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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白晝?nèi)绶僭诰€閱讀 - 第85節(jié)

第85節(jié)

    重回鑫盛,簡嘉表現(xiàn)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上班路上,她腦子里蹦出一句忘記打哪兒看過的話:

    堅決不在溫柔可人的道路上迷失自我。

    簡嘉在見到姚麗時,笑的很標(biāo)準(zhǔn),打了個招呼。

    女魔頭瞥她兩眼,簡嘉已經(jīng)主動開口:“咖啡?”她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踩著美麗的高跟鞋以最快的速度把咖啡端來,隨后,投入到工作。

    簡嘉留意到,姚麗神采奕奕,永遠(yuǎn)神采奕奕妝容精致,衣品一流。但簡嘉也知道,女魔頭經(jīng)常凌晨兩三點還在處理郵件、資料,但不妨礙第二天的朝九風(fēng)貌。

    這讓她心存敬意,小菜鳥們偶爾八卦,麗姐獨身,一臉復(fù)雜表情,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女魔頭們不是獨身,就是在去獨身的路上,離了。

    簡嘉不喜歡關(guān)注別人私生活,要跟誰戀愛、跟誰結(jié)婚、跟誰離婚,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反正不是跟你。這個世界上其實真的就兩種事,叫關(guān)你屁事,和關(guān)我屁事。她想起周瓊不知哪引來的兩句話,噗嗤笑了。

    中途,她被總監(jiān)叫到辦公室,簡嘉有點拘束但不表露,因為眼前的男人顯然在認(rèn)真打量自己,果然,他笑了笑:

    “你今天氣色不錯?!?/br>
    簡嘉微笑:“謝謝?!?/br>
    男人緊跟問她:“還好嗎?那件事我聽說了,希望不會擊垮你?!?/br>
    老男人總是熨帖,渾然無痕,帶著父輩一樣的安全感,但又散發(fā)著安靜的荷爾蒙吸引力,懂得優(yōu)序,耐心極厚,只要不上床,那就可以營造出愛情的感覺。

    但其實,這話輕飄飄一點實用性沒有,像客套,像隨手灌的一點雞湯。

    簡嘉有種純真的聰慧,她捕捉到他眼神里蟄伏的東西,男人對女人的。她的本事是只要她不喜歡誰也追不到她,所以,即使她外形條件絕佳,卻無戀愛史,不為別的,只是她不肯瞎湊合,這一點,同樣死倔。

    而且,這些年,她潛意識里在尋找著能和素未謀面的信中人重疊的影子,模糊的,虛晃的,直到陳清焰的出現(xiàn),他像心里影子上的另一個影子,突然就到跟前,她一頭栽進(jìn)自己的命運(yùn)里,轟然作響。

    簡嘉客氣表示感謝,男人很自然說:

    “一起吃個飯吧,有些事我來跟你談?wù)?,關(guān)于鑫盛。”

    “沒關(guān)系,您在這說就可以,我一定虛心學(xué)習(xí)?!彼擅畲騻€太極,露出年輕姑娘特有的活力笑容,又誠懇,誠懇到顯得傻,對方又笑了:

    這不是個容易到手的姑娘。

    “不要輕易相信男人,尤其老男人,那種閃閃發(fā)光鑲鉆的老男人,小朋友?”姚麗在簡嘉跑進(jìn)來送資料時,輕描淡寫說,她迅速喝了口咖啡,不留口紅印。

    閱人無數(shù),姚麗是小菜鳥們很好的人生導(dǎo)師,簡嘉臉微熱,沖女魔頭露出“我知道了”的笑容。

    她跟蘇嫻雅約在周四,這個時候,103的追求者堅持中午往鑫盛送便當(dāng),今日菜品有驚喜:一份不知是什么的東西色彩絢爛,口感濃香,簡嘉忽然懷疑是不是103餐廳的廚子在追求自己。

    但吃完后,準(zhǔn)備扔包裝袋了發(fā)現(xiàn)一張便條,上面字像雞腸子:

