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但過去的時間,就是永遠的過去了。 時間本身不會消逝,是人在消逝。大概因為時間從來沒有消逝過,它一直存在。 這次來,周滌非本來沒有那么多話要說,她只是想和他**而已。但陳清焰在拿鋒銳的刀子不斷刺傷她,每一個字都是。 她又用那種絕望的眼神看著他,卻輕輕說:“能給我倒杯熱水嗎?我太冷了,喝完我就走?!?/br> 陳清焰起身,但感覺奇怪,為什么簡嘉還沒有回來?他給周滌非倒好熱水,自己端了茶來到窗前,開始撥號碼。 沒有人接。 陳清焰準備出門去找簡嘉,他擔心她出事。 “我要出門,你帶著杯子走?!彼闷鹱约喝右贿叺拇笠拢@不合他的習慣。通常情況下,進家門后他會把大衣掛進柜子。 此刻,他整了下大衣領(lǐng)子,覺得心跳的很快,純生理性的。他停頓一下,眼前搖搖欲墜,周滌非的身影忽然被無限拉遠又拉近。 他踉蹌兩步,跌跪到了沙發(fā)上。 沒有力氣吐出一個字。 這個時候,離他轉(zhuǎn)身倒水又去打電話再回來穿衣也就幾分鐘,問題在茶里。陳清焰拼命抓住大腦最后一絲芒星,他去夠熱水,直接倒在腿上。 “學(xué)長,”周滌非蹲下來,她抱住他的頭顱,喃喃說,“我愛你,我沒有一丁點辦法,我們再做一次……” 說著,她流淚從包里拿出了注射器。 身后,柜門被打開。簡嘉在里面聽到兩人全部對話。 她比陳清焰先到的家。 想藏在柜子里嚇唬他,要在他打開柜門的那一瞬緊緊抱住他。這是她的突發(fā)奇想。 簡嘉知道陳清焰回來有換衣服的習慣,她是聽到他進來了,當時,嘴角忍不住翹起。 但很快,后面發(fā)生的一切讓她在衣柜里默默哭了。 “你要干什么?!”簡嘉跑過來,她看到了周滌非手里的注射器。旁邊,是昏迷不醒的陳清焰。 周滌非惘然抬首,她面無表情:“他不愛你?!闭f著,要繼續(xù)動作,簡嘉渾身發(fā)冷,她沒有猶豫,抬腳把周滌非手里的東西狠狠踢掉。她迅速抓起一只花瓶,一額頭的冷汗: “你滾開,離開我們,否則,我真的會砸你!” 周滌非漠然地看了看她:“你也在?這半天躲在哪里偷聽我們說話?”她沒有惡意,只是說出心中所想,所以漠然。 “周滌非,你真的病的 不輕!陳醫(yī)生和你說的夠清楚了,他不愛你,他現(xiàn)在愛的人是我,你已經(jīng)破壞了一次我的婚姻。這一回,你想干什么?得不到陳醫(yī)生要毀了他嗎?!我不會讓任何人毀掉他!你真可怕,你根本不值得陳醫(yī)生愛十年……” “我只是想和他**?!敝軠旆谴驍嗨?,似乎懶得聽簡嘉說任何句子。 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簡嘉紅著眼看她幾秒,搖了搖頭:“你的確不是正常人,我沒辦法和你溝通,你走,不要等我動手?!?/br> 她說著,不忘挪動身子,把注射器踢向一邊,離周滌非遠遠的。這個女人,真的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那么過去十年,陳清焰到底是怎么和她相處的?簡嘉腦子一顫,她覺得整個耳朵都在嗡嗡亂響。 周滌非卻慢慢站起來,她把陳清焰沉重的身體扶在沙發(fā)邊靠著,“我要帶走學(xué)長,他是我的。” 簡嘉終于忍無可忍,但還是扔了花瓶,她大步跨過來,把陳清焰從周滌非手里拽出,幾乎是吼的: “你這個瘋子,到底對陳醫(yī)生做了什么!” 她又拽過周滌非,用盡生平所有力氣把對方往外推搡:“你這個瘋女人滾,滾開!他不愛你了,你死心吧!” 周滌非比她高,身體卻比她還要輕盈無重,簡嘉把人從臺階上推了下去,她反鎖上門,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大口大口喘著氣。 很快,她哆嗦著摸到陳清焰的手機,上面的密碼十分簡單,是夏至日。她知道,而且陳清焰的朋友圈曾發(fā)過這樣一條文字: 下一個夏至,程程,希望我們是在一起的。 