百v的蝶妖很不至于,放便放了。不過如果讓他追查出來確切證據(jù),他必定將她挫骨揚(yáng)灰! 一只蝶翅碎裂的陰陽蝶掛在路邊花壇的紫薇樹枝杈上,倏然,樹枝啪地一聲斷裂,一身白色籃球衣的顏清渾身是血地躺在人行道內(nèi)側(cè)。 她五臟六腑都移位了,右臂基本廢了,緩了半個時辰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靠近別墅區(qū),這個時間人行道沒什么人,她拖著殘破的身子咬牙往前走。 顏清告訴時溯小白狼的行蹤,本來只是緩兵之計(jì)。 那個小姑娘連破開結(jié)界的法力都沒有,卻說要回妖界,是回,而不是想去。這足以說明,她本不是在人界修煉的妖,她一定是因?yàn)槭裁淳売蓮难缌髀涞饺私纭?/br> 狼族一生只有一位伴侶,彼此極其忠誠,對子嗣尤為看重。 她拿小白狼當(dāng)幌子,誆時溯帶她進(jìn)入人界,到時候即便他發(fā)現(xiàn)小白狼不是他meimei,也一定會順手將狼族的血脈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