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jié)
“阿彌陀佛,可總算將這個煞星給熬到了冷宮?!?/br> 冬日夜長,酉時剛過,天就已經(jīng)擦黑了。這會兒后宮各處正是該擺晚飯的時候,然而許多嬪妃都沒有這個心思,紛紛聚集在坤寧宮和瑤云殿兩處。 聽說皇帝終于下旨,將寧溪月打入冷宮,靜嬪這種沒什么心機(jī)的先就合掌念了聲佛,接著高興道:“如此一來,皇后娘娘和各位jiejie也可以松口氣了?!?/br> 皇后舒妃等人輕輕看了她一眼,舒妃便道:“meimei高興,你便自己高興,莫要替別人做主。大家同是服侍皇上的人,終究姐妹一場,如今萱妃進(jìn)了冷宮,即便是她罪有應(yīng)得,我心中也只覺感慨,又有什么可高興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顧慮重重 靜嬪撇撇嘴,心想你就口是心非吧。誰不知道?萱妃進(jìn)冷宮,你是最高興的,沒有你摔的那一跤,她怎么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這會兒還好意思假惺惺說什么姐妹一場,也不嫌丟人得慌。 正想著,就聽皇后嘆息道:“舒妃說的沒錯。其實(shí)現(xiàn)在想想,萱妃從前受寵的時候,倒還好,除了貪財些,也沒做什么過格的事。只是這一次她鬧得委實(shí)太不像樣,跑去凝萃殿大鬧,這和民間那些潑婦有何區(qū)別?連皇妃的體面和風(fēng)度都不顧了,也難怪皇上龍顏震怒?!?/br> “她有貪財這一樣就足夠了,何況如今還鬧成這樣?!?/br> 靜嬪想起當(dāng)日斗菜大會上那些彩頭,只覺著心里都在滴血。想當(dāng)日,她對自己信心滿滿,那也是下了血本的,誰知最后都被萱妃那個挨千刀的給刮了去,真是想想都rou痛。 “皇后娘娘倒是提醒我,皇上想來還顧念著舊情,所以雖然下了旨意,終究語焉不詳,那萱妃可是個滾刀rou般的人物,若是沒個人看著,只怕這永慶宮里的東西……” 舒妃沒有明言,但靜嬪和皇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還不等皇后表態(tài),靜嬪便咋咋呼呼叫道:“沒錯沒錯,舒妃jiejie這一點(diǎn)當(dāng)真顧慮的太是時候了,再晚一些,永慶宮都要被那女人給搬空?!?/br> “她怎么說也是皇妃,雖然打入冷宮,可這封號皇上并沒有褫奪,應(yīng)該……不至于做出這么不顧體面的事吧?” 皇后娘娘表示她相信寧溪月還具有大夏皇妃的基本cao守。不過舒妃和靜嬪顯然沒她這么“大度”,當(dāng)下靜嬪便嚷道:“娘娘不要讓那女人給蒙蔽了,她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的?去凝萃殿大鬧的時候,她顧及體面了嗎?” 舒妃也連忙道:“靜嬪meimei這話沒錯。皇上肯定不會在圣旨里明說,不許她帶走永慶宮之物,以她的那份兒貪婪和厚臉皮,當(dāng)真會把永慶宮的東西都搬過去。難道那時,皇上還要特意下旨追回那些物件兒不成?別說那是堂堂天子,就是我等,也丟不起這個人?!?/br> 皇后面色立刻嚴(yán)肅起來,沉聲道:“既然大家都有這般顧慮,芙蓉,你就過去看一看。說到底,不是舍不得這點(diǎn)子?xùn)|西,實(shí)在是……不能讓人看了笑話,萱妃這人,的確臉厚心黑,沒有她干不出來的。” 