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沒什么,你出去吧?!睈倠逯挥X心亂如麻,揮揮手讓小宮女出去,但很快又叫道:“回來,給我簡單收拾一下,我要親自出門迎接。” “呃……是?!毙m女答應一聲,心下更疑惑了,暗道萱嬪娘娘又不是沒來過,怎么今日娘娘竟這般鄭重? 這話自然不敢問出口,用最快速度替悅嬪將衣衫發(fā)髻簡單收拾整齊,隨她出了大門,就見寧溪月和桂香等已經(jīng)進了院子。 悅嬪連忙下了臺階,盈盈拜道:“不知娘娘親自過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br> 寧溪月在她面前站住,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道:“我說,用不著整這么大陣仗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貴妃和皇后來了呢,快起來。” 說著就親自伸手扶起悅嬪,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搖頭嘆息道:“你說你,沒事兒玩什么庸人自擾?才幾天,就瘦了一圈兒,合著你這些日子都沒吃飯睡覺?” 悅嬪嚇了一跳,目光忍不住看向桂香,暗道怎么回事?萱嬪娘娘怎會說我庸人自擾?桂香這蹄子,到底和她說了什么? “娘娘,萱嬪娘娘都知道了。奴婢也是沒辦法,娘娘們問我……我實在招架不住?!?/br> 桂香心中有了底,說這話便不帶一絲緊張,甚至最后還微微露出一點笑容,有點兒邀功的意思,悅嬪也是聰明人,看見她這模樣,心中便不由“咯噔”一下,先是提了起來,接著又重重放下。 見寧溪月看著自己,悅嬪便低頭小聲道:“我……我實在慚愧無地,竟……竟還讓娘娘親自過來,這是怎么說……” 不等說完,就見寧溪月拉起她的手,一邊向屋子里走去,一邊笑著道:“怎的忽然這樣生疏?你向來叫我meimei的?!?/br> 這一句話雖平常,可在此刻說起,卻是大有情義。悅嬪為此事所苦,幾日寢食不安,此時一聽,眼淚情不自禁就流了下來,哽咽道:“娘娘……meimei當真不怪我么?我……我自己回想之前情景,都覺無地自容?!?/br> “真是傻瓜,論理,你比我長了兩歲,這些道理你該比我明白才是,怎么到頭來,竟還要我來開導你?” 說著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屋里,分左右落座后,桂香忙忙捧了茶果點心,接著便拉了清霜去屋外說話。 屋里沒有別人,悅嬪方流淚道:“恰是明白道理,細思先前,才更慚愧,尤其在洛嬪薛陳二人的比對下,我越發(fā)豬狗不如了。” “我看你是越發(fā)糊涂了才是。”寧溪月無奈道:“多大點事兒,怎么能這樣說?趨利避害人之本能,我并不覺著你做的錯了,若這樣就是豬狗不如,那些真正豬狗不如的壞蛋,又要怎么形容?這名頭可不是隨便亂搶的,雖然文人們筆下形容詞千千萬萬,但有些時候,只有特定的詞才能成文,你可別讓人家為難了?!?/br> 悅嬪忍不住“撲哧”一笑,看著寧溪月道:“我這心里如油煎火燒一般,你還拿這話來說笑。你向來有情有義,自然談笑無忌,坦坦蕩蕩,又如何能理解我心里的愧悔?” “我理解倒是理解,但我覺得這完全沒有必要?!睂幭抡\摯道:“就拿洛嬪和薛陳二人來說,她們先前為了保護我,主動撲上來,我心中確實感激,但我卻并不希望她們這樣做,你知道我的為人,向來主張一人做事一人當。該我享的福,我不會讓給別人;該我受的難,我也不愿意讓給別人。你就說洛嬪,上一次若是她為我死了,這一輩子,我的良心都過不去,每每想起,必定痛如刀絞,這還真不如讓我自己死的好。所以這兩天我總和她們說,下一次決不許她們這樣做,有情有義不是這么個表現(xiàn)法的,更何況,大家不過是同在宮中,志趣相投互相扶持,既解了寂寞,又互惠互利罷了,哪里就到要為人舍命的地步?” “娘娘怎能這樣說?自從依附了你,我們的日子都好過許多,平日您對我們的關心體貼,就更不用說,不是如此,因何能讓她們舍命相護?” 寧溪月正色道:“不是這樣說的,關心體貼是不錯,可你們何時見過我將皇上拱手相送?我心里雖把你們當成姐妹,卻也不是完全無私,大家各自保留一些私心和空間,這方是健康的相處之道?!?/br> 悅嬪忙道:“meimei這話說的,皇上是個人,還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人,哪里是你想送就能送的?何況素日里你不是也經(jīng)常勸他雨露均沾……” 不等說完,就見寧溪月擺手道:“罷了,那不過是嘴上說說,為了裝賢惠大度的,其實我心里就是想獨占君寵,便是對你們,我素日里可以體貼照顧,但唯獨這份情愛,一點都不想和你們分享?!?/br> “情愛哪能沒有私心?說嫉妒是七出之條,然而若真是喜歡一個人,看他和別的人卿卿我我,又焉能沒有嫉妒?” “對啊!你看你,這不是活得挺明白的嗎?那么多三從四德女戒女訓的封建教育,也沒能把你給洗腦了,是不是?怎么到自己身上,反而看不開呢?除了皇上,誰有權力要求別人為自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其實……我覺著皇上也沒有,不過大臣們肯定不會贊同我的話就是了?!?/br> “何止大臣?meimei先前不也是為皇上擋了一箭?只是你運氣好,有那軟甲在身,才逃過一劫,這會兒又說這樣話來誑我?!?/br> “真不是誑你。我為皇上擋箭,不是因為他是皇上,我做妃嬪的,該為他死。