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也就是掌柜做了多年生意,知道大多情緒不好在臉上顯露, 這會兒便只是笑著答應, 心里卻將林淼給數(shù)落了個透。成對的玉佩還能送給誰?肯定是送給相好的。但凡在吃的上面愿意省下一口,都不至于這么扣扣索索,小氣成這樣還不知道是單純不知事的哪家姑娘被這摳門鬼哄了去。 林淼不曉得掌柜心里所想, 他見掌柜從后面拿出的那塊玉石成色其實也還不錯, 便交了定金,又仔細問了多久能出成品。 掌柜道:“只要公子明天把圖樣送來,那半個月之內(nèi)必定可以出貨的?!?/br> 林淼聞言安了心,“那我明天再來?!?/br> 這下才算是將出門一趟所有事情都做完了。 出門時候路上還不是完全通暢的,回程時林淼便見著路邊已經(jīng)基本規(guī)整, 有官兵來回走動正在清理, 看上去秩序井然。 秋意已經(jīng)褪得干凈,昨天那場雨以后越發(fā)換上了冬日的蕭瑟與冷然。 林淼自己拎著糕點進到偏院, 剛下臺階便一腳踩碎了兩片飄到他腳下的綠葉。院子里面靜悄悄的,瓦背上還躺著一只不知哪來的胖貓瞇著眼睛打盹。 林淼將糕點遞給了璧如,自個兒進屋坐下拿出紙筆來開始畫圖,他也不準備畫多復雜精巧的內(nèi)容,不過是兩個塊玉佩合起來能成為一個圓,分開的時候也是賞心悅目的兩塊罷了。 林淼一邊畫一邊想自己這一下又是畫出去一百兩銀子,自己賺錢這么久,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積累,一下就給掏空了家底了。 所以說談戀愛這事情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都是很費錢的沒錯了。 潦草畫完,林淼拿出賬本給自己又算了算,這原本預計的買院子將鋪面擴大的事兒,感覺都得稍稍耽擱了。 本來偏院每個月的月例還是十兩銀子,林淼頭前都是存下來不多用的,院子里吃的也一般。后面謝琰常來,他不想給謝琰看輕了,另外食鋪又開始賺錢,林淼也就沒那么小氣。 這會兒他想想,又好像是回到了恨不得將十兩銀子摳下八兩的時候了。 林淼打了半天算盤,好歹是將自己的賬給算清楚了,加上現(xiàn)在花掉的這些,他手上還有能用的是八十多兩,新盤一個鋪子倒是夠的,只是到時候新租一個鋪子少不得還要布置稍作一些裝潢,加上人員物資的中轉(zhuǎn),八十多兩銀子想無后顧之憂地干成事兒恐怕還難。 日子還是艱難,特別是要哄一個謝琰的時候。 林淼自暴自棄將算盤推到邊上,自己直挺挺倒在軟榻上面,真是能愁死人。 璧如從外面進來,瞧見林淼這樣還奇怪,“公子,你怎么了?” 林淼滾了一圈頭發(fā)有點亂了,他也沒起來,就躺著看璧如,“璧如,咱們可真窮啊?!?/br> 璧如不解,坐到軟榻邊上正打算說話,卻聽見外面有動靜,她去窗縫里面偷瞧了一眼,見著院門那邊走進來的是謝琰,忙不迭伸手去拉林淼,“公子你快起來,王爺來了,可別失態(tài)?!?/br> 林淼聞言立刻坐了起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理到一半才反問璧如:“誰來了?” 璧如小聲說:“王爺啊!” 林淼扒到窗口往外一看,還真是陳寧來了,這會兒已經(jīng)快到房門口的臺階。 不待林淼下軟榻,陳寧便進了屋里頭。林淼想要下到地上行禮,然而陳寧抬手止住了他將要發(fā)出的動作,接著說:“不必,你就坐著吧?!?/br> 陳寧目光在林淼身上來回打量,直將林淼看得心里發(fā)毛,這才感嘆道:“若不是親眼見了,還真不信你這會兒都是全須全尾的。” 他原本當林淼沒什么稀奇,當下卻像是見著了一個寶貝似的。 林淼大概知道陳寧在說什么,不過也不算是全懂,就怕陳寧有什么更深層的意思,忍不住問他:“王爺,你在說什么?” 陳寧在軟榻另一邊坐了下來,抬眸也不是平時那個嬉笑的樣子,而很正經(jīng)。 屋里面的丫頭也都早被人給叫了出去,屋里面就林淼和陳寧兩個。 “長謙這毛病由來已久,一直根治不了,瞧過一些大夫吃過一些藥,但是通通沒用,發(fā)病的時候天王老子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尋常人根本無法到他跟前湊,連我的身手與他相比都差了些,若是在不傷了他的前提下,咱們府里頭恐怕沒有人能治住他?!?/br> 陳寧說,“我原本總覺得有隱憂在,可現(xiàn)在放心不少。” 他說著左右看看這狹小的臥房,嘴上又是另外一番安排,“你也別在這兒犄角旮旯窩著了,一會兒搬清秋院里去和長謙一塊住便是了,他那兒大卻素來少些人氣,你去恰好,也省得他同你一塊兒窩在這兒受委屈?!?