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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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拜帖都處理完了后,席向晚便起身去了正廳等候著嵩陽的到來。 不多時,錢管家便引著嵩陽進了門,席向晚起身行禮,“殿下日安?!?/br> 嵩陽仍舊是那副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但十分親切的模樣朝席向晚擺手,“我們之間就不必多禮了,坐下說話吧?!?/br> 錢管家自然也是認得嵩陽的,轉身便去沏茶送了上來,而后立在了一旁待命。 “我來時見到花圃里都翻新了,”嵩陽道,“寧端府中原本都不怎么愛打理,是你的主意?” 席向晚點頭笑道,“左右閑著也是閑著,看園中空著些地方,便憑著興致折騰一番,好不好看卻要等日后才知道了?!?/br> “是你種的,他閉著眼睛都夸好看?!贬躁柕恼Z氣帶著輕松隨意,“我聽人說,成親那天你手里拿著一支虞美人,外頭又種了一片,定是你最喜歡的了?!?/br> “那一片倒真不是我的主意?!毕蛲頂[手,將她和寧端第一次陰差陽錯的見面告訴了嵩陽,“我和寧端算是因為虞美人而互相結識,他也是用虞美人為我解了圍。” “還有這檔事。”嵩陽奇道,“也難怪,在觀音廟里那時候我就想了,他肯定是之前就見過你,才會這樣毫不猶豫地救了你?!?/br> 席向晚早猜到那日在觀音廟中需要寧端親自護衛(wèi)的貴人是嵩陽,聽她這么說也不覺得意外,只笑了笑。 嵩陽又接著道,“那時法師還對我說了,你是寧端的貴人,我就聽了進去,如今看來確實沒有錯?!?/br> “貴人?”席向晚訝然,她想了想,道,“倒不如說寧端是我的貴人?!?/br> “你們倆都這樣為對方著想付出,日子就能一直過得現(xiàn)在這樣和和美美了。”嵩陽笑彎了眼睛,看起來心情不錯,倒不像是和寧端冷戰(zhàn)多日的模樣。 那日在驛站中發(fā)生的沖突席向晚并沒有多向寧端詢問,但只從寧端找去驛站、又從西承的使臣口中聽到了所有過往之后嵩陽才趕到這點來看,當日三方之間的爭吵恐怕是很激烈的。 嵩陽與永惠帝約法三章過要隱瞞寧端的身份,更不希望他摻和到西承的內務中去,結果西承的使臣卻梗著脖子硬是要撞上來,頂破了嵩陽保持了這么多年的窗戶紙,定然是大大惹怒了嵩陽。 而作為被隱瞞一方的寧端雖然立場上同嵩陽一致,但就席向晚這些日子觀察他以來的結果,恐怕心中還是有些不虞的。 不過嵩陽親自前來寧府,又不主動提及和寧端之間的爭執(zhí),席向晚自然也不會討那個沒趣,只平平淡淡地和嵩陽說笑了半刻鐘多,兩人扯了些家里長短,絕口不提汴京城中的暗潮洶涌。 等扯家常的話題告一段落,嵩陽才喝了一口茶,道,“我還沒恭喜你,聽說武晉侯府的嫡長孫就要出生了?” “是。”一提到馬上要呱呱落地的侄子或侄女,席向晚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些,“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大哥說都好,我大嫂倒是想要個男孩?!?/br> 齊氏嫁給席元衡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卻一個孩子也沒有給武晉侯府留住,先前一個被包氏使了手段夭折,這第二個是好不容易求神拜佛才懷上的,自然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差錯,只想立刻生出個嫡長孫來,才算盡了做兒媳婦的本分。 