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還沒亮，婁渡洲就進(jìn)來喊人了：“陛下、娘娘, 該起了?！?/br>
    蘇輕窈這會兒還沒睡醒，根本就沒聽到聲音，依舊睡得很沉。

    楚少淵睡眠淺，一下子就醒過來，迷糊著揉了揉眼睛。

    自從有了蘇輕窈，他一向睡得很好，又不用起早貪黑去上早朝，除了特殊日子已經(jīng)很久都沒起這么早了。

    這會兒被叫醒，難免有些起床氣，躺在那不愿意動。

    婁渡洲沒辦法, 早上時間緊，必須要提前叫醒兩位貴人，要不然趕不上出宮吉時，禮部一個折子上來，還不是他遭殃。

    “陛下、娘娘，已經(jīng)卯時了?！眾涠芍抻纸辛艘痪?。

    楚少淵這回是真醒了，他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蘇輕窈，見她依舊沒醒，便慢慢坐起身來，輕輕掀開帳幔：“先把禮服準(zhǔn)備好，貴妃還要再睡一會兒?！?/br>
    婁渡洲當(dāng)然不敢頂嘴了，只伺候著他起身，直接去了外間洗漱更衣，動作也都很輕。待他這邊忙完了，蘇輕窈自己就醒了過來。

    “到時辰了？”蘇輕窈靠坐在床邊，接過柳沁遞來的溫茶喝了一口。

    楚少淵此刻已經(jīng)打扮妥當(dāng)，進(jìn)來坐到貴妃榻上，捏著今日的事例看。

    “差不多了，這便起吧，”楚少淵道，“事例一會兒去車輦上看便可?！?/br>
    蘇輕窈點點頭，小聲打了個哈欠，這才被柳沁扶著起身梳妝打扮。

    穿大禮服有個好處，就是不用梳發(fā)髻，只要扎一個圓髻，能固定住發(fā)冠便可，很省時間。

    待蘇輕窈上完妝，也不過才過了兩刻，便忍不住跟楚少淵道：“下次再有人找事給別人添亂，抓起來先熬個三五天不讓睡覺，這些人太討厭了?！?/br>
    楚少淵就笑著說：“你怎么知道沒這樣的刑罰？你放心，慎刑司要什么有什么，絕對不能讓人舒坦。”

    蘇輕窈點點頭，兩人起身去了前廳，簡單用些早膳，便動身出了景玉宮，一路往乾清宮前行去。

    皇帝出宮必有儀式，這一次不是大年節(jié)，楚少淵也不愿意興師動眾，只叫三品以上朝臣過來候立，再加上各國使臣，也站滿了乾清宮廣場。

    今日不光蘇輕窈要陪駕，沈如心也要一起去，整個廣場上就只看她們倆個立在楚少淵身后，倒是特別給楚少淵長臉。

    建元帝的這倆個貴妃，皆是品貌出眾，讓人羨慕不已。

    別看眾人早上天不亮就起來，待到典禮行完，早就金烏掛空，陽光明媚，眼看就要到正午時分。馬上就要到出宮吉時，眾人也不好在宮中耽擱，紛紛坐上步輦馬車，直接出了朱雀門，一路往南港行去。

    南港位于奉天，距離盛京快馬只要小半個時辰，由于港口還未建好，現(xiàn)在過去路途就有些顛簸。再加上步輦速度緩慢，這一程就顯得分外漫長。

    待行出盛京，隊伍還曾停下一次發(fā)送午膳，等到了南港時，已經(jīng)是申時正。此刻金烏都已西去，灑灑余暉落入寂靜水面上，映襯得略顯荒蕪的南港格外美麗。

    如今運河只提前修好了奉天境內(nèi)這一小段，往南行去還有部分未貫通，但就這一小段，也耗費無數(shù)人力財力修建完成。

    是以一眾使臣下馬車的時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真的想不到，大梁竟可以在陸地上生生挖出一條河來，還不是一汪淺灣。運河還不是最惹眼的，只看一艘寬大的樓船靜靜立在河面上，再加上四周拱衛(wèi)的艦船，那場面真是恢宏。

    就連楚少淵看了，也是一腔心潮澎湃，站在那露出淡淡笑意。

    使臣們是真的沒見過這等場面，站在那一臉震驚，若不是身邊鴻臚寺的譯官給他們小聲講解，怕都忘了過來給楚少淵行禮。

    楚少淵笑著說：“待運河開通，南北貨物便可暢通無阻，到時候互市上的貨物種類一定會增多，許多南地的新鮮水果也會跟著貨船抵達(dá)盛京，從這里往四方運送?！?/br>
    確實，光看高大的樓船，就知道大梁的造船技術(shù)有多厲害，到時候這條運河熱鬧起來，大梁便會更加繁榮。