    西蘭花、杏鮑菇、嫩豆腐……其中“鮑”字寫錯,有人劃掉,在一旁修正,她一眼認(rèn)出是陳清焰的字跡。

    那是小陶列的清單,拿給陳清焰看,他皺眉,體諒對方文化水平不高隨手改了錯字,小陶節(jié)儉,把超市的口袋直接用來裹便當(dāng)盒,沒留神紙條。

    她立刻就生氣了,打電話給他,陳清焰變得仿佛隨時能接到她的電話,也許,他隨時都在等她能主動找自己。

    “你不要再給我送飯了,陳醫(yī)生,不要覺得這種溫馨的小把戲就能打動我,我也會,知道嗎?我不是那種什么家務(wù)都不會做也不愿意做的嬌小姐,會依賴別人提供的美食。”

    簡嘉覺得自己蠻伶牙俐齒,而且,態(tài)度足夠不屑,她對自己表現(xiàn)滿意,學(xué)著兇巴巴一點。

    但不幸的是,她天生嗓音柔和細(xì)膩,兇起來,像跟男朋友撒嬌,至少,陳清焰完全跟她不在一個頻率,他只是問:

    “北非蛋的味道怎么樣?”

    簡嘉愣了下,哦,原來那個東西叫北非蛋,她吃光了。

    但絕對不能說,她有點尷尬:“沒聽過。”

    說完,又像炸毛小貓咪一樣喵喵的:“你聽到我說的了嗎?不要送,你送我就丟垃圾桶?!?/br>
    她迅速掛了電話,之后,在第二天中午收到便當(dāng),果斷扔垃圾桶,猶豫了下,補(bǔ)拍張照片當(dāng)證據(jù)。

    離約定的時間剩半小時之際,她出門,但并不知道,這個點,陳清焰帶著周滌非已經(jīng)到了心理咨詢所,蘇嫻雅給周滌非介紹了自己的導(dǎo)師。

    第68章

    路上, 簡嘉打電話問程述:“程醫(yī)生, 飯是他送的對吧?你那天拍視頻也是給他的對吧?”

    103分東西院, 程述剛從西院出來, 沒想到會接著簡嘉電話,更沒想到, 她直接就甩炸彈,人一愣:

    “程程,對不起啊, 我知道我這事做的不厚道, 你拿我當(dāng)朋友,我……”

    “我知道, 他讓你做你拉不下臉拒絕, 但以后, 別這樣了行不行?”

    每次送來的飯,都有一張程述提前寫好的便條夾在上面,無非幽默鼓勵,被簡嘉追究幾次對方是誰, 程述索性承認(rèn)是自己,半真半假說:

    “程程,你也是我女神呢, 就當(dāng)哥哥聽說你生病送愛心了, 別多想, 現(xiàn)在吃飯是頭等大事兒!人情咱后頭還, 不急!”

    程述使勁賣關(guān)子, 簡嘉無數(shù)個瞬間懷疑是陳清焰,但又始終覺得絕無可能,她暫且不提,告訴對方有時間她請客。她喜歡程述,那種對熱情洋溢貧嘴男同學(xué)式的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你隨時被逗樂,對方讓你毫無壓力,簡單說,像個可愛活寶。

    新方向工作室是南城口碑極好的一家心理咨詢所,陳清焰讓司機(jī)在附近停下,和周滌非先后下車。

    來之前,他看了位椎管狹窄患者的核磁片子,影像會準(zhǔn)確告訴你病患的問題,在哪個點,可惜,這個世界上目前沒有能做心理核磁的,陳清焰永遠(yuǎn)不知道在對方浩瀚的心里,哪里病變。

    本來走的正常,周滌非忽然說:“我們走一段樓梯好嗎?”陳清焰以為她是見到人多心慌,以前有過,他把人帶向很少有人走的樓梯口。

    隨后,周滌非抱緊了他,陳清焰想要動被她箍得更死:“我不想看病?!?/br>
    他終于生氣了,為她的任性:“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滌非,今天蘇醫(yī)生特意給你轉(zhuǎn)介……”

