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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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榮常在氣得伸手去指柔杏,還未待開口反駁,便聽頭頂一聲怒音傳下來:“這話是你說的?” 她慌回過神來,抬頭瞧向皇上:“皇上,皇上千萬別聽婢子的胡言亂語,嬪妾,嬪妾是被氣急了,嬪妾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朕只問你,你到底說沒說過詛咒皇嗣的話!” 榮常在開口之前,被皇帝厲聲截斷,“朕告訴你!你在回話之前最好給朕想清楚!在場有許多的宮人,朕可以命人一個一個去查!若查問出來你撒謊,朕就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說!” 榮常在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她的身后,還牽著梁氏一族的命運。 半晌,她乞求地抬起頭望向皇上,結(jié)結(jié)巴巴道:“皇上……皇上息怒,嬪妾,嬪妾是無心的!” “賤人!”皇帝又狠狠地給了她一個巴掌,“宮中十年才得子嗣降生,你敢這樣詛咒朕的孩子!” “來人!” “皇上,皇上!”榮常在慌了,她顧不得嘴角裂開的血,慌忙又爬回來,不住地告罪:“皇上饒恕嬪妾罷!嬪妾已經(jīng)年老色衰,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就只有那幾棵樹,是皇上留給嬪妾唯一的東西,嬪妾真不是有意要跟如嬪過不去的皇上,求求您,饒了嬪妾這一回罷皇上!” “怎么你現(xiàn)在知道自己錯了嗎?剛剛不是還對著如嬪糾纏不休嗎?如嬪她懷著朕的子嗣!你明知她現(xiàn)在受不得折騰,卻偏要將伺候如嬪的婢女押到儲秀宮,害她一路奔波趕來,朕在外聽得清清楚楚,如嬪身為嬪位,她都已經(jīng)紆尊降貴給你賠了不是!你卻還不依不饒,豈非是有意要跟朕的龍嗣過不去!這般歹毒心腸,朕豈能容你!” “皇上,”榮常在拼命地?fù)u頭,“皇上嬪妾錯了,嬪妾知錯了?!?/br> ‘朕看你就是一直對常在的位分不滿,耿耿于懷,朕今日索性就成全了你!” “傳旨!榮常在梁氏,忤逆犯上,自即日起廢為庶人,禁足景祺閣外北三所!” 榮常在兩只手開始顫抖,她無助地抓著龍袍的一角,“皇上……皇上息怒……皇上不要啊……” “皇上?!被屎笥行┛床贿^去,由雙蘭扶著走下來,“這件事歸根究底,總歸還是如嬪的婢女對主子動手,以下犯上,皇上這樣處置,后宮的人不明就里,只怕會寒了心啊。怨皇上您是非不分,一味偏袒著如嬪那就不好了,還請皇上三思?!?/br> “皇后!”皇上陰沉著目光,轉(zhuǎn)而望向皇后,“朕若不來,剛才皇后豈非就要懲治如嬪的宮女,為這個賤人出氣?!?/br> “如嬪她想著息事寧人,她不愿來驚動朕,她在儲秀宮一味低聲下氣、委曲求全,朕可以為了皇后和后宮委屈了她,但朕是皇帝!朕的龍嗣關(guān)乎江山社稷,皇后你前番種種處置,朕問你,你可曾有一分考慮到如嬪腹中的龍?zhí)???/br> “皇上……” “就是因為你身為皇后思慮不周全,朕前朝諸事繁忙,還要趕過來為后宮瑣事煩憂!朕還要你這個皇后有何用!” “是……”皇后沮喪地低下頭,“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無能……” “罷了,”皇上盛怒之中的語氣輕了些,“朕念著你有孕在身,為著皇子,朕也不想再責(zé)備皇后什么?!?/br> “至于你——”他沉下目光,陰鷙地瞧了一眼榮常在。“來人——” “皇上?!崩C玥忍不住輕輕喚了他一聲。 她方才就想要開口,只是皇后在此,她一個嬪位的身份實在不好多言。 “沒你的事?!被噬掀沉怂谎郏霸谀愕奈蛔由侠蠈嵶??!?/br> “皇上?!?/br> 繡玥起身,讓柔杏扶著自己到皇上身邊去,她瞧了瞧地上的榮常在,繞過幾步,小聲勸道,“皇上,寶燕身為奴婢,對主子動手,確實是壞了宮里的規(guī)矩。