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開車要送周瓊，周瓊拒絕了。陳清焰把車鑰匙掏出來，先讓程述上去，對周瓊說：

    “我想找人，不是什么難事，上車?！?/br>
    周瓊想了想，鉆進(jìn)車?yán)?，一路和兩個男人都無話可說。她坐在后排，聽到兩人在低聲交談什么，心情復(fù)雜。

    但還是沒讓陳清焰開進(jìn)新小區(qū)，過紅綠燈，周瓊要下車。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找到程程?！标惽逖嬉哺铝塑?，認(rèn)真冷淡地說，周瓊微愣了下，看著執(zhí)拗的醫(yī)生不知該說什么。

    直覺告訴她，陳清焰是個不達(dá)目的絕不會罷休的男人。

    第98章

    簡嘉剪了短發(fā), 偏法式，微卷。

    她鼻子高挺, 眉上有劉海, 五官清晰干凈深刻?？瓷先ィ瑵M滿的少年感, 杜小冉非常鐘意她煥然一新的樣子, 給她扣上一頂紅帽：

    “漂亮的人，從來都是雌雄莫辨的，走，我好好拍你！”

    但不忘揶揄一下不在場的陳清焰, “陳醫(yī)生那么老，根本配不上你。程程, 我們應(yīng)該和青春飽滿的男孩子戀愛，他早腐朽了！”

    簡嘉沖她露出細(xì)細(xì)的小白牙笑, 沒說什么, 兩人出來，跑向廣場。

    “好呀, 你給我介紹？”簡嘉一口氣跑出很遠(yuǎn), 在雪白湛藍(lán)相間的建筑前站住, 金色的頂尖, 熠熠生輝。極夜沒有來，太陽還不會沉到地平線以下。

    她微微皺鼻子, “要像水仙花一樣美麗的男孩子”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杜小冉在不停拍她。

    這是她記憶中初次見面的簡嘉, 蓬勃, 熱烈，又混合著奇異的靦腆和安靜。

    手機(jī)里下載了aurora一系列軟件，摩爾曼斯克現(xiàn)在極光走向不夠明顯。所以，兩人去買了蟹□□，參觀完阿廖沙紀(jì)念像，依舊留在市區(qū)。

    雖地處極圈，卻因?yàn)楸贝笪餮笈鞯木壒?，摩爾曼斯克港成為北極圈內(nèi)唯一一個不凍港。

    簡嘉在西南角的標(biāo)志塔下，被杜小冉攝進(jìn)去。

    68°58′n，33°03′o。

    兩人在地球最北端的麥當(dāng)勞里吃東西。

    外面地上有不化的積雪，在晶瑩又廣袤的極圈之地，冷冽、剔透，簡嘉覺得世界很美好。

    吃完出來，從巨大的涂鴉廣告墻下過，簡嘉被杜小冉故意拍的模糊。

    整個城市燈火輝煌，有北方老工業(yè)城市的懷舊感。

    兩人穿著吊帶在酒店里選照片，簡嘉發(fā)給簡母和周瓊。一頭短發(fā)，引起南城這兩人矚目，周瓊連回她幾個“我艸”，并說：

    程程你好炫酷。

    簡嘉沒來得及多聊，又被杜小冉拽到五樓小酒吧里看夜景。風(fēng)，仿佛在兩肺間呼吸。一切人間璀璨，都航行在眼睛底下。

    這里的人，講英語的極少。簡嘉是俄語渣渣，但在這方面卻一向膽子大，從來不怕變錯格。她隨身有小本本，密密麻麻全是日常用語，加上亂比劃，剩下的，全靠對方腦補(bǔ)技能。