    “我不!”她揚(yáng)起臉,那雙眼睛有種驚心的美,像末路開出的花,“我治好了又怎么樣?你會回來嗎?沒有你,我好不好一點意義都沒有?!?/br>
    陳清焰攥住她卡在腰間的手:“你不是為了我活著,要為你自己,你不是喜歡做婚紗嗎?或者,寫作?我記得你參加過作文大賽得了……”

    話到一半,周滌非驟然哭出來,她在陳清焰不設(shè)防時把他猛推一下,他反應(yīng)快,抓住了扶手,并沒就此坐到臺階上。

    “我只想要你!”她又哭著去抱他,“你不能不要我,學(xué)長,別丟下我好不好?”

    這樣的情景,無數(shù)次上演,陳清焰總是任她在自己身上各種動作不斷,但此刻,他狠下心握緊她肩膀:

    “滌非,你確定你想要我?十年了,我一直都在,但你不在,你的癥結(jié)是要自己走出來,如果你自己不肯,沒有人能幫你,不是有沒有我的問題,你到底能不能明白我在說什么?”

    她什么都明白,人世間的所有道理,但已發(fā)生的,不能重來,所有所有顛覆過的,擺不正,周滌非眼睛里幾乎要噴出最鮮艷的血,陳清焰不會懂她,永遠(yuǎn)不會,不管他知不知道一切,沒有人,周滌非只知道沒有人會懂。

    但她是那么愛他。

    “學(xué)長,這個世界上你是對我最好最溫柔的人,我配不上你。”她癡癡看著他,忽然又安靜了,她說完,竟對他笑了笑。她一定是世界上最盼望能重回母腹,再新生的人。

    兩人進(jìn)去二十分后,簡嘉見到蘇嫻雅,她在看到換了身份的蘇嫻雅那一刻,忽然覺得害怕,這意味著,那個一直藏起來的自己要暴露在外人跟前。

    意外的,蘇嫻雅沒有親自接待她,而是推薦了一位女同事,因為兩人曾經(jīng)有過的短暫師生關(guān)系怕影響效果,隨后,簽訂保密協(xié)議。

    見到林醫(yī)生,簡嘉更緊張,她在微笑的眼睛里坐下,對方只是笑,看了看她提供的最基本信息表:

    “最近睡眠不夠好?”

    簡嘉靦腆點個頭,心撲通跳的自己聽得一清二楚。林醫(yī)生專注望著她,讓她自己說問題。

    “醫(yī)生 ,我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可能會很長。”簡嘉露出怕麻煩對方的神情,她從小,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孩子,她怕被嫌棄。

    林醫(yī)生還只是笑,示意她說下去。

    簡嘉不習(xí)慣長時間跟陌生人對視,盡管對方看起來,充滿善意。她低下頭,防御機(jī)制又啟動了。

    “如果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從最開始可以嗎?”林醫(yī)生親和力極強(qiáng),鼓舞她,簡嘉抬頭,“醫(yī)生,那我說的會不會太長了?”

    今天微涼,林醫(yī)生走到窗前,把窗戶關(guān)小些,很自然:“不會,你不要有任何負(fù)擔(dān)?!?/br>
    簡嘉接過她用紙杯接的熱水,捂在了手里,想一會兒,輕聲說:“我想從爸爸說起,小時候,mama很愛我但爸爸態(tài)度很冷漠,我以為小朋友的爸爸都是這樣的,后來,去同學(xué)家做客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我想讓他喜歡我,所以學(xué)了很多東西,總覺得大人肯定會喜歡念書好的小朋友,但我又錯了,”她眼睛開始泛紅,手指交纏,“就是,很多事我以為那樣行,但發(fā)現(xiàn)還是不行?!?/br>
    林醫(yī)生不做評價,簡單問:“你爸爸對你mama的態(tài)度呢?”