席向晚倒是和席元衡想的一樣:能再度懷上,那之后一定也能懷,頭一個是男是女都好,總歸是這一輩的第一個孩子,要備受寵愛的。 “席府你們這一輩里,果然還是最年長的這個最先有子嗣了?!贬躁柕f著,突地畫風一轉,“你還有兩個meimei,卻都比你嫁的早,好似沒聽說傳出什么喜訊來?!?/br> 這句話若不是從嵩陽大長公主的嘴里說出來,席向晚都要以為是種嘲諷了。 她仔細看了一眼嵩陽,才接話道,“兩位meimei還住在席府時便與我不太相處得好,嫁出去之后就更是沒怎么見過了。聽說青容meimei小產后,平崇王府和高家定親了?!?/br> 席青容肚子里唯一的籌碼小產了之后,她就失去了最后一絲嫁入平崇王府的機會,更是被她的父母親關在府中軟禁起來不許再出門丟人現(xiàn)眼,只等著她身體養(yǎng)好之后送去外地低嫁了。 想到席青容趾高氣昂耍著手段將易啟岳勾走時的得意神情,再想想如今她的境遇,席向晚不由得搖了搖頭。 “三姑娘倒還好一些,二姑娘不一樣?!贬躁柕馈?/br> 席向晚聞言抬頭看向了她,視線從大長公主那意味深長的神情上轉了轉,笑道,“我還當國公府自從那‘寵妾’伏法之后便事事太平了呢。” “鎮(zhèn)國公要退了?!贬躁柵踔璞K平淡道,“如今的鎮(zhèn)國公世子不日便會襲爵。” 那也不過就是席卿姿要當未來鎮(zhèn)國公的妾罷了,這地位實在也算不上提升太少。 席向晚早就去鎮(zhèn)國公府見過幾乎是被軟禁起來的席卿姿,料想她如今的地位應該也沒有太多的變化——若是席卿姿能翻身了,那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跑到席府和席向晚的面前耀武揚威,哪里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杳無音訊、查無此人? “你可知那席卿姿進到國公府中之后,得的是什么待遇?”嵩陽又問道。 席向晚笑了笑,“不在意,也沒必要過問。” 席明德還過世前后,席府四房之間的丑聞可謂對于整個汴京的權貴圈子來說都是公開的秘密,對面坐著的人又是嵩陽,席向晚實在沒必要在她面前做戲假裝血濃于水。 “鎮(zhèn)國公世子妃沒幾日便給她灌了藥,這輩子也不用想懷胎生子了?!贬躁柲樕蠜]有意外之情,說出這話時臉色也是淡淡的,似乎不覺得鎮(zhèn)國公世子妃的手段過激惡毒。 席向晚卻稍稍揚了揚眉。 這種手段在后宅來說并不少見,畢竟子嗣是頭等大事,越是有權勢紛爭的地方,越是在意維護自己的利益。當家主母給新進門的小妾灌藥這都是常用的手段了。 嵩陽只說了這幾句,便很快起身告辭了,只字不提和寧端之間的不合,還謝絕了席向晚的相送,自己帶人離開了寧府。 席向晚不明白的卻是嵩陽今日來這一遭,將這些告訴她的意義何在。 席卿姿此后是不是能懷上孩子,和她又有什么關系?難道已經嫁作他人婦的席向晚還能去鎮(zhèn)國公府給并不對付的席卿姿討個公道? 席向晚不去落井下石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夫人,”錢管家將嵩陽送出府后去而復返,匯報道,“您去武晉侯府時需要的禮品已經盡數備好,這是禮單,請您過目?!?/br> 席向晚應了聲,接過簡短的禮單掃了一眼,突然如有神助地將兩個名字放到了一起。 席卿姿、齊氏! 席向晚與幾位兄長之間的感情向來好,這是武晉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席卿姿自然也知道。 再者,席卿姿的父母兄弟如今死的死,病的病,蹲大牢的蹲大牢,她自己費盡心機嫁給了鎮(zhèn)國公世子,卻不光光是被厭棄、還灌了絕子湯,可謂人生已經跌到了谷底,以她的性格,想要報復是極其正常的。 