    點(diǎn)的果酒，貝利尼桃子酒，入口清甜。杜小冉則偏愛酒精度數(shù)高一些的。

    兩人盯著外頭雪和光的世界，感慨造物主的奇妙。

    極圈的夜晚太過漫長，所以，它拼命用各種斑斕來編織白晝的襯衣。所有，都像長壽的玫瑰園。

    簡嘉覺得非?？鞓贰?/br>
    久違的那種。

    她從陳清焰制造的無限焦灼和痛苦中剝離開來。這樣的時刻，想到陳清焰，簡嘉覺得非常遙遠(yuǎn)，她不再為自己會時常想到他而恐慌。

    外面，夜色很重。

    有一種黑暗，一直是光明中旅行者的伴侶。否則，旅游會變成一種退避。

    所以，有高大英俊的年輕俄國男人過來搭訕時，簡嘉用破破爛爛的俄語，愉快地和他們交談起來。

    語言不通？完全不是問題。

    從普希金到普京，從前蘇聯(lián)到克里米亞烏克蘭，從足球隊(duì)到航母，簡嘉什么話題都能插一杠子。有那么一個瞬間，她想起陳景明，很奇怪。

    男人們因?yàn)樗L了一個特別漂亮的鼻子，而笑對她混亂不堪的語法、重音。而他們又很快發(fā)現(xiàn)，女孩子的眼睛極美，極明亮，閃爍光芒。她的頭發(fā)在脖頸處彎出慵懶的弧度。

    一場聊天下來，讓簡嘉產(chǎn)生錯覺，自己俄語進(jìn)步了。

    忽然，有男人端著酒杯歪歪斜斜走過來，迅速吻了她。

    酒精和荷爾蒙，說 不清哪個更猛烈。

    簡嘉肩頭抖了一下，她聽到對方迷醉地用俄語夸自己美麗。這邊，杜小冉在拍照，找準(zhǔn)角度，一瞬間，兩人接吻的鏡頭被固定。

    簡嘉立刻漲紅臉，她把對方推開，用俄語警告了一句。

    在俄國的酒吧，遇到醉鬼的幾率總是很高。

    對方還要上來，卻被其他幾個清醒的年輕人拉住了，笑搡著趕走?？蓪Ψ斤@然在勁頭上，又折回，簡嘉看他幾秒，忽然抄起酒瓶，“砰”一聲，砸的稀碎。她拿著半截，指向想發(fā)酒瘋的高個男人，眉毛一挑，說了標(biāo)準(zhǔn)的一句俄語臟話。

    心口亂跳，除了陳清焰，簡嘉生平?jīng)]有被別的男人吻過。

    但她不會因?yàn)榫凭饔玫囊晃切☆}大做，只是，對方的死纏爛打想過來再占便宜她不會縱容。

    她不是easy girl。

    酒鬼最終被轟開。

    “程程，你臉紅什么，剛才吻你的那個，我瞧瞧，長腿細(xì)腰還不賴？”杜小冉眼睛沖她一擠，開句玩笑。隨后，把手機(jī)拿給簡嘉看：

    她被男人單手托住了后頸，一人仰頭，一人俯身，看起來像甜蜜的情侶，在曖昧的光線里，做親密的事。

    “你接吻的模樣真不錯，這張，給我雜志上稿用怎么樣？給錢的，小妞，別害怕。”杜小冉完全是審美的口吻，她沒開玩笑，但最后那句又調(diào)戲一把。當(dāng)初，簡嘉是寢室里脾氣最好，一開玩笑大家湊一起來圍觀她臉紅的姑娘。

    但砸酒瓶，杜小冉樂了，簡嘉的攻擊性總是在緊要關(guān)頭毫不猶豫爆發(fā)出來。所以，她閃婚閃離，杜小冉并不驚奇。

    此刻，簡嘉憋不住笑起來，有點(diǎn)調(diào)皮，說：“哦，那你給我打馬賽克，我勉為其難讓大家仰慕下我的美貌吧?！?/br>
    “友盡，再見?！倍判∪街讣c(diǎn)了點(diǎn)吧臺，又低頭，仔細(xì)看看，覺得不經(jīng)意的這么一抓，棒極了。