/br> 還不是你們安排的,現(xiàn)在倒是說在這里受委屈了?林淼渾身散發(fā)出弱小窮人的怨氣,飄飄悠悠傳到了陳寧那邊,讓他有些尷尬地避開了林淼的視線,只道:“大約也就是這么點事兒?!?/br> 他說著就要走,林淼趕緊叫住他,剛才陳寧說起謝琰的病,林淼還想再問問。 “王爺,阿琰他到底是什么病癥,大夫可說了有什么解法沒有?” 陳寧已經(jīng)起身,腳步頓了頓回頭說:“具體什么病癥,大夫也并不清楚,但病因是清楚的,恐怕是早前在國公府時候的事情了,不過長謙在國公府時長于藏拙,京城里頭世家子弟中并不怎么冒頭,國公府對外又很體面,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們也并不曉得,只是大夫推斷,雨夜才會發(fā)病,總是因為雨夜里有許多不好的記憶,吃藥沒有用的話,多就是盡量能在雨夜里給長謙一些正面的記憶吧?!?/br> 這也算是有道理,但總歸是說來輕巧,畢竟謝琰這樣一個人,發(fā)起病來連陳寧都不敢露面的,誰還敢?更遑論給謝琰什么美好記憶了,那真是沒被謝琰砍過的。 原本陳寧也是這么想的,覺著這恐怕是一輩子的病癥了,沒想到還有林淼這么一個能在謝琰面前來回晃悠不僅不遭砍還能吃好喝好睡得香的奇人。 他想到這里,再看向林淼的目光就充滿了希冀與盼望,“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說完就走,好像是處理了一個燙手山芋似的。 被委以重任的林淼躲在窗戶后面對著陳寧的背影揮了揮拳頭,個壞蛋玩意兒。 不過陳寧的話好歹是給林淼提供了一個不妨一試的思路。 就是下雨天的時候謝琰那樣,旁人近不了身,且大雨天也沒地方去,他們兩個總是單獨在屋里的,場地有限,能做的事情也有限,林淼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到底能干嘛。 要么坐著要么站著,要么躺著?林淼臉頰一紅,想到躺著心里頭就砰砰亂跳。他其實倒不是很抗拒那什么,就實在是謝琰的玩意兒太嚇人了,他隔著褲子看都發(fā)怵,要真負距離接觸,他都怕自己被謝琰弄死。 要林淼說,其實他們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大不了還能上手不是,別拿手指頭不當工具不是?況且,謝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開竅,什么都不會呢。 林淼想到一起睡覺原本有些慌起來的心情一下因此好了起來,做什么做!不如探討一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得正經(jīng),林淼繃著臉滿是嚴肅。 也不等他想透徹,外面又來了人,這回是妤雯。 陳寧那邊剛和林淼說完搬去清秋院的事情,妤雯后腳就來了,林淼想想就曉得這應該不是陳寧一個人的意思,謝琰應該也是同意的。 妤雯見了林淼臉上還是素來的笑,不過這會兒語氣更加柔和一些,“林公子同我過去吧,王妃已經(jīng)等著您了。” 搬過去其實挺好的,清秋院里什么都有地方又大,幾乎是林淼想撒尿都快不用自己動手的地步。 林淼聽見說謝琰已經(jīng)在等自己,便抱上自己的小錢箱帶著璧如輕裝出發(fā)。 他屋里其他東西不多,衣服什么婆子們送來也就成。 這下是保鏢豪車和豪宅都湊齊了,實實在在的權貴階級的奢靡生活。 清秋院里來來回回少有得忙碌,謝琰站在臺階上望著院門口,這難得樣子攪得旁邊來來回回的丫頭婆子們大氣不敢出。 等院門口傳了動靜來,謝琰的目光越發(fā)望過去,林淼白了一圈的臉變進入他的視線中。 整個院子的氣氛都因為這一對望而驟然松了。 林淼半點不察氣氛變化,他見著謝琰腳步便輕快起來,小跑過去到了謝琰面前,與謝琰一塊兒進了屋里。 林淼到清秋院的時候少,待得最久的一次還是最開始來討月前,見著謝琰懲處管事的那次。連起來一想,現(xiàn)在就好像做夢似的。 他與謝琰站得近,氛圍無差,倒是周圍婆子丫頭一堆小心謹慎的模樣讓林淼很不自在。 妤雯上前想要接過林淼手上的箱子,林淼卻沒給,就說:“我一會兒自己放就好?!?/br> 等妤雯走開,林淼才當著謝琰的面將那小錢箱放到了屋里那大床里側(cè),又問謝琰:“這兒平時沒人動吧?” 謝琰見他那小心又財迷的模樣,笑說:“沒人敢動,你自放著就是。” 環(huán)境是生疏的,然而因為這里的主人是謝琰,林淼心里也有底,并不覺得不適應。等吃了午飯謝琰又去忙,兩人并不在一塊兒,只晚上照舊一起睡。 這么過了四五天,日子都差不離。