若是說席卿姿此時已經將錯都怪罪到了席府四房中最為風光的大房一系身上,席向晚是絕對相信的。 可即便如此,在鎮(zhèn)國公府中也是寸步難行的席卿姿,難道還能作什么妖? 席向晚匆匆掃過禮單,確認上頭東西都中規(guī)中矩地貴重,還給錢管家的同時道了個可字,正要按捺不住地起身給鎮(zhèn)國公府寫拜帖時,外頭門房跑了進來,急匆匆道,“夫人,武晉侯府的下人來了,說是他們大少夫人快要臨盆了!” 這時候再去鎮(zhèn)國公府是怎么也來不及的了。 席向晚站定腳步,思索片刻便下了決定,“錢管家,備車;碧蘭李mama和我一道去武晉侯府——翠羽,你過來,我有件事要吩咐你?!?/br> 第220章 翠羽想也知道肯定是又出什么事了, 嚴肅了面色跟在席向晚身后, “夫人, 怎么了?” “你身上有都察院的腰牌,事況緊急時,能直接進得去去鎮(zhèn)國公府么?”席向晚邊往最近的賬房走, 邊問道。 “應當問題不大, 鎮(zhèn)國公府向來好說話的。”翠羽道, “或者我路上到都察院里去看看錢伯仲王虎王猛他們誰在, 正巧順路, 進門應當沒問題,只看夫人想要我進去做什么了?!?/br> “我寫一封手書給你帶去,你直接求見老國公夫人, 說是我的請求, 將手書給她看。”席向晚道,“你去找席卿姿,哪怕她有一絲不對勁——不, 即便她看起來一絲不對勁也沒有,你也要將她的院子翻過來確認里頭沒有害人的東西?!?/br> 翠羽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從席向晚的話中聽出了風雨欲來, “夫人,我要找什么害人的東西?” “只要你看著邪門的,都算是害人的東西?!毕蛲砝淠?,“記得,每一個角落都要找到, 她也有可能藏在身上或是別的什么地方,只要有老國公夫人撐腰,應當什么地方都能找得,你見機行事?!?/br> 翠羽:“……”毫無證據地去搜查鎮(zhèn)國公府,想想都有點刺激?!笆牵蛉?,我知道了?!?/br> 席向晚快步拐進賬房里,讓人取了紙筆,疾書了一封簡單的手書便交給了翠羽,“席卿姿要在暗中害我大哥大嫂的子嗣,這事絕不能發(fā)生。事從權急,你字句可放得恭敬,但態(tài)度定要硬氣,明白么?” 翠羽小心接過尚未干透的手書,鄭重承諾道,“夫人放心,都察院的腰桿子一向硬氣!” 將這件事情交代給了翠羽之后,席向晚將錢管家去太醫(yī)院請御醫(yī),自己便帶著碧蘭和李mama坐馬車趕往了武晉侯府。 李mama不知個中詳情,見席向晚一路上都繃著臉色,還道她是擔心齊氏生產不順,笑著安慰道,“夫人放心,席家大少夫人早就讀了不少醫(yī)術,還每日同大公子一道練武養(yǎng)身子,生產力氣足得很,指不定咱們到的時候,都能聽見嬰兒哭聲了呢?!?/br> 席向晚緩緩吸了口氣,輕聲道,“若是我杞人憂天,就再好不過了?!?/br> 可嵩陽既然特地來警告她,總不會就是因為空xue來風。 馬車今日似乎走得尤為緩慢,席向晚路上不耐煩地掀開帷裳往外看了好幾眼,卻還沒從寧府走到武晉侯府,不由得心生急躁,好像隔著這許遠的距離也能看見武晉侯府里頭是什么狀況了似的。 李mama勸了幾句無法,也只好隨著她去了。 等馬車終于停在了武晉侯府門口的時候,席向晚扶著碧蘭的手下了馬車,匆匆走到門口,見了熟悉的門房便問他,“大夫穩(wěn)婆都來了嗎?” “來、來了。”席府門房的聲音微微顫抖,“可剛才夫人院子里的王mama又急匆匆地帶人跑出去了?!?/br> 席向晚頓時皺緊了眉跨過門檻往里面走,“稍后御醫(yī)到了,便立刻帶去大哥的院子里。” “是!” 席向晚顧念齊氏的狀況,腳下走得飛快,后頭李mama都差點趕不上。 