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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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傳皺了皺眉,“草民雖不信怪力亂神之道,但幼年至今也不曾受過太多磨難,曾拜訪過高僧,也不曾聽得‘早死’一詞,請問陛下何處聽聞?” 宣武帝的表情更神秘了,“那也是個接下來一兩個月都會沒什么空來給朕幫忙的人?!?/br> 寧端負傷南下北上的這一趟來得兇險,太醫(yī)院的人都給叫去了,讓宣武帝不好意思厚著臉把人叫回來再辦差。更甚者,席向晚又設(shè)計替宣武帝除去了他的心頭大患樊子期。 宣武帝心中門兒清,若不是席向晚以身作餌,樊子期可沒那么容易上鉤。 大家都是男人,宣武帝還是很看得清楚樊子期心中想著什么的。 非要說的話,樊子期和宣武帝才是一類人,寧端這個為了心愛之人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和他們可不是一路。 “左右汴京城里的爛攤子也要花上許久去收拾,朕要交給你去辦的事情先放著,日后自然會有更好的時機?!彼嗣约旱南掳停瑪[手道,“朕真是越來越覺得釣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了?!?/br> 虞傳微微捂了捂自己仍然隱隱作痛的腹部,安靜了下來。 他此刻能坐在這金鑾殿中和宣武帝談笑風(fēng)生,對一名白身來說已經(jīng)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那一日在街上被拖行得受了這一身傷,又碰見了首輔大人同首輔夫人,或許反倒應(yīng)該是他人生中一道福祉。 宣武帝做好打算不去寧府當(dāng)被驢踢的,寧府便在風(fēng)急雨驟的汴京城里獲得了一絲極為怪異的安寧。 別家要么是人心惶惶生怕樊家下一刻就打進城來,要么忙著守城警衛(wèi)不可開交,再要么就是心懷不軌的人在暗中幻想著早已飛走的權(quán)傾朝野榮華富貴。 錢管家整理著剛買回來的各路藥材,松了口氣。 還好,寧府就算沒有了男主人,女主人坐鎮(zhèn)也一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現(xiàn)在外患已除,大人的傷又沒有什么大礙,看來能好好過一個春天了。 錢管家想著,遙遙往寧端和席向晚的院子看了一眼,思索著寧端估摸著什么時候會醒過來,又該什么時候再開始熬藥。 “叫后廚給夫人也準(zhǔn)備些補養(yǎng)身子的吧……”他嘀咕著自言自語道,“夫人前幾日倒不見憔悴,這一日一夜守著大人,眼看著臉色都差了些?!?/br> 他將藥材清點完交給別的管事,便轉(zhuǎn)頭往后廚走,邊走邊心里嘀咕,大人雖說是缺覺,但這一覺可睡得真是有點兒久的?。?/br> 處于睡夢中的寧端,說實在的也并不那么愜意。 他恍惚中似乎做了許許多多的夢境,夢里閃過許多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可都是碎片,他就算再努力看也看不太清楚。 夢中的一切像是發(fā)生過,又似乎和他所經(jīng)歷的有些許的不同,叫寧端有些好奇起來——他分明就在這夢境里見到了席向晚一閃而過。 她似乎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寧端試著在腦中描繪席向晚的模樣。她似乎總是有一種能叫身旁人跟著她一起輕松愉快起來的能力,面上要么帶著笑,要么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你這么一看,就能叫你郁結(jié)之氣散去五六分。 可夢里的席向晚,卻將一張精致的面孔繃得死緊,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寧端只記得席向晚在面對樊子期時是這幅不假辭色的模樣。 而且……夢中的席向晚,似乎看起來年紀(jì)大了一些。 這個疑惑從寧端腦中閃過的一瞬間,他眼前的場景就變換作了一座寬敞的院子。因著知道自己是在夢境之中,寧端冷靜地掃了一圈周圍,而這院子對于他來說實在眼熟,他甚至親自潛入過一次——這是嶺南樊家之中,樊子期所居住的院落。 他才剛剛看著樊子期死在面前,怎么又會夢到樊家?是樊家余孽尚未除清? 寧端擰眉想到這里,就聽見屋內(nèi)傳來響動,樊子期一身是血地從里頭跑了出來,捂著胸口一個血窟窿,步履蹣跚的模樣顯然是沒什么勁兒了,他身上臉上都滿是鮮血,但整個人身上醞著一股令人觸目驚心的陰郁,好似往這人手里塞一把刀,他就會去一路砍殺無辜似的。 那當(dāng)胸的傷口位置,卻正好和樊承洲在太行宮里往樊子期身上扎的那槍是一樣的位置,只是輕了些,才叫樊子期還有逃命的功夫。 這傷勢都能和夢外頭對得上,叫寧端生出了一絲不安——難道樊子期還沒死? 