這事兒到最后,若寶燕無事,反而榮常在被罰,”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勸了一句,“皇后娘娘說的沒錯,只怕后宮真的會對皇上寒了心啊?!?/br> 皇上不悅地瞧著她,又將目光收回去,“你少來勸朕,勸朕也沒用?!?/br> 繡玥緊緊皺眉,搖搖頭。榮常在是潛邸里就跟著皇上的老人,在常在的位份上一直無寵,寶燕卻是“寵妃”的婢女,這樣兩個身份尤其令人敏感,一個處置不當(dāng),皇上怕是就會失了后宮的人心啊。 “皇上,”她扯了扯皇上身后的龍袍,“宮里現(xiàn)在有兩個孩子要降生,皇上不看嬪妾們的面子,也要給咱們的孩子積福啊。難道她還未生下來,皇上就要令有人因其而變得不幸?!?/br> 說到這話,皇上的面色果然松動了許多。 他轉(zhuǎn)過頭,默默瞧向繡玥,接著目光下移至她的腹部。 這個孩子……想要平安地出生、長大成人,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既然——”皇上的語氣頓了頓,殘存著幾分不滿,“既然皇后和如嬪都給你求情,諴妃想必也是跟她們一個意思。” “是,”諴妃機靈,皇上語氣不復(fù)方才的堅決,她如何聽不出來。“皇上您宅心仁厚,對后宮一向?qū)捜?,臣妾自?dāng)跟皇上皇后一心?!?/br> “皇后看著辦罷?!?/br> 皇上甩下這句話,便轉(zhuǎn)身朝著殿門口的方向走,不再理會殿內(nèi)的人。 走出殿門,他側(cè)目瞥了常永貴一眼。 常永貴忙停住了跟著的腳步。 皇上的腳步不停,“你在這候著,親自送如嬪回永壽宮去,再回養(yǎng)心殿?!?/br> “是?!背S蕾F恭敬回了一聲,留在原地。 大殿上,皇后的臉色仍不大好,她瞧了一眼繡玥,沉下目光,“如嬪,你的人,本宮管不了,你帶回去罷。” “她伸手推了榮常在,本宮就罰她十個手板子,再罰俸一年,你雖是她的主子,但你身懷龍?zhí)?,本宮不再過多追究,這樣的處置,你可有異議?” 繡玥福身回道:“嬪妾謝皇后娘娘格外開恩?!?/br> 皇后少了敷衍她的精神,“你回罷?!?/br> “是,嬪妾告退。” 繡玥走了半炷香的時辰,諴妃才在座位上開口道了一句,“瞧瞧,皇后娘娘還是后宮之主呢,對皇上好言相勸,皇上非但不聽,反而還遷怒于皇后娘娘,她倒是機靈,當(dāng)著咱們的面三言兩語,做了好人,她這不就是示威呢么?!?/br> “她在皇上面前說話頂用,咱們哪,都不頂用?!?/br> 皇后默然良久。 諴妃覺得無趣,將目光轉(zhuǎn)向地上驚魂未定的身影,“榮常在,你這兩巴掌挨得值當(dāng),今后見著如嬪娘娘,可要繞著道走,皇后娘娘都保不了你呀?!?/br> 黃昏時分,寶燕黑著臉踏進了后寢殿的稍間。 繡玥喝著保胎的苦藥,她一邊吹著,一邊瞧向?qū)氀嚯[在了袖中的手。 “既挨了打,下回就別這么沖動了。這是皇宮,有規(guī)矩拘著,可不像咱們在外面。” “這幾天你就別干活了,別沾水,好好養(yǎng)著罷。” 寶燕站在那里好久,一直不出聲。 繡玥瞧她的樣子,擔(dān)心著她,“給我看看,打的重不重?” “今個夜里!我就將園子里那幾個樹統(tǒng)統(tǒng)都給她砍了,看她還能怎么樣!”寶燕咬牙切齒出了一聲。 繡玥沒想到她心里想的竟是這個,她放下藥碗,嚴(yán)肅道:“你不許去!還有,你的手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寶燕恨恨地出聲,“我只是砍她幾棵樹而已,又沒要她的命,已經(jīng)算便宜她了!” “你別胡來!” 繡玥埋怨地瞥了她一眼,又重新捧起藥碗,小口小口地忍著喝下濃黑的苦汁:“這事兒,原本就是咱們不對在先。沒有弄清楚那樹是有主的,就這樣貿(mào)然砍掉了人家辛辛苦苦種了許多年的樹?!?/br> “那又如何?”寶燕不服道:“她是常在,小姐是嬪位,即便沒有皇上的允準(zhǔn),我們砍掉她幾棵樹為己用又如何?” “那樣不就是強取豪奪了?這同我們自小在宮外見到的那些仗著皇親貴胄的身份,隨意侵占百姓房屋土地的八旗子弟有何區(qū)別?” 她這樣說,倒是把寶燕問得語塞。 