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噗”的一聲,寧溪月把嘴里的茶都噴了出來,春草連忙掏出帕子替她擦嘴,只聽她沒好氣道:“能不能不提了?我就這么點小傷,皇上也念叨,肖太醫(yī)也念叨,素云念叨姜德海李莊也念叨,現(xiàn)在連你都不例外,還讓不讓人活了?我又不是腿斷胳膊折……” “娘娘慎言,這樣不吉利的話可不能說?!?/br> 春草連忙為她撫著后背,一面道:“奴婢只是感念娘娘的恩德。娘娘放心,奴婢雖然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但心里并沒有什么尋死的念頭。這照月軒的日子多好啊,又有娘娘這樣世上最好的主子,這樣幸福的人生,奴婢可不舍得結(jié)束,奴婢想著,最好娘娘能長命百歲,奴婢也長命百歲,一輩子伺候您,開開心心的伺候您?!?/br> “哎!這個想法就對了。”寧溪月欣慰點頭:“孺子可教也!” 春草幫她將衣裙上濺到的一點茶水也擦干凈,這才笑道:“叫我說,娘娘大可不必將精神用在我身上,您還是去看看小易子吧,這兩日,我看他魂不守舍的。我就奇怪,心想明明遭了事兒險些死掉的是我,怎么他竟比我還無精打采?不但是我,姜總管和李莊他們也都這么說呢?!?/br> “是嗎?”寧溪月眨了眨眼,忽然道:“他這兩日有沒有出門?” “除了去御膳房和內(nèi)務府的藥庫給娘娘抓藥,沒見他出門,怎么了?莫非娘娘竟然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嗯,不知道。行了,你既然沒事兒,就出去吧,把小易子叫進來。” “急什么?今早肖太醫(yī)還說娘娘太過費心勞神,皇上都訓斥奴婢們了,您還這么cao心。娘娘,您就聽奴婢一句勸,養(yǎng)養(yǎng)神吧?!?/br> “你懂什么?唯有這些事都處理好了,我才能安心養(yǎng)病,不然總是靜不下心來。肖太醫(yī)的話,你們當耳旁風就是,我算看出來了,什么神醫(yī)?哼!不過就是靠著夸大其詞,渲染氣氛博得名聲罷了,可恨世人都被他蒙蔽,連皇上都對他言聽計從?!?/br> “他身上可系著娘娘的安危,且人家說的癥狀和娘娘也都對的上,誰不信服?更何況,皇上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蒙蔽?可見肖太醫(yī)是有幾把刷子的?!?/br> “閉嘴,明知道娘娘我不喜歡那個姓肖的,你還一個勁兒幫他說話,氣壞了我你負責嗎?去,把小易子給我叫進來?!?/br> 春草無奈,知道寧溪月是不能出門,所以心里窩火,于是便走到窗邊開了一扇窗子,笑著道:“娘娘,皇上剛剛命人搬進來兩棵大石榴樹,透過這窗子就可以看見,如今結(jié)了紅彤彤的果子,個頭有拳頭那么大,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您出不去,在這里看看也是好的,奴婢這就去叫小易子。” “嗯。”寧溪月點點頭,于是春草去了。她這里下了床,來到窗邊,坐在榻上,往外看那兩棵石榴樹,想著譚鋒日理萬機,卻還能連這點小事都考慮周到,因眼睛里全都是紅彤彤的大石榴,心中就好像喝了蜜一樣甜。 “娘娘,您找奴才過來,是有什么吩咐?” 小易子的聲音讓寧溪月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細細一看,果然就見漂亮的小太監(jiān)似乎憔悴許多,眼睛還有些紅腫,面色也十分蒼白,她便驚訝道:“先前我還以為春草是危言聳聽,誰知你竟比她說的還嚴重,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奴才只是想到娘娘之前遭遇的危險,所以心里后怕?!毙∫鬃用銖姅D出一個笑容:“娘娘不用為奴才擔心?!?/br> “我今兒算是知道,什么叫比哭還難看的笑了?!睂幭?lián)u搖頭:“有什么事你趁早和我說,還想和我打馬虎眼,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輕易就會被人糊弄過去嗎?我只是胸腹間被春草撞了一下,又不是腦子被驢踢了?!?/br> 第九十八章 天機不可泄露 “娘娘……” 這風趣的話非但沒讓小易子輕松一笑,反而讓他眼睛都紅了,連忙道:“奴才不敢糊弄娘娘?!?/br> “這還叫不敢糊弄我?”寧溪月冷哼一聲:“說吧,到底怎么了?莫非是和你云大哥吵架了?”屋里沒別人,寧溪月也就沒忌諱,直接開門見山,在她想來,能讓小易子變成這個模樣的,也只有云濤了。 小易子搖搖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垂下腦袋,不肯說話。 “哎呀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我這樣雷厲風行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的主子,卻帶出了你這么一個吞吞吐吐的家伙,快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肯定是和云濤有關(guān)對吧?” “娘娘,沒事兒,您就別問了?!?