舒妃低頭微微一笑,暗道剛剛不是還說除了貪財,也沒什么嗎?這會兒連臉厚心黑都出來了??梢娀屎竽锬镄闹校瑢驽彩浅罂?。 芙蓉匆匆去了,這里皇后就對舒妃和靜嬪道:“天色晚了,你們都留在本宮這里用飯吧。我先前派于寧去了養(yǎng)心殿,皇上說今晚不來后宮,倒是咱們聚一聚的好?!?/br> 舒妃和靜嬪也想等著聽永慶宮的消息,聞言連忙都答應(yīng)了。 于是皇后便命宮女們擺飯,眼看著飯擺好了,芙蓉卻還沒有回來,她便站起身笑道:“永慶宮那邊,不知道又打什么官司,好在芙蓉伶俐,必定應(yīng)付得來。咱們先吃吧,不用刻意等她?!?/br> “是?!?/br> 舒妃和靜嬪上前來扶住皇后,心想這誰能吃得下?罷了,先應(yīng)付著吧,倒要看看,都這個時候了,永慶宮那邊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 因這一頓飯大家都有些心思不寧,也沒吃多少,皇后知道舒妃和靜嬪心不在焉,也沒有多說,她自己何嘗不是懸著心? 用完晚飯,回到暖閣里,有宮女重新上了茶,皇后便捧起茶盞慢慢啜著,一邊暗自感嘆,心道本宮從進(jìn)了皇子府,雖說身子不爭氣,又有皇貴妃虎視眈眈,但這么些年,卻也是游刃有余。怎么偏偏這一次,萱妃都進(jìn)了冷宮,我竟有些心浮氣躁呢?總覺著這事兒太突然,渾不似真實(shí)一般。 正出神想著,忽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有宮女說:“芙蓉jiejie回來了。” 皇后立刻精神一振,待芙蓉進(jìn)來,她便微微挺直身子,沉聲道:“怎么耽擱到這個時候?永慶宮那邊果然出幺蛾子了?” 芙蓉一臉的細(xì)汗,顯然是趕回來的,聞言忙屈膝行禮,接著喘著氣道:“娘娘有所不知,這萱妃……果然不是個善茬兒。那永慶宮的奴才們,上至管事姑姑和頭領(lǐng)太監(jiān),下至灑掃的粗使雜役,還有幾個老媽子,竟然都要跟她去冷宮?!?/br> “什么?” 皇后和舒妃不等說話,靜嬪便猛一下站起身來,大叫道:“這怎么可能?那可是冷宮,除了慎刑司,這后宮便屬冷宮最可怕。慎刑司好歹還能給人一個痛快,這冷宮卻是鈍刀子……” 不等說完,就聽皇后輕輕咳嗽一聲,靜嬪自知失態(tài),連忙放低了音量,忿忿道:“那些奴才們怕不是為了博一個忠心的名聲,在故作姿態(tài)吧?我就不信,她們真的肯跟萱妃進(jìn)冷宮?一個兩個還罷了,不可能所有人都這樣想?!?/br> 舒妃慢慢點(diǎn)頭道:“這不是沒有可能的,畢竟萱妃關(guān)心奴才的名聲傳遍后宮,她們?nèi)舨蛔鬟@樣姿態(tài),到了各處,也怕被人戳脊梁骨?!?/br> 靜嬪見舒妃認(rèn)同自己意見,更加得意了,對芙蓉道:“你就該答應(yīng)她們,看她們到時候傻不傻眼?哼!那可是冷宮,以為是照月軒聽雨樓這樣的地方,能給她們一個自在,好歹吃穿不愁呢?” 芙蓉沒看她,只對皇后沉聲道:“奴婢看著她們的情態(tài),的確是發(fā)自肺腑。萱妃娘娘說了,不能全跟她去,不然怕冷宮不夠住,還要奴婢回來請示娘娘,看看她到底帶幾個人過去合適?為了能讓娘娘答應(yīng)多帶幾個人,好幾個奴才不由分說的往奴婢袖子里塞錢?!?/br> 這一下舒妃和靜嬪是真的愣住了:若只是唱高調(diào)表姿態(tài),怎么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吧?