    柔然的使臣是幾位使臣里最樂見互市的，此番一聽，不由道：“那還真是方便?！?/br>
    楚少淵也沒多跟他們說什么，只領(lǐng)著眾人往碼頭上行去，打算上了樓船再給他們灌輸一下運河的好處。

    他自然行在最前面，蘇輕窈和沈如心跟在他身后，蘇輕窈低聲道：“一會兒特地準(zhǔn)備了烤全羊，你且嘗嘗?！?/br>
    沈如心有些詫異：“御膳房還能如此？”

    往常楚少淵出門，為了不出差錯，御膳房都是準(zhǔn)備的燉菜，吃起來方便也快捷，不需要火候。今日居然能有烤全羊，沈如心怎么可能不驚訝。

    蘇輕窈掃了一眼楚少淵的背影，聲音更小了：“陛下道要讓他們知道咱們國力強(qiáng)勝，什么時候都有羊rou吃，這一頓必須要準(zhǔn)備出來?！?/br>
    沈如心忍不住笑起來：“還真是陛下作風(fēng)?！?/br>
    她們兩個都是直爽性子，自也很能說到一起去，這會兒一起說起楚少淵，還特別有共同語言，語畢便相視一笑。

    正當(dāng)蘇輕窈想再說一句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聲音很輕的羅孚語。

    她們身后不遠(yuǎn)處就是使臣，蘇輕窈耳朵尖，剛好聽到使臣們在說些什么。一開始還沒人接話，待譯官提前離開去樓船上安排位置，使臣們就都憋不住，開始用各種語言說起話來。

    這個位置也是楚少淵故意安排的，從碼頭上樓船要走過長長的浮橋，再多話都夠蘇輕窈聽了。

    沈如心見她面色鄭重，便也安靜下來，注意著她腳下的路，怕她太認(rèn)真摔倒。

    蘇輕窈略聽了一會兒，樓船就到了，她跟沈如心停了下來，后面的使臣們就都閉上了嘴。

    沈如心挑眉看她：怎么個情況？

    蘇輕窈抿嘴一笑，聲音小得很：“大概是羨慕又嫉妒又帶著些莫名的酸意，很復(fù)雜。羅孚不太希望此事能成。”

    沈如心總結(jié)了一下：“調(diào)料瓶子打翻了，就是那個味?！?/br>
    就在這時，楚少淵率先上了樓船，回頭正想扶蘇輕窈，就看她跟沈如心在那說說笑笑，好不愉快。

    楚少淵輕咳一聲，提醒她該上船了。

    蘇輕窈回頭看他，見他沖自己伸出手，便笑著上前，被他扶著上了樓船。沈如心跟在她身后，也不讓人扶，自己兩步跨上樓船，身手好得很。

    這艘樓船蘇輕窈以前跟楚少淵去玉泉山莊的時候乘過一次，對它還是有些印象的，此時再上來，還覺得甚是熟悉。

    樓船在水面上一共有三層，因為整體寬大，所以并不顯得頭重腳輕，只給人氣派敞亮之感。

    一層二層都是客房，三層比較小，往常都是做廳堂使用。不過客房的家具、船艙、房門等都可以拆卸，可直接拆開做成宴廳。此時整個二層都被拆開，擺了兩條長桌，粗粗一看可容納上百人。

    最上面除了楚少淵的龍椅，便只兩個陪座，一看就是給兩位貴妃娘娘準(zhǔn)備的。

    因使臣中也有女性，所以楚少淵此舉令她們頗有好感，態(tài)度也比其余幾國的使臣要好許多。

    上了船后，楚少淵就領(lǐng)著兩位貴妃去了雅室，等使臣們各就各位再出來。

    一進(jìn)雅室，柳沁便趕緊上前幫蘇輕窈取下頭冠。

    楚少淵哭笑不得：“一會兒還要坐到晚上，這可怎么辦？”

    蘇輕窈嘆了口氣：“忍著唄?！?/br>
    沈如心自顧自坐在另一邊，這會兒就道：“陛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應(yīng)該讓尚宮局提前準(zhǔn)備略輕一些的頭冠，若是不會就加緊磨練記憶，怎么能讓蘇jiejie一直這么難受?！?/br>
    楚少淵懶的理她。

    蘇輕窈卻說：“沈meimei說得對，回去后我同尚宮局安排一下?！?/br>
    這一下，楚少淵不高興了，沖著沈如心冷哼一聲，就差沒翻白眼了。

    蘇輕窈之前問過楚少淵，楚少淵道沈如心從小就跟個男孩子似的，后來又在邊疆摸爬滾打那么多年，身上一點嬌柔氣質(zhì)都無，當(dāng)年沈?qū)④娕滤奕ヅ匀思抑袩o法適應(yīng)，這才讓她入了宮。