謝琰和陳寧都很忙,年關末尾出了刮大風的事情,城內(nèi)城外雖然沒大傷情,然而修復重建各項安排都不少,除了吃飯的時候基本還在一起外,林淼反而白天見謝琰見得少了,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常常是睡著好一會兒謝琰才回來。 林淼原本擔心的節(jié)cao不保根本不存在的,他也就漸漸放心下來。 而這一場大風果然在幾天以后引了城里城外的謠言四起。 這會兒的人都信鬼神,也不知道流言從哪里開始,只是傳得很快,都說這風是上天給的警示,若非是陳寧與謝琰惹了天怒,怎么會在這古怪的時候刮風? 一時竟然也傳開了,背后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第六十章 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 傳播自然就快, 加上說的似乎像那么回事,信的人也有。 “這平白無故起了這樣的風,怎么算尋常?往年咱們這兒都是風調(diào)雨順, 偏今年這樣,我聽說有地方還死了人的, 這是多大的事情?” “怕不是老天給的警示,要不然怎么偏偏這今年有這么一遭?咱們這兒可剛來了新主啊……” 話說的隱晦, 可是聽到的人都懂這個意思。就是說這冬月遭了大風的災,是因著陳寧與謝琰主政,老天爺看不過眼給了警示。 這個角度來說, 并不是全無可能, 歷史上年景好年景壞都能被說到皇帝頭上,這事兒也差不離。 皇帝那邊在晉地的掌控雖然不如從前,可是要傳些風言風語擾亂晉地民心卻很容易。只不過這說法還沒等在百姓之間真的流傳開來, 另一個說法就強勢壓了一頭下來。 食鋪里面人來人往, 照舊還是忙。 包小廚炒菜炒得熱乎,也沒空說話,不過耳朵卻是豎著的,將周圍人說話的內(nèi)容基本都聽了一些,有內(nèi)容敏感的再加緊注意。 晉地對百姓言論管控并不嚴格, 百姓說話忌諱也就不那么多。加上南門這邊人來人往成分也復雜, 能探聽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小包正聽到一人說:“這風可并不尋常,看著像是老天爺給的警示, 咱們可不能覺得這事兒簡單啊?!?/br> 他正皺眉打算插嘴說一句,就聽一道熟悉的人聲道:“可不是老天爺給的警示,讓我們莫要現(xiàn)在過多了好日子就忘了以前的災禍了?!?/br> 小包看過去,見著小九從外面空手進了屋里,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傳進這周圍所有食客的耳朵里面。 前面說話那人瞪大眼睛不滿地反問小九,“什么好日子,又什么災禍?” 小九道:“怎么我看你年紀也不小,竟這個都不曉得,你不是本地人?” 他這一問,倒是將那人給問住了。 小九沒等他回答,徑直又說:“我聽我爹說,他年紀還不大那會兒,冬月里也出過這樣的大風天,那會兒可不像現(xiàn)在似的,家里的屋子都給刮倒了不說,死的人可不是一只手能數(shù)過來的,還多了不少災民呢,和今年這場比起來,那真是天差地別,要我說都是咱們這兒換了新主,鎮(zhèn)住了才沒出大事。” 這一個嶄新的理解角度,似乎更有道理些,不僅是這會兒在食鋪里面,連著外面的茶館酒肆,不少地方都有人說差不多的話,倒是一下將前面的風頭蓋過去了。 有人年紀輕,回去問問家里的長輩,才知道還真有這么一回事。 小九和人說完了話才往小包那邊去,到了面前用僅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就知道你嘴笨,除了耳朵還好使以外也就沒別的能耐了?!?/br> 小包手上的鍋鏟一抖,一片rou直接飛向小九,小九偏頭躲過,那rou直直往一食客的碗里去了。 那食客本來吃完了最后一口菜,正扭頭和人說了話以后本打算將剩下的白米飯都給劃拉進嘴里,可目光往下一看就愣住了,這怎么還多塊rou呢? 小包看看小九身后,沒見著林淼,心里有點失望。以前林淼少說隔一天也要來看一回的,可最近卻都沒出來,有什么事情都打發(fā)小九來,倒讓他覺得自己和林淼生疏了起來,全讓小九爭寵了去。 “怎么還是你?”小包看小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 小九斜睨他一眼:“你當我愿意過來瞧你,還不是主子有命。” 小包懶得和他斗嘴,反正大多斗不過,便只問:“掌柜什么時候還過來不過來了?” 小九將鋪子里的錢盒抱起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最近忙得很?!?/br> 說著就走。 至于林淼,他最近忙嗎?的確算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