簡嘉忍住淚,雙手抖個不住幾乎握不住手機,找到房東的號碼,她哽咽著告訴對方:“we are trouble,lease,hel ……” 門鈴響了。 她嚇的手機掉到地上,門鈴一直在響。 周滌非被她推下臺階后,被站在樹下的許遠看到。他穿著長大衣,戴口罩,像個魅影在倫敦同樣陰沉的天氣下。 他看到簡嘉把周滌非推出來的一幕,那一刻,他想弄死陳清焰簡嘉兩個人。但理智猶存,這里是英國,所以只是上前把周滌非帶走,和陳清焰那位驅(qū)車前來的帝國理工學(xué)院同學(xué)擦肩而過。 “清焰?”門外鈴聲響后,終于有了人聲。 簡嘉渾身一軟,她幾乎癱倒在地,陳清焰的手機也跟著響起來,她接了,緊貼耳朵。 “清焰?沒到住處?” “你是他同學(xué)嗎?門口的是不是你?”簡嘉無聲啜泣著,她臉色蒼白如紙,逼著自己使喚兩條腿朝門靠近。 打開門的剎那,她試著喊對方的中文名字:“楊一?” 楊一比陳清焰大一歲,老成持重,同樣是大院子弟出身。他看到眼前女孩子神情不對,簡嘉眼里全是淚。 她斷續(xù)跟楊一說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混亂的很,楊一一邊聽一邊給陳清焰做簡單的檢查。 隨后,鎮(zhèn)定地把人背起,稍覺費力,陳清焰?zhèn)€子太高盡管體型清瘦,但肌rou結(jié)實,光一身骨架就已經(jīng)很重。 簡嘉拿起包慌里慌張跟著上車,楊一把他往最近的醫(yī)院送。 因為不熟悉英國就醫(yī)流程,簡嘉幫不上忙,她看著楊一忙碌。掛的急診,但需要等,尤其是在判斷出陳清焰沒有生命危險時,對方告知: 最起碼要等四個小時才能見到醫(yī)生。 第112章 他們得到一張病床,因為陳清焰昏迷不醒, 得以脫離等候區(qū)。 唯一麻煩的就是, 要不停的等。簡嘉第一次覺得所謂在103看病難, 似乎也不那么難。 今晚,楊一本要約兩人吃飯,就算是此刻, 他也沒徹底搞清楚陳清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因為簡嘉也不知道。 “需要報警嗎?”楊一問她。 簡嘉猶豫了下, 一點都不想和周滌非留在英國糾纏這些事。她搖了搖頭, 想起注射器,忽然不寒而栗, 因此告訴楊一別墅密碼請對方把陳清焰可能喝過的殘茶和注射器取來送去檢驗。 不是沒有懷疑, 不過沒時間。因為錯過了飯點, 簡嘉此刻饑腸轆轆但精神繃的死緊。腦子里,來回晃蕩著陳清焰和周滌非的所有對話。有那么一刻, 簡嘉覺得陳清焰也是瘋子。 兩人是一樣的危險黑暗, 所以才志同道合糾纏了十年吧?簡嘉走了走神。 周滌非鮮少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服,今天也是。她身上澆灌滿了沉重的故事, 又冷冽又魅惑地站在那,卻隨時散發(fā)出漫不經(jīng)心的嫵媚。簡嘉每次見她,都不得不承認真的有種女人, 不需要雕琢精細的五官, 就可以撐起“美”這個字。 她思緒萬千, 低頭就可以看到如嬰孩般一樣無助且無辜的醫(yī)生沉睡不醒。簡嘉摸了摸他的臉, 他的線條突出在溫熱的指尖下像山脈起伏。那雙漆黑冷漠的眼,是閉著的。薄唇卻呈現(xiàn)出一種別樣的光澤。 而小腿那,簡嘉的大眼睛里閃動了幾秒。她放好注冊表,趕緊過去摸了摸,是濕的。 陳清焰耐冷,下面只穿著條毛呢西褲。平時在南城,也不過是和復(fù)古燈芯絨褲子來回倒騰替換。簡嘉給他卷了起來,皮膚發(fā)紅,明顯已經(jīng)是燙傷。她立刻去喊護士,然而護士過來后,一句“nothg”給做了簡單處理,就此消失。 繼續(xù)等。 簡嘉像一只安靜的小獸一樣陪著他,她不餓。理智告訴她必須吃東西,所以,從a上點了份英式中餐,還是要等。 兩小時里,她只喝了一點水,隨時關(guān)注著陳清焰動態(tài)變化。只是,陳醫(yī)生沒有絲毫變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睡的像死豬。 這個時候,算走運,有護士過來抽血、再一次量血壓。此刻的陳清焰,肌張力下降。 之后,楊一提著食物進來,他比外賣要快。