/br> 小易子抬起頭,勉強又擠出一個笑容,卻見寧溪月仔細打量了他兩眼,點頭道:“嗯,確認過眼神,的確是和云濤有關(guān)?!?/br> 小易子:…… “不會吧?難道……云濤被抓起來,送進慎刑司了?就因為春草的事,咱們照月軒被盯上,所以你們的事情暴露,這一次娘娘們不敢從你身上下手,就想從云濤那邊打開突破口,而你卻因為不想讓我煩惱,所以只能打落牙齒肚里咽,自己默默擔憂,是不是這樣?” 小易子:…… “得,看你這嚇呆了的表情,一定是這樣沒錯了,至于嗎?好歹我也看過幾本推理小說,對于這種劇情發(fā)展,還是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的。” 寧溪月一邊說著,就要下床,小易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制止她,哽咽道:“娘娘,不是您說的那樣,是我……我……我和云大哥斷了?!?/br> “嗯?” 寧溪月頓時就覺著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得:這簡直就是紅果果的翻車現(xiàn)場啊。 因沒好氣道:“都怪你,有什么話不能早點說?非要我推理錯了,自打臉你才肯說,看我笑話……等等,你說什么?你和云濤斷了?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說你們兩情相悅嗎?難道云濤始亂終棄?” 小易子搖搖頭,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下面小馬扎上,喃喃道:“有春草這個教訓,我怎么敢繼續(xù)和云大哥好?春草和那個小林子還沒有事呢,都差點兒被栽贓冤枉,何況我和云大哥?一旦被抓住,就是罪證確鑿。所以我那天去內(nèi)務府抓藥,借機去了云大哥那里,和他說清楚了,從此后,我們就只是兄弟,再不能……再不能像以往那般親密?!?/br> “是這樣啊?!?/br> 寧溪月躺在床上,嘆了口氣,看著小易子喃喃道:“就這么斷了啊,多可惜?我雖然也沒聽多少你們之間的事,但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他的?!?/br> “那又怎樣?后宮不許,先前主子們睜只眼閉只眼,我和云大哥還可以暗地里往來,享受片刻歡愉??墒乾F(xiàn)在,有了春草的事情開頭,以后會有更多人盯著照月軒,我再和云大哥在一起,那不但是自己找死,更是連累娘娘。云大哥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雖然他也很痛苦,可他知道我的難處,也就答應了。” 說完見寧溪月沉默不語,小易子反而安慰她道:“娘娘也不用為我難過。其實說起來,這或許也是一個好結(jié)果。我只要一想到,若這事兒不是春草,而換成我和云大哥,我們可就是罪證確鑿,便是娘娘有心要救,也救不來。如今斷了雖然痛苦,但好在我們都活著。以后,哪怕娘娘們盯著照月軒,我和云大哥也不用怕了。從前我們在一起的事也沒人知道,就算有人想翻舊賬,不能抓我們現(xiàn)行也沒用?!?/br> 寧溪月點點頭,卻沒有了說話的精神,論理小易子能如此當機立斷,不肯因為自己的感情而連累主子和照月軒,她應該欣賞高興,對這份清醒理智進行褒獎才是。 然而也不知怎的,她心里就是堵得慌,不自禁就想起之前自己對對食的看法:太監(jiān)宮女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許主子們期盼君恩雨露,卻不許他們相愛對食,這是什么狗屁規(guī)矩? “這后宮……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難道就不能有一點美好的東西存在嗎?” 主奴兩個沉默了好半天,寧溪月看著天花板,忽然喃喃說了一句。 “娘娘,可不能這么說?!毙∫鬃舆B忙站起身:“這話娘娘在心里想想還好,若是傳出去,尤其是傳到皇上耳朵里,又不知是多大一場風波。后宮是太后和皇上的家,您竟然這么說,將他們置于何地?” “不說就不存在了嗎?太后皇上都不是喜歡自欺的人。” 寧溪月冷哼一聲,卻見小易子苦笑道:“自古以來,后宮便是如此,太后皇上不自欺,又能如何?譬如娘娘,您又能做什么呢?其實自從奴才伺候了您,已經(jīng)覺著這后宮很好了,最起碼,還有娘娘這樣的人存在,這在從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我不信,洪洞縣里就真的沒有一個好人了?”寧溪月忿忿道,見小易子呆若木雞,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洪洞縣的典故,于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后宮里真的就沒有一個好人了?” “自然是有的,不過好人么,想要活下去只怕不容易。云大哥說過,后宮里的好人,通常也都是軟弱善良之輩,在這兒,人善就要被人欺,所以,與其不自量力的打抱不平,倒不如明哲保身?!?/br> “嗯?”寧溪月立刻敏感了:“你小子該不會是把我的事告訴了云濤,這是他對我的評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