他眼前的樊子期趔趔趄趄跑了不過三兩步的距離,后頭就傳來一陣勁風(fēng)破空聲,寧端下意識地轉(zhuǎn)臉看去,見到一柄□□從屋內(nèi)飛射而來,槍尖如同一點寒芒,一眨眼的瞬間便追上了樊子期,巨大的力量甚至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 樊子期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顯然是不可能再多跑出一步了——那□□穿過他的身體沒入地面,靠他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離開原地。 而寧端卻沒心思觀看樊子期的慘狀,他望著從屋內(nèi)一前一后走出來的男女,視線中只剩下了面無表情的席向晚。 這實在是個和他平日所見……和他睡下之前在他懷里抽泣的席向晚太不同的人了。 若不是那張姣好面容上的一切細節(jié)寧端都記得清清楚楚,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別人——他夢里的席向晚,怎會是這幅冷厲的模樣? 仿佛是要驗證寧端猜想似的,樊子期艱難地回過頭來,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席向晚,你……以為自己這是……好算計?” 寧端盯著席向晚毫無畏懼地往樊子期身前走,下意識地往她身邊趕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在外頭靠近不了,只得眼睜睜看著席向晚一腳踩進了樊子期的血泊之中。 席向晚彎下腰去,直視著狼狽不堪、茍延殘喘的樊子期冷笑起來,“你盡管說廢話,這也是你最后的幾句話了?!?/br> “樊家……不是你的……玩物!”樊子期看起來有些憤怒,扭曲的五官在鮮血淋漓之間顯得分外陰森。他將視線轉(zhuǎn)向立在后方的樊承洲,勾起嘴角嘲諷道,“你會成為……她的傀儡?!?/br> 樊子期說話已經(jīng)極為吃力,但樊承洲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同樣面無表情地道,“我從來沒想要過樊家,拱手送人又如何?” 樊子期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再斥責(zé)一頓樊承洲,但嘴一張卻是吐出了大灘的血塊臟器,極為嚇人。 席向晚任由樊子期嘔出的鮮血濺在自己裙擺上,她的表情仇恨中帶著三分快意,“聽見外面的喊聲了嗎?那是效忠于的人死前發(fā)出的最后一聲慘叫。我可真不想讓你死得這么痛快,我想將你帶去水牢里關(guān)起來泡上個三天三夜,再將你架在火上生生烤死,好讓你知道烈火焚身是什么感覺?” “花了五年,就為了……為了樊家?” “樊家對我來說一文不值!”席向晚突地伸手拽住了樊子期的頭發(fā)將他的腦袋提起來轉(zhuǎn)向自己,厲聲道,“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哪怕將你千刀萬剮十次也遠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樊子期嘶啞地笑了起來,他看起來幾乎有些癲狂了,“你也會不得好死?!?/br> 大約是回光返超,他這句話說得極為流暢。 而后,樊子期居然還顫巍巍地伸出被自己鮮血染紅的手,摸向了席向晚的面孔,他喃喃地重復(fù),“你也會和我一樣不得好死……” 樊子期的手指還沒來得及碰到席向晚,寧端就猛地一睜眼從夢里醒了過來,立刻轉(zhuǎn)眼看向床邊,卻發(fā)現(xiàn)說好會守在他身邊的席向晚不見蹤影,心中的陰影頓時擴大了幾分。 寧端顧不得思考夢境究竟能不能和現(xiàn)實連上,樊子期最后的詛咒猶在耳畔回響,好似從夢里跟了出來似的。 這聯(lián)想讓寧端皺緊了眉,他不管不顧身上的傷口,掀開被子便下床往外走去,牽扯到傷時也只頓了頓便置于不顧——他只想快些見到席向晚,用自己的眼睛確認(rèn)她的平安,這份急切幾乎讓他的五臟六腑都擠壓著疼痛了起來。 院中也空無一人,沒有翠羽,沒有碧蘭,沒有錢管家。 寧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幾乎是跑出了院門,視線便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不遠處的纖細背影。 他頭昏眼花地看見那背影沉浸在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之中,心臟一縮沖上了前去。 正在花圃邊上澆水的席向晚聽見響動,回頭瞧見寧端面色凝重地跑來,疑惑地轉(zhuǎn)身迎他,眼底流露出喜意,“你醒——”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寧端報了個滿懷,他幾乎沒收斂力氣,環(huán)著她的手臂幾乎像要將她嵌入體內(nèi)。 