而是因為,我喜歡他,愛他,為他舍命心甘情愿??晌液湍?,包括洛嬪等人卻不同,你剛剛說依附我,這我不同意,我也只是個宮嬪而已,能給誰做大樹?更不用你們替我舍命赴死。眾生平等,尤其是我們,誰比誰的命高貴?所以我倒希望她們都能如你這般,我還輕松些,不然的話,這壓力該多大?所以我這兩天也批評過她們了,我說你們要想讓我活得舒心些,這種傻事就不要再做,別讓我下輩子良心不安?!?/br> 悅嬪沉吟點頭,又聽寧溪月語重心長道:“所以啊,趁著這件事,我還要勸你幾句。jiejie,做人當放開胸懷,活一個恣意瀟灑,我們是為自己而活,同樣的,別人也是為別人而活。這次的事,你因為自己躲避而羞愧,在我看來,這實在沒有必要,是你太多心了。你回過頭想一想,若是你我位置互換,你難道就會為這樣一點事記恨我?從此和我疏離不成?” “那絕不會?!?/br> 悅嬪連忙表態(tài),就見寧溪月笑道:“這就是了。既然你我位置互換,你不會怨恨我,又為什么認定我會怨恨你?換句話說,將來若你身上有了什么事,桂香或者其他奴才不肯為你舍命,你心里也別怨恨她們,千古艱難惟一死,誰能例外?所以你以后看開些,我不會因此事對你有半分不同,你將來也莫要因為一點小事怨天尤人。對于我們這些女子來說,能掌控的東西太少了,然而唯有這顆心,是能夠被我們完全掌控的。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若這顆心堅定不移,豁達大氣,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懼?” 悅嬪忍不住笑道:“越發(fā)離譜了,怎么就至于到刀山火海的地步?” 寧溪月見她神情,知道她是釋然了,也便笑道:“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嗎?jiejie別怨我,我就是這個毛病,一激動,嘴就沒把門兒的了,為這個,素云不知說過我多少回,偏偏改不了?!?/br> 悅嬪驚訝道:“素云?我看著她是個溫柔婉約性子,竟也敢欺主?” “看,多心了吧?別說素云,就是皇上面前那些老資格的女官,又有幾個敢欺負我?只因我素日里平易近人,親切隨和,不喜歡她們一個個跟鵪鶉似得謹小慎微,大家這才放得開。所以我們照月軒,是宮里最熱鬧最和諧的所在,關鍵原因便是有我這樣一個好主子?!?/br> 寧溪月見說動了悅嬪,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一不小心就犯了自吹自擂的老毛病。偏偏悅嬪見她如此,便認定她心里確實沒有芥蒂,雖然愧悔依舊,可那份忐忑擔憂卻盡去了,心情放松之下,也忍不住開懷一笑。 “行了,我和桂香說,心病還須心藥醫(yī),既然你這心病的根兒是在我身上,那我前來,管保藥到病除??垂鹣隳菚旱纳裆顺蛇€以為我是吹牛,如今我完成使命,看那丫頭怎么崇拜我?!?/br> 寧溪月站起身,拉著悅嬪的袖子:“走走走,這可該好好兒吃一頓飯了,恰好今兒中午我讓御膳房整治了一桌宴席,為免浪費,得多拉幾個人,吃得盤干碗凈才好,既然我都親自出馬,你可別想繼續(xù)在這蟹洞里貓著了,快和我一起去吧?!?/br> 第二百五十章 后院偶遇 悅嬪便隨她站起,笑著道:“別說,先前幾日,我寢食難安,竟不知白天黑夜是如何度過,更不知餓的滋味,如今心結(jié)打開,讓meimei一說,還真餓得難受?!?/br> “那正好,你多吃些,也就這會兒吧,你或可勉強與我一戰(zhàn),若在平日,我這飯量吊打你兩個來回綽綽有余?!?/br> 寧溪月拍著胸脯,而悅嬪聽見“吊打”二字,猛地想起一事,因微笑道:“是了,我如今了解吊打的意思,只是剛剛meimei說我被女戒女訓三從四德洗腦,又說什么封建教育,這洗腦和封建教育,卻又是何意?” “呃……” 寧溪月傻眼了,心想讓你顯擺讓你嘚瑟,怎樣?夜路走多遇到較真的了吧?以為素日里皇上和素云她們不較真就沒事,結(jié)果這回來了個好學不倦的,怎么辦?我該如何解釋? “咳咳……那個啊……就是我一時激動,即興發(fā)揮。” 寧溪月支支吾吾敷衍著,卻見悅嬪茫然看著她:“即興……發(fā)揮?這又是什么?” “就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便口無遮攔,胡言亂語,基本上就是這么個意思。jiejie還是和我走動少,洛嬪還有薛陳兩位meimei,都知道我一高興,嘴上就沒把門兒的,什么話都能往外蹦,有很多也是不可理解只能意會。” 到底是穿越過來的,經(jīng)歷過各種場面,萱嬪娘娘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一番侃侃而談把悅嬪給忽悠了過去。 ********************* “朕這一次下江南,雖然經(jīng)歷了幾次艱險,然而卻也將長久以來的心腹大患解決大半,說起來,這得遠遠大過失,算是不錯了?!?/br> 話音剛落,身旁于得祿便搖頭道:“皇上,這可是您說的,要是太后和宮里的娘娘們知道這一次經(jīng)歷了多少危險,她們保準不這樣認為。是了,奴才說的不全對,也不止太后和娘娘們,就是那些閣老朝臣,知道您這么以身犯險,日后您可就別想再出宮了?!?/br> “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若朕心意已決,大臣們能阻止得了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