    其實(shí)，只是個朦朧的側(cè)顏而已。

    聊天的男人似乎有想進(jìn)一步的意思，簡嘉腦中警戒線拉起，她裝傻。在鍛煉完俄語口語后，和杜小冉回到住處。

    簡嘉去洗熱水澡。

    杜小冉盤腿坐床上，把今天的照片又篩選一遍。忽然心血來潮，把接吻照發(fā)給周瓊，按下文字：

    猜猜這是誰

    周瓊回了個目瞪口呆的狗頭：程程？異國艷遇了？好樣的！

    但很快，又補(bǔ)追一條：但不代表我支持我程隨便跟人家打炮噢，撩一下意思意思得了。女性魅力嘛，適當(dāng)展現(xiàn)一下ok啦

    兩人隔著屏幕，不約而同笑起來。

    簡嘉很久沒再發(fā)朋友圈，這一次，終于有更新。她在雪地上留下的影子，也在日光里。

    和她相反，陳清焰一天一條朋友圈。

    他把之前給簡嘉拍的照片，每天，發(fā)出一張，配上永恒不變的兩個字：程程。

    這股勁頭，像曬娃的新手。

    而且，他不再設(shè)置僅自己可見，對外開放狀態(tài)。他微信列表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陳主任似乎每天都在想念前妻。

    程述簡直看不下去，在陳清焰又又又又放出一張簡嘉的照片后，忙完手術(shù)下來，說：

    “學(xué)長，院長都私下問我了，問你這朋友圈幾個意思？”

    這種同樣古板有序，一絲不茍有種精密理性冰冷感的行為。很顯然，讓大家感覺到的不是恩愛，是怪。

    看陳清焰曬照片，和看他曬骨科手術(shù)流程圖，或者偶爾遇到罕見病人的片子，沒區(qū)別。

    今天，來了場冷空氣，陳清焰的高領(lǐng)黑毛衣襯的人更嶙峋。他的直覺告訴他，她是冷空氣的源頭，淡淡的：“沒別的意思，我想她?！?/br>
    “你什么時候走？”程述聳聳肩，他發(fā)覺，陳清焰如今毫不避諱對簡嘉的感情，動輒就能蹦出rou麻的話。

    nb s　 而且，多了個怪癖。

    陳清焰喜歡在吃飯時，提他的患者，在如何如何百度病情把自己嚇的半死。末了，他要點(diǎn)評：年輕的女孩子真的很喜歡瞎上網(wǎng)對號入座，沒辦法。

    說這話時，程述看到他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

    這樣的頻率不高，但陳清焰說了五次幾乎一樣的話，都發(fā)生在他門診時。

    “明天。”陳清焰直截了當(dāng)。

    有點(diǎn)錯愕，程述踟躕問道：“學(xué)長，這一趟折騰可不近，你搞錯了怎么辦？”

    “算我活該。”陳清焰一臉的淡漠，是對自己。

    說完，他掏出塊檸檬糖。像拿手術(shù)刀一樣規(guī)整地?fù)荛_，塞進(jìn)嘴里，又看呆了程述：“這吃的什么？”

    很快，陳清焰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塊來，遞給他。

    程述還沉浸在對陳清焰那種獨(dú)斷又執(zhí)拗的判斷里，回過神，露出個牙疼的表情：“我對糖果沒興趣?！?/br>
    但陳清焰又突然問：“泌尿科新分來的那個姑娘，她今天戴的手鐲，你覺得怎么樣？”

    “?。俊背淌雒恢^腦，“我沒在意啊！”

    一款星月手鏈，陳清焰無意看到了，他覺得，也許簡嘉會喜歡。他現(xiàn)在會自然而然地留心年輕女孩子們的打扮，有些東西，真的好看。然后，他會在腦子里勾勒如果簡嘉這樣打扮是什么樣子。

    這個時候，有人來找陳清焰。對方掏出證件，說明來意，兩人便走到103的小花壇處交談。

    “陳主任，我只是來了解下情況，自訴人剛提供你的信息?！闭f話的是東城區(qū)派出所警察。

    他進(jìn)103后，特意在大廳駐足一刻，看陳清焰的簡介。

    標(biāo)準(zhǔn)的青年才俊。

    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個人素質(zhì)。

    更讓警察又覺得不可思議。

    身在公安系統(tǒng)，因?yàn)殛愃鼐年P(guān)系，知道陳家的一些情況并不稀奇。

    “您有事直接問，我知道的，一定配合?！标惽逖婧芸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