    按楚少淵的話是，沈家都是讓人不省心的混小子。

    蘇輕窈大概知道他們也算是發(fā)小，倒也不甚在意，跟楚少淵道：“剛路上我聽了會兒，柔然的使臣已經(jīng)松動了，還有天水部和烏丸部的幾位女使臣感覺也很好說話，就只有羅孚使臣，聽起來很不高興。”

    那個羅孚的大使看起來已經(jīng)不惑之年，依蘇輕窈前世看風(fēng)俗志的常識來看，他在羅孚的身份一定不簡單。端看他穿著打扮都跟其余幾位使臣不同，就可以知道他不是個普通的使臣。

    蘇輕窈記得羅孚的王庭不受百姓重視，反而是大巫在朝中呼風(fēng)喚雨，頗有取而代之的勢頭。

    “陛下，依我看，那羅孚的大使可能是大巫手下的巫者，若他死不答應(yīng)，這事難辦了。”

    楚少淵卻笑了：“若真如此，這事才好辦。”

    “咱們這互市，單獨不帶羅孚便是了，多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楚少淵輕咳一聲，提醒她該上g了。

    捂臉跑走~~

    第145章

    蘇輕窈看楚少淵一臉笑意, 就知道他是認(rèn)真的。

    因此便也不就此事多言, 只道：“我瞧這那羅孚的使臣不是很客氣，興許在羅孚被人吹捧慣了, 一會兒指不定要說什么難聽的話。”

    楚少淵道：“說吧，反正吃虧的也不是大梁，愛說什么說什么?！?/br>
    陛下什么場面沒見過, 自是不會為這些小事生氣，在他看來這些人都無關(guān)緊要, 他們偏要自己犯蠢，楚少淵也不能攔著不是？

    三人說了會兒話，外面就安靜下來, 羅遇進(jìn)來請人, 楚少淵這才起身。隨著宮人唱誦，蘇輕窈跟沈如心走在前面, 楚少淵壓軸出場。

    朝臣、使臣和宮人們都靜立在廳中，恭迎陛下及兩位貴妃，待楚少淵坐下，才說：“免禮，平身?！?/br>
    楚少淵讓人端來淡酒，舉起酒杯道：“各位使臣遠(yuǎn)道而來，路途辛勞，能于此共商國計民生之大事，實乃大梁之幸，也是各國百姓之幸。今日咱們有一說一, 有二說二，且把互市一事商議清楚，可好？”

    使臣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舉起酒杯：“好。”

    一眾人坐下，樓船便啟程，往河中行駛而去。因此處剛建成，還未來得及結(jié)冰，行船倒很順利，不多時就到了運河中央。

    此時已時夕陽燦燦，晚霞赤紅，河中水波粼粼，自是美不勝收。

    楚少淵淡笑道：“謝愛卿，先誦讀互市規(guī)章吧。”

    謝首輔便起身行禮，開始誦讀互市規(guī)章等事宜，這些規(guī)章都是經(jīng)過譯官翻譯過的，也都提前跟國書一起呈遞，此時使臣們自己拿在手里，卻也不用再怎么看。

    他們幾乎都已經(jīng)背下來了。

    謝首輔如今這把年紀(jì)，卻是中氣十足，就這么念了小半個時辰也不嫌累，待整個規(guī)章念完，楚少淵便道：“辛苦愛卿了。”

    謝首輔再度沖他行禮，便利落坐下。

    楚少淵道：“既規(guī)章各位已經(jīng)知曉，那便開宴，咱們邊吃邊談?！?/br>
    隨著楚少淵聲音落下，宮人魚貫而入，開始上菜。

    剛才謝首輔在那讀規(guī)章的時候，使臣們就已經(jīng)聞到烤全羊的香味了，那味道又香又辣，勾得人直流口水。

    然而老大人折子還沒讀完，他們想吃都不能吃。

    這會兒烤全羊上來，再加上他們見都沒見過的瓜果蔬菜，林林總總擺了一長桌，在坐的使臣也是被鴻臚寺驛站招待過的，這會兒卻也被建元帝的大手筆震驚。

    但他們已經(jīng)顧不上說話了，那烤全羊的味道太香，引得他們胃口大開，見上首楚少淵動了筷子，便也都別別扭扭捏起筷子。

    在陛下面前是不能動刀的，因此他們費了好大勁學(xué)用筷子，最后實在是堅持不住，看別人都已經(jīng)用起手來，便也不講究那么多，扔下筷子改用手吃。

    謝首輔看了一眼，轉(zhuǎn)頭看向楚少淵，楚少淵擺擺手，自己則慢條斯理吃羊rou。

    也不過片刻功夫，第一波上的烤全羊就全都吃完了。楚少淵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料到各位吃不飽，御膳房還準(zhǔn)備了羊rou抓飯，上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