    簡嘉搖搖頭:“他不愛mama,我后來才知道,我跟mama都很努力去愛他,但不行,就是怎么樣都不行,后來,他做的一些事我跟mama都覺得那樣不對,他不聽,我們也沒好辦法,有一天,mama受了很重的傷,她很驚恐,沒說原因,”她慢慢抽泣起來,“再后來,我才知道,爸爸雇人想害她,他當(dāng)初娶mama的原因是為了拿到一個名額,他在外頭,早有情婦和兒子,只是我們不知道,我沒辦法,為了mama,只能跟他決裂,但最后他又痛哭求我們原諒他,他第一次抱我說其實愛我就算不愛mama但是愛我的……我和mama只去監(jiān)獄看過他一次,他頭發(fā)都白掉了,我又覺得他好可憐,我真沒用明明他那樣對我們,可我始終還在想我要是有爸爸多好,他夸過我一次,就一次,我當(dāng)時在拉大提琴,大提琴是他送我的,他說我表現(xiàn)力很好說我有悟性他還摸了我的辮子,我高興壞了……但我知道他不值得被信任被原諒……”

    斷續(xù)決堤,簡嘉捂住臉,深深哭了下去。mama那次被車撞,也是因為恍惚。

    她把秘密說出一半,但眼前,有浪潮打來,她被卷入記憶的深海:她和mama不被那個男人愛,簡嘉沒辦法繼續(xù)說出她不被另一個男人愛并被拋棄的潰爛。

    她至始至終只疑惑一件事:為什么?她到底錯在哪里?要怎么樣,能被愛?付出不行,包容不行,愛也不行,方法用盡只有不行一個答案。

    這一定是她的錯,做的還不夠好。

    否則,為什么爸爸不愛她,丈夫不愛她?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愛更艱難的事情了。

    簡嘉狠狠哭了十分鐘,那種很大聲的哭泣。

    她至今沒有告訴mama,自己寫了舉報信,先下手為強(qiáng)。帶著秘密生活,很累。

    事實上,她的表現(xiàn)和很多來咨詢的人們一樣,就是大哭了一場。

    林醫(yī)生始終沉默傾聽,這是個人人都個性張揚(yáng)想要發(fā)聲的時代,你想表達(dá)真實的自我,有人來得及認(rèn)真聆聽嗎?

    心理咨詢沒有一蹴而就,簡嘉哭完,走出來,她輕輕吐一口氣,前一刻,她起身時有后悔,顯然是對醫(yī)生的防御感又回來了,林醫(yī)生兩句話打消她的顧慮,并握了握她的手。

    兩人約好了下次會面的時間。

    你沒有錯,你做的很好,是對方不懂怎么愛人。簡嘉在心里默默重復(fù)林醫(yī)生的話。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前夫。

    在她猶豫要不要不擠電梯,從樓梯走下去時,陳清焰靠在扶手那,翻著書。

    他不玩手機(jī),最多用來查東西導(dǎo)致看起來像玩手機(jī),有空閑,他會選擇酒吧、健身、讀書。

    依舊沒有發(fā)朋友圈、發(fā)微博的習(xí)慣。他也沒有微博。

    彼此都愣了一下,陳清焰合上書,仔細(xì)探究她那張臉,靠近她:“程程?你來新方向做什么?”

    下一秒,陳清焰從她發(fā)紅的鼻 頭和淹濕的眼睛里判斷出一些信息,他害怕了,身子跟著發(fā)麻:

    “你生病了嗎?”

    簡嘉沒興趣知道他為什么在這里,她沒力氣,心里空蕩得像沒有邊界的國土,但對眼前人,又處處設(shè)滿關(guān)卡。

    她不說話,直接從他身邊走開。

    陳清焰不會放她走,他把書丟開:“程程,你是哪里不好了?”

    簡嘉回眸,眼睛里全是憤怒的淚水,她異常尖銳:“你說我哪里不好了?”

    他跟父親那個角色一樣,虛偽,冷酷,忽然回頭說愛,并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是又不知道想得到什么。

    陳清焰手心漸漸沁出汗,直盯住她:“你心里難受是不是?還睡不著嗎?”

    他不敢想,大腦指揮理智問出的這句話,如果,她因為他的傷害而變得像周滌非那樣,陳清焰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絕望,不知該怎么再一次重建的絕望。

    可是,他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