席向晚猝不及防被勒得輕咳一聲,手中水壺跌落在地也沒去顧忌,只當(dāng)寧端是做了什么噩夢,仰著下巴輕輕拍他的背,“對不起,我離開了一小會兒,原想著澆了水便回去的,不想你偏偏這時候醒了?!?/br> 寧端埋首在她肩窩里好一會兒,視線往兩人腳邊盛放的虞美人掃了一眼,抿唇不語。 “我沒事?!毕蛲磙D(zhuǎn)頭親他的耳朵,邊親便耐心地道,“我們都平平安安的,往后也是?!?/br> 寧端微微側(cè)臉端詳著席向晚近在咫尺的臉,盯了半晌,突然伸手去在她臉頰上抹了一下。 夢中樊子期就是想觸碰這里。 “嗯?”席向晚歪頭蹭寧端的手指,含笑朝他眨眨眼睛。 樊子期一根手指也不能碰她。 寧端想著,動動手指捏著席向晚的下巴將她轉(zhuǎn)向自己,一語不發(fā)地吻了上去。 席向晚好脾氣地攀著他的肩膀交換了個滿是侵略和占有的吻,才輕喘著笑道,“夢見什么了這么氣?” 寧端舔了舔嘴唇?jīng)]說話。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席向晚泛起紅暈的臉頰眼角,胸中肆虐的火焰不僅沒有因一個親吻熄滅,反倒越燒越旺——他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見寧端不答話,席向晚也不以為意,她拍拍寧端已經(jīng)松懈幾分的手臂叫他松開,而后彎下腰去從腳邊隨意采了一支虞美人遞到了寧端手里。 寧端不明所以地接過,低頭看了一眼,腦子里想的和這花全然連不上關(guān)系。 “在望玉池時,我和你想的是一樣的?!毕蛲肀尺^手,望著寧端笑盈盈道,“陛下調(diào)侃你說,花太好看,晃了眼睛?然后你答……” “是好看,挪不開眼?!睂幎私K于開了口,聲音喑啞低沉。 席向晚笑意更深,“我那時……也是想的一樣的事情。” 寧端的指尖碰了碰微涼的花瓣,從喉間逸出一聲喟嘆。他抬頭將虞美人輕輕插入席向晚的發(fā)鬢之間,在她溫和的視線中低聲道,“怎么會一樣呢?!?/br> 望玉池畔的席向晚對他全然是陌生的贊賞,可唯獨寧端自己知道,他彎腰去她腳邊采花時,心也一道倒在了她裙下。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就在這里完吧~ 番外我慢慢寫,會講上輩子寧端的死因,還有那個寧端書房里的暗盒,還有寧端第一次見阿晚,還有○房!! 新文《攝政王妃嬌寵日常》大概19號左右的樣子開,求個預(yù)收~ 薛嘉禾十五歲那年被從小山村接到了皇宮,才知道自己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白撿了個便宜爹和親弟弟。 結(jié)果半年后皇帝就駕崩了。 薛嘉禾捧著先帝連下的三道遺詔,一道一道地看過去。 第一道,立八歲的太子為新帝。 第二道,封異姓王容決為攝政王,輔佐新帝親政。 第三道,將綏靖長公主薛嘉禾許配攝政王為王妃,擇良辰吉日完婚。 她看看遺詔,看看懵懂的幼帝,再看看面前冷冰冰的男人,一閉眼一咬牙:嫁了! * 朝堂民間,無人不知綏靖長公主的封號由何而來:她是先帝放在攝政王身邊,安撫他莫要造反、安心輔政的一枚棋子;野心勃勃的攝政王則視她為眼中釘rou中刺。 而某日早朝,文武百官齊齊參拜,唯有攝政王遲遲不出現(xiàn)。 幼帝擺擺手,“攝政王昨晚被皇姐罰跪了一宿,今日不來早朝了?!?/br> 百官:……長公主威武。 * 感謝 xiaozhususu、季影笑了笑、佛光照我去戰(zhàn)斗 的手榴彈! 感謝 季影笑了笑x9、圓滾滾x3、jj8586x3、wulikkwx3、vinarex2、棠檸x2、辛漪x2、曬太陽的懶貓x2、雨過天青x2、言墨阡、ongong.、36433849、kuki_c、xiaozhususu、惟飲、夢煙、佛光照我去戰(zhàn)斗、?(這……大概是個被和諧了的表情??)、歸睞、朱一龍家的小籠包、昵稱能吃嗎、max美妝室、悠悠、嘟嘟豬、34686655、29272046 的地雷! 第249章 乞巧(上) 寧端回到汴京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六月頭上,他養(yǎng)傷了大半個月, 時間就進到了七月里。 七月初一那一天開始, 他就覺得府中似乎有些繁忙了起來,錢管家好似更是采辦了許多東西回來,各莊子也在往寧府送東西, 這幅架勢叫寧端算了一番日期, 偏生就是想不出七月初一是個什么大日子。 席向晚倒是任由錢管家忙碌, 她自己十二分的心思都撲在照顧寧端的傷勢上, 生怕這逐漸炎熱的日子里他的傷口一個不小心又惡化了。 寧端卻知道自己向來是皮粗rou厚的,那一點傷他幾乎沒看在眼里過,可席向晚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他也只好甜蜜蜜美滋滋地受了。 宣武帝小心翼翼地帶人來探病,話里話外都是想試探一番寧端什么時候能上朝當(dāng)差,硬是被席向晚要笑不笑地盯回去了。 這過于空閑的日子對寧端來說也沒那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