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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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席向晚手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她有些詫異地抬眼重復(fù)道,“琴羚高家?” “正是。”翠羽正色點(diǎn)頭,“雖說算起來關(guān)系和那位并不近,即便清算也給逃過了,可畢竟是那個高家里頭出來的!” “他怎么老喜歡些奇奇怪怪的姑娘家?”席向晚不由得嘟囔起來。 她剛剛才想了平崇王妃是個精明人,吃了一次虧,第二次應(yīng)當(dāng)會謹(jǐn)慎再謹(jǐn)慎,不會再犯和之前同樣的錯誤,結(jié)果第二次挑的人怎么仍舊同先前一樣一言難盡? “姑娘放心,都察院的人查著呢,那位高家的姑娘若是有什么不妥,很快就能查得出來的。”翠羽打包票道。 席向晚低低嗯了一聲,將這事暫且放在了心上,卻暫時(shí)是沒空去著手安排的,畢竟,她在明日就安排了一出大戲,能不能好好上演還得看天時(shí)地利人和了。 “先前讓找的人,都找到了嗎?”她問。 翠羽立刻肯定地點(diǎn)頭,“放心,姑娘,萬無一失。但您可不要想著親自去那頭盯著,太危險(xiǎn)了?!?/br> “我不去?!毕蛲磔p輕搖頭,“我不能去,要是去了,又被樊子期發(fā)現(xiàn)了,他就會懷疑到我頭上來?!?/br> 她所設(shè)下這個局的巧妙之處就在于,樊子期無法在她身上肯定他荒謬的猜測,而是會轉(zhuǎn)而去考慮其他更實(shí)際的假設(shè),這能讓席向晚盡量不成為樊子期敵人中的頭號目標(biāo)。 從而也能讓樊家在被出去之前都不給都察院帶來更多的麻煩。 翠羽嘆了口氣,沒聽懂席向晚的意思并不妨礙她讀出席向晚的擔(dān)憂,“姑娘別怕,四皇子明日回來就成了‘陛下’,那時(shí)候,就算樊家也得收斂著點(diǎn)。” “收斂這兩個字,我想樊子期從來沒放在眼里過。”席向晚出了口氣,笑道,“不瞞你說,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可現(xiàn)在見到他,還是心中有些不安定?!?/br> 畢竟和樊子期斗爭的那五年里,是席向晚一生中生長最快的時(shí)候了。 她有時(shí)回頭去看,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從一個單純羞怯的姑娘家成了殺人見血都不眨眼的婦人的。 除去樊子期又血洗重建樊家之后過了些年,嶺南的局勢再度穩(wěn)定下來,席向晚才開始潛心后宅之事,專心撫養(yǎng)樊承洲和甄珍的一雙兒女,隨著孩童的天真無邪,她也好似被感染了一樣變得平和溫柔起來。 那兩個孩子給她帶來了太多的歡樂,因此這一世,席向晚也不愿意他們過苦日子。 比如,她可以將甄珍送回他們身旁;再比如,她還可以盡可能早一些地將樊子期除去,而后樊承洲就能早一日平定嶺南,讓兩個孩子過上安穩(wěn)日子。 “姑娘,”翠羽突然在旁出聲道,“你在想誰呢?” 席向晚抽出神來,失笑,“沒想誰,也沒想什么?!?/br> “騙人?!贝溆鹨槐菊?jīng),“姑娘最近一個人走神的時(shí)候也老是笑瞇瞇的,肯定是想到大人的事情,才這么高興。” 席向晚也不害羞,只揚(yáng)揚(yáng)手作勢要打翠羽,見她縮了脖子才笑道,“你家大人的事情不用想得這么牽腸掛肚,我隨便什么時(shí)候想見,只要去見他就是了,豈不比這方便許多?” 翠羽吐吐舌頭,“等成了親,見面就更方便啦!” 她說完,飛快地收拾了席向晚手邊的東西,拔腿就跑走了,腿腳靈活得跟個飛毛腿似的。 席向晚坐在原處反復(fù)思索了一會兒“成親”這兩個字,輕輕笑了起來。 假成親……就先假成親吧,若是還有以后,那便以后再說。只是要如何讓寧端點(diǎn)頭同意假成親,或許不是一句話那么簡單的事情就是了。 * 樊承洲在樊子期面前裝孫子裝習(xí)慣了,這次迎著頭皮按照席向晚的吩咐對樊子期十分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些真實(shí)的態(tài)度,想到這之后樊子期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更是大皺起眉。 這個恩情似乎欠得太大了些,還起來都費(fèi)力。 更何況,席向晚居然連為什么要這么在樊子期面前表演都沒有明說,只給他說了一遍要做的事情,詳細(xì)到什么時(shí)候該做出什么表情都特地強(qiáng)調(diào)了,還不如去請個戲子來,或許還演得比他更像些。 心中腹誹不已,但第二日樊承洲還是早早地醒了過來,心中甚至還帶著兩三分雀躍。 他雖然被席向晚蒙在鼓里,但至少能猜出顯而易見的一點(diǎn):席向晚是要坑樊子期一把。 