連賄賂都用上了,她們就不怕弄假成真? 看來這些奴才,真是鐵了心要跟著萱妃去冷宮啊。 想明白這一點(diǎn),眾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就連皇后,捫心自問,她對坤寧宮的奴才也不錯,然而真到了這個地步,又有幾個人肯追隨她,甘苦與共呢?這個答案原本沒什么,可在此時此刻,她竟不敢細(xì)想。 “果然是個妖孽轉(zhuǎn)世,不然哪有這樣蠱惑人心的手段?先前蠱惑了皇上還不夠,如今連奴才們都對她死心塌地?;屎竽锬?,嬪妾說句不該說的,咱們這后宮,是皇上和皇后的后宮,可不是她萱妃的。她永慶宮鬧這一出,是想干什么?她干脆把全后宮的奴才都帶去冷宮,彰顯威風(fēng)好了。” 這就純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但皇后和舒妃竟覺著很有道理,想著要以此為契機(jī),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再使勁兒編排一下,務(wù)必要讓萱妃永世不得翻身:這女人實(shí)在是太可怕。 “行了?!被屎笕嗳囝~頭,沉思了一會兒,對芙蓉道:“永慶宮幾十個奴才,不可能都跟著萱妃去冷宮,從前嬪妃去那地方,不過只帶著一個貼身伺候的人,最多也沒超過兩個。萱妃這里……既然那些奴才如此踴躍,就讓她帶五個去,剩下的,全部交由內(nèi)務(wù)府重新安排?!?/br> 芙蓉輕輕看了皇后一眼,小聲道:“奴婢聽萱妃的意思,她是要自己安排剩下奴才們的去處?!?/br> “反了她?!膘o嬪拍案而起:“什么時候進(jìn)冷宮的嬪妃竟然還能自己安排奴才去處了?她還以為自己是萱妃娘娘呢?” 皇后皺了皺眉,沒有說話,顯然也認(rèn)為這個要求太過無理取鬧。 芙蓉看了靜嬪一眼,嘆了口氣,對皇后道:“娘娘,奴婢過去的時候,傳旨的于公公已經(jīng)走了,整個永慶宮……就只有萱妃和她的奴才們。萱妃說,若娘娘連這點(diǎn)兒余地都不留,她就去養(yǎng)心殿長跪不起,要問問皇上,過去說過的那些話還算不算數(shù)?還要問皇上……他心里是不是連半點(diǎn)兒情分都不剩了?” 皇后和舒妃不約而同倒吸一口冷氣,兩人彼此看了一眼,就明白對方也有同樣的顧慮:去養(yǎng)心殿長跪不起?好嘛,這萬一皇上沒抵擋住,就不是舊日余情的問題,萬一讓他們舊情復(fù)燃…… 舒妃不敢再想下去,沉吟道:“皇后娘娘,不過是幾個奴才,萱妃向來看重他們,大概也是怕她進(jìn)冷宮后,這些人去別處受欺負(fù),這也是她做主子的仁慈,叫我說,倒不好不給她留這個余地?!?/br> 皇后慢慢點(diǎn)頭,沉聲道:“你說得對。沒必要為了這么點(diǎn)事,再讓她給皇上添煩惱?!?/br> 靜嬪惱怒道:“何必給她臉?皇后娘娘,您可是后宮之主,那萱妃想要耍賴,派幾個太監(jiān)嬤嬤,將人一架,直接扔去冷宮就是?!?/br> 身為皇后,自然有這個權(quán)力,皇后其實(shí)也很樂意用寧溪月來立威。 然而皇帝心意難測,從芙蓉的講述就可知道,皇上這一次雖是含怒下旨,卻并非十分絕情。 萬一自己如靜嬪所說,做下這些事,日后反被皇帝不喜怎么辦?為了一個落魄的昔日寵妃,就損傷皇后的賢良形象,未免太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