她在武晉侯府住了十幾年,熟門熟路直奔席元衡和齊氏的院子,才看見院門,就似乎已經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不由得稍稍一閉眼睛,心中燒起怒火來。 若今日齊氏這一出真是無妄之災,還真是因為席卿姿而引起的,無論誰怎么說,她都要叫席卿姿用命來還! 席向晚腳下不停,飛快地進了院子里頭,就見到王氏正在外頭焦急地絞著雙手原地徘徊不止,立刻上前喚她,“母親?!?/br> 王氏又驚又喜地轉過頭來,見到是席向晚到來,明顯輕松了兩三分,“你趕緊來陪陪我,我第一次經歷這陣仗,魂都要給嚇掉一半了!” 王氏自己生過四個孩子,也是在鬼門關上徘徊過的,可自己生,和等候著別人生,卻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母親莫慌?!毕蛲碛昧ξ兆⊥跏系氖?,聲音沉穩(wěn),聽不出半分方才的焦躁,“我從寧府出來時,已經讓管家用寧端的名義去太醫(yī)院請御醫(yī)了,不多時便能到,大嫂不會有事的?!?/br> 王氏連連點頭,家中男丁都不在,她自己性子又一向極軟,自然而然地將剛剛到來的席向晚當成了主心骨,“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席向晚立在院中沖天的血腥氣中站了一會兒,只見里頭的血水一盆接著一盆往外送,又是燒好的熱水一盆一盆端進去,卻一直沒有聽見里頭齊氏的叫聲,心中有些不安。 齊氏先前擔心臨盆時沒有經驗出錯,請教了長輩許多,知道即便是痛也不能多喊來浪費力氣,可這會兒席向晚卻不太確定齊氏究竟是不是還醒著。 席向晚想了片刻便拍拍王氏的手,沉靜道,“我進去看看大嫂。” 王氏唉了一聲趕緊拉住她,“你一個剛剛出嫁從未懷胎生產過的姑娘家進去做什么,別擋著穩(wěn)婆做正事!” “大哥不在,我得替他照顧好大嫂?!毕蛲沓頼ama招招手,讓她過來扶好了王氏,才三步并作兩步往屋子里走了進去。 在外頭時血氣已經夠重了,可走到屋中時,席向晚幾乎要被血腥味兒沖了鼻子。 這架勢竟有點像逼宮那一夜的皇宮了。 好在席向晚見多識廣,跨過身旁幾個面如土色的婆子和丫鬟便走到了齊氏的床邊。 齊氏果然緊緊咬著自己的頭發(fā),滿臉是汗卻尚未暈過去。她的嘴唇已經沒有了血色,只似乎下唇上被自己咬破了個口子,還在向外滲血,整個人看起來仿佛大病一場似的,十分憔悴慘白。 席向晚對穩(wěn)婆做了個繼續(xù)的手勢,自己在床邊蹲了下去,握住了齊氏緊緊揪著被褥的手。 齊氏說不了話,只側臉瞧了瞧她,似乎想要笑笑,但又沒有這份力氣,只是眼角彎了彎。 “撐住?!毕蛲砀┝松碓谒叺?,“有人在暗中搗鬼,我已讓人去搗她老巢,御醫(yī)也在趕來的路上,只堅持住,一定會母子平安的?!?/br> 齊氏驀然睜大了眼睛,手掌心一翻緊緊抓住了席向晚的手腕,緊緊地盯著她,像在索要一個問題的答案。 席向晚緩緩點頭,她用另一只手不顧疼痛、更用力地握住齊氏的手,低聲說道,“這是大哥和你的孩子,我無論如何一定會保住,你信我?!?/br> 齊氏急促地喘了兩口氣,緩緩閉了閉眼睛,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又恢復了兩分力氣。 只是生產的時辰到了,卻是拖不了的,羊水很快便流了大半,穩(wěn)婆焦急地喊著說孩子再不出來就要來不及了,她也不敢離開流血不止的齊氏,只得就近問了席向晚怎么辦。 “大嫂,你信我嗎?”席向晚盯著齊氏的眼睛道。 齊氏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只能將眼珠轉向席向晚的方向,朝她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