這事情到現(xiàn)在還沒人做成功過,但樊承洲絕對是喜聞樂見高舉雙手雙腳支持席向晚這么做的。席向晚有什么好害他?要是想害他,早就在上一次見面時(shí)就出手了,又或者,席向晚只要將她知道的許多事情暗地里告訴樊子期,他樊承洲立刻就會被樊子期弄死。 樊承洲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席向晚是要暗算自己,有覺悟地?fù)?dān)當(dāng)起了一顆棋子的職責(zé),早起洗漱過換了一身新作的衣服,急匆匆地從晉江樓里頭離開往外走去。 門口管事見他這么早起來,不由得行禮笑道,“二公子今日出門忒早,不到日上三竿了?” 樊承洲擺擺手,看起來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走了兩步,正要上馬,突地又回頭問道,“我今日看起來如何?夠不夠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 管事愕然點(diǎn)頭,“二公子豐神俊秀?!?/br> 樊承洲松了口氣,翻身上馬,握住韁繩一夾馬腹,便驅(qū)著馬兒往四平巷的方向去了。 而晉江樓里,幾乎是同時(shí),樊子期也收到了樊承洲已經(jīng)迫不及待出門的消息,就連在門口的對話也一字不差地傳了回來。 匯報(bào)完對話的下屬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樊子期的回復(fù)。 “看來或許還真是甄珍?!狈悠谀﹃种械墓P桿思索了會兒,忽而將其擱到筆格上笑道,“這重逢的場景一定好看,我們就跟在承洲后頭過去吧。遠(yuǎn)遠(yuǎn)的,別讓他發(fā)覺了?!?/br> “是?!?/br> 這頭樊承洲和樊子期前后腳地出發(fā)前往四平巷,樊子期坐在一輛看起來和別的貴公子沒什么不同的馬車,聽著屬下時(shí)不時(shí)就從外頭傳進(jìn)來的匯報(bào)聲,從中推斷著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個叫念好的女人和甄珍諸多相似,卻正好被席向晚帶走,這其中有兩種可能性。 一,席向晚救錯了人,甄珍也沒有明說,將計(jì)就計(jì)接著席向晚的幫助脫離苦海;二,席向晚知道甄珍的真實(shí)身份,并且編造了借口將她救走。 第二種的可能太小了,樊子期對自己和汴京城中眾多勢力的差距心知肚明,都察院和他自己都沒又發(fā)現(xiàn)的事情,席向晚除非是夢中得了仙人相告才能知道甄珍沒死,并且化名念好躲在醉韻樓里。 因此,樊子期順著第一種可能順理成章地向下推論。 席向晚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救錯了人,但甄珍的性格樊子期知道,是個正直高潔的姑娘,必不會白白受人恩惠,她必然會將自己的身份坦率相告,那么這樣一來,席向晚想辦法去通知樊承洲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甄珍自然知道想殺自己的人是誰,這正好能解釋席向晚去晉江樓時(shí)要求見的不是他而是樊承洲的理由。 而這正好也印證了昨日席向晚走后樊承洲看他時(shí)那古怪的眼神和言行舉止——樊承洲從席向晚口中聽說了轉(zhuǎn)述,擔(dān)心他就是殺害甄珍的兇手,敢怒而不敢言。 而席向晚和樊承洲約定去見念好的日子,一定就是今天。 也就是說,他上次其實(shí)沒找錯地方,甄珍就是藏身于四平巷中。 只是那日碰見了似乎最近和四皇子關(guān)系十分密切的席元清,樊子期不愿打草驚蛇,才打道回府,不想后來就有了這一出。 他想完了這些之后,才輕輕出了口氣,竟覺得有些輕松。 希望如此。 如此這般,等他快刀斬亂麻地將事情處理完,席向晚那頭,也能用她被蒙騙的借口敷衍過去,不會將自己因一時(shí)嫉恨做過的蠢事暴露在她的面前。 更不必……親手殺了她。 樊承洲雖然察覺不到,但也猜得到樊子期一定派人跟在自己身后,并且這次比往日里更為謹(jǐn)慎,離得更遠(yuǎn)。 席向晚設(shè)下的局,一定是對樊子期極為重要,他才會這么上心和緊張。 樊承洲勒住馬,在四平巷的南邊停了下來,翻身下馬,拽著韁繩往前緩緩走去,尋找著席向晚那日告訴他的院子。 席向晚最好成功,能讓樊子期狠狠地栽個跟頭,死不了,但好歹能想起來就爽上一陣子。樊承洲邊走邊想道。 四平巷里的院落幾乎密密麻麻地完全并在一起,難找得很,樊承洲走了許久才找到席向晚說的院子,反復(fù)確認(rèn)了幾個特征后,他才清清嗓子,按照席向晚所說的那樣猶豫地敲響了門。 院子里頭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在家。 樊承洲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看,退了兩步又上前,抬起手又放下,顯得有些局促:這可不在席向晚的戲文里啊? 