仗著權(quán)勢地位,強搶民脂民膏,侵占土地、強搶民女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她從前與繡玥確是最恨的。 見寶燕不語,繡玥便接下去道:“那些樹是榮常在栽下的心愛之物,即便咱們有所需,只要她不同意,也不能仗著皇上的威勢去搶?!?/br> “知道了。”寶燕背過身子嘟囔了一句。 話還未說完,木槿匆匆忙忙從外面走了進來,瞧神色,便不大對。 “怎么了?”寶燕站得進,她擰眉問了一句。 “寶燕姑姑……”木槿喚了一聲,又去望繡玥,“娘娘,有件事兒,奴婢也不知道您聽了開心,還是不開心?!?/br> “出了什么事?”繡玥道。 “回娘娘,方才小祿子回來跟奴婢說,就在剛剛,聽聞鐘粹宮邊上的御花園里,就是榮常在栽種的那幾棵樹……” 繡玥心下覺得不好,她下意識道:“是樹被砍了?” 第136章 “娘娘英明?!蹦鹃鹊拖骂^。 竟然有人想到了她前面?寶燕愣了愣神,道:“莫非是皇上?” 她笑笑,“皇上果然是對小姐好,看了榮常在的樹,給小姐出氣呢?!?/br> 繡玥剜了她一眼,不語。 見她的樣子,寶燕示意木槿出去,她走近幾步,“怎么了,小姐,你好像還不高興?” “有什么值得高興,”繡玥沉下目光,思忖著道:“現(xiàn)在榮常在的樹被砍了,宮里的人十有**都會是你剛剛的反應(yīng),她們會覺著這是皇上的授意,砍了榮常在的樹,給我撐腰。” “小姐的意思,難道不是皇上?” “皇上是一國之君,為人處世怎會像你一樣沖動不假思索,他難道想不到砍了榮常在的樹的后果?現(xiàn)在永壽宮成了整個后宮的怨氣所在,榮常在更是恨毒了我?!?/br> “哦……”寶燕這時才明白了幾分,“砍樹的那個人,是沖著咱們來的。她暗中動手,就是想要挑起小姐和榮常在之間的仇恨,還要小姐成為六宮的眾矢之的!” 繡玥抬起頭,瞥了她一眼,“你總算還不笨?!?/br> “混賬!”寶燕怒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跟小姐過不去?想要咱們背下這個黑鍋,做夢!” “恐怕不只是你想的這樣簡單。”繡玥的手指在炕桌上來回劃了劃,“這個人藏匿在后宮之中,不動聲色地布局,是個心思極為縝密的高手。前番種種事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從前幾次我?guī)缀醵贾怂牡?。若不揪出來,在這后宮里,咱們是別想安穩(wěn)了?!?/br> “小姐……你在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你在說誰?” “我一時也跟你說不清楚,”繡玥揉了揉額頭,“好像總有什么重要的事兒,被我遺漏了。” 她無助地放下手,現(xiàn)在懷著身孕,這個孩子又不安穩(wěn),她的狀態(tài)實在是大不如前了。若是以前,她細(xì)細(xì)將那些細(xì)節(jié)捋清楚,總可以找得到那個躲在暗處的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算了,現(xiàn)在你去找小祿子,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順藤摸瓜,先將砍樹這個幕后黑手揪出來,看看到底是誰,然后咱們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我這就去。”寶燕想了想,猶豫地在原地又問了一句,“只是,小姐……聽你的語氣,仿佛并不懷疑是那兩位做的?” 繡玥搖搖頭,“儲秀宮一向不屑于如此,景仁宮從前倒是使得一手好手腕,只是自從華妃薨逝之后,諴妃便有意收手,很少再出手對付咱們了?!?/br> 而這個人,從始至終都藏在暗處,游走在皇后、諴妃與她針鋒相對的縫隙之間,處心積慮地一次次企圖將她推進深淵。 想到這,繡玥的身上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或許,或許她的目的,并不完全是為了對付自己! 還有什么……再往深了去想,她便覺得有些吃力而又抓不住。 “小姐,你的臉色不好,沒事兒罷?”寶燕擔(dān)憂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