簡嘉跑到外面等候區(qū)打開袋子:雞芙蓉、炒飯、蝦片等等等等。她不挑食,在吃東西時楊一告訴她: “檢測結(jié)果要24小時出來,程程,我建議報警,這件事很嚴重?!?/br> “可是我聽說英國禁毒的力度根本沒法和我們比,如果這件事發(fā)生在南城,我一定會立刻報警。但我不想也沒精力和她在異國他鄉(xiāng)浪費時間處理這件事,只要陳醫(yī)生沒事,我們很快走人。有什么問題,我希望回南城處理。” 簡嘉主意拿的很利索。 “她?周滌非啊?是不是?”楊一接話接的非常準,這讓簡嘉一愣,“您也認得她?”不知為什么,簡嘉覺得失落,他的朋友認識周滌非。 “一面之緣吧,我中間回國跟清焰聚會她在酒店門口出現(xiàn)過,但沒說話,是個冷美人。” 楊一回憶起僅有過的一次交集,第一感覺是,那個女孩子不像現(xiàn)實中的人,她太冷淡,太疏遠。正常情況下,作為陳清焰的女朋友怎么著也得過去打聲招呼。她壓根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飯桌上,大家沒當回事只是開陳清焰玩笑:“你這妞兒,不會是個性冷淡吧?” 當時,陳清焰幾無表情,慣有的淡漠掛臉上一個人點起了煙,什么都沒說。 “抱歉,程程,提到她讓你不愉快了?!睏钜豢粗喖纹恋难劬镉袔追置H?,頓了頓,“我問 清焰你是什么人跟著一塊來,他說,你是陳太太?!?/br> 事實上,周滌非被許遠帶走時被隨之而來的楊一看在眼里。他記得這個女人,一眼認出,她辨識度實在太高。但顯然,周滌非不認識他也不會記得他。 陳太太。 簡嘉被這個新鮮而親密的稱呼弄紅了臉,她用小拇指輕輕擦去嘴角的碎屑,更正楊一: “我們離婚了,我不是?!?/br> 說完,又覺得多余,既然離婚了,為什么跟著他一道來英國?欲蓋彌彰。 好在楊一旁觀者清,他笑而不語,只說:“他這個人,我知道,說一不二,他說是陳太太肯定就是陳太太。” 三小時后,簡嘉勸楊一離開這里,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太好意思打擾別人這么久。 老同學(xué)兩三載沒見,楊一自然不會丟下不管。最起碼,要等陳清焰醒過來。 不知不覺,外面先是開始下起小雨。后來,變成雨夾雪。再后來,雪勢加大。整個世界又開始環(huán)環(huán)密密地掉純潔的飛舞。 酒店里,周滌非被許遠帶回后,她不停吃東西。然后,趴在馬桶上又狂吐不止。 這副模樣,許遠不是第一次見。他靠在門框那,一手端著一杯溫水,一手拿著毛巾。最終,周滌非癱軟在那不動了,靜靜地喘息著。 這個時候,許遠才過去讓她漱口擦拭,并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伶仃的要命。 一切好不容易整理好,許遠看到,周滌非的眼睛里溢出了大顆大顆晶瑩的淚水,什么聲音都沒有,就那么滾滾急墜。 她忽然說:“我剛認識他時,就知道他會愛上我也會離開我?!?/br> 當時,她是高中生。有些孩子尚且單純混沌未開,有些孩子卻早撞進成年人的世界。戀愛、租房、同居、墮胎這些事發(fā)生在高中生身上,一點也不稀奇。那會兒,她們都穿著秉承怎么丑怎么設(shè)計的中學(xué)校服,但周滌非即使被裹在那樣的衣服里,也掩蓋不了她身上女孩混合女人的獨特氣質(zhì)。 所以,陳清焰才會注意到她。 兩人四目相對的剎那,她壓住心跳。這一幕,構(gòu)成她對陳清焰所有回憶的開端,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你后悔嗎?”許遠問她。 “他是我人生里的意外之喜,是我配不上他,永遠配不上。不是后悔的問題,如果可以后悔,那一定是我后悔來到這個世界。”周滌非含淚又笑了,“但因為爸爸和他,你知道嗎?我又覺得,來這么一趟也很好。只可惜,我沒來得及去愛爸爸,也沒有學(xué)會怎么去愛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