就在樊承洲不知道是要走還是留的時(shí)候,里頭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哪一位在敲門?” 樊承洲愣住了。這聲音太過熟悉,他夜夜都能在夢中見到,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只聽這個人一聲嘆息都能認(rèn)出是她。 他幾乎等不及想要一腳踢飛眼前這扇礙眼的門,動作卻是截然相反、像是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兩步。 這么武藝高超的樊二公子,險(xiǎn)些被石階路上的縫隙絆得后腦勺直接摔在地上。他頗有些狼狽地一個后仰支住了身后的院墻,好歹沒摔在地上,長松了一口氣,正要憑著腰力再直起身來,面前的門卻猶猶豫豫地開了條縫。 樊承洲手上一滑,還是摔了下去,啪一聲摔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 他有些尷尬地翻身起來,想要說什么,面前的門卻啪一聲關(guān)上了,用力之大,這院門都跟著晃了兩三下。 樊承洲愣了愣,還盤腿坐在地上的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聽見門里面嘎吱——咔的一下,顯然是剛才開門的人將門閂給落下了。 這樣明顯激烈的反應(yīng)讓樊承洲苦笑起來。他就這么坐在地上,沒了爬起來的勇氣,“其實(shí),這院墻就這么高,我翻進(jìn)去容易得很?!?/br> 門后面沒有任何人應(yīng)聲,可樊承洲卻敏銳地聽見站在門前那人疾步邁了兩腳,左右為難,像是要找個地道鉆進(jìn)去藏起來一般。 “你別不見我?!狈兄蘧従徠鹕?,拍了拍身上泥土,苦笑道,“我光是想想你還在這世上,又將我拒之門外,就想一頭撞死算了?!?/br> 他上前兩步,將手掌輕輕按在那門扉的外側(cè),好像這樣就能隔著木門碰到門后的那個人似的。 一門之隔的念好此時(shí)卻已經(jīng)是六神無主了。 她下意識地用自己的頭發(fā)死死遮住了右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在打開門之后看見了樊承洲,嚇得手腳冰涼忙不迭地就將門給關(guān)上了。 她這張臉……她如今的這張臉還怎么能用來再見自己的心上人!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珍珍,讓我看看你?!狈兄薜穆曇舾糁T仍然不依不饒地傳過來,只聽字句極為平靜,可每個字眼都擁有著將甄珍的心臟撕裂的力量,當(dāng)年被樊子期一刀刺中胸口時(shí),她甚至都沒覺得這么疼。 “不行……”她從喉嚨里擠出哭音,“你走。” 再度聽見她的聲音,樊承洲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我只看你一眼。”他溫柔道,“我怕我又在做夢,可夢里你從不愿意讓我見你。你成全我好不好?” “我不能見你?!闭缯鋸?qiáng)逼自己硬起心腸來,但她的喉嚨根本不受控制,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顫抖得厲害,她知道樊承洲肯定也能聽得出來,不由得眼淚掉得更兇了,邊擦著眼淚邊斷斷續(xù)續(xù)道,“我也不認(rèn)識你,你快走!” 樊承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再和甄珍爭辯,而是收手后退了兩步,平靜道,“我做不到?!?/br> 甄珍似有所感地抬起頭,果然聽見一陣輕微的衣袂舞動聲,接著,樊承洲已輕而易舉地翻上了一人多高的院墻頭上。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臉不讓他看見,掉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屋子里跑去。 第155章 可甄珍又怎么跑得過樊承洲。 樊承洲輕而易舉地在她跑進(jìn)屋子里的時(shí)候就將她從后頭抓住了。 “別碰我!”甄珍嚇得尖叫起來。 盧蘭蘭聞聲從里邊跑了出來, 手里還拿著把亮閃閃的菜刀, 見到眼前這幕立刻將菜刀舉得老高, “你是誰!快放開念好jiejie!” “念好……”樊承洲咀嚼著這個名字,笑了笑,“我每日夢里都是你, 你心中掛念的倒不是我。” “念好jiejie, 這人你認(rèn)識?”盧蘭蘭不由得奇道。 “不, 我不認(rèn)識, 他認(rèn)錯人了!”甄珍連連搖頭。 樊承洲突然手上力道一緊, 推著甄珍就往盧蘭蘭的方向走去。他不緊不慢地道,“沒錯,我是來打家劫舍的, 你有本事砍死我???” 盧蘭蘭是個兇悍的, 見到樊承洲逼近過來,果斷雙手握著菜刀就往他身上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