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所有朝臣心里所想都是楚少淵要御駕親征，徹底忘了沈如心的事。

    待幾位重臣都講過話，閣老們才一一出列。因順?gòu)褰忝玫氖?，邢閣老現(xiàn)在早朝一般不說話，平時(shí)都是在文淵閣草擬，比以前還要沉默。

    今日這般，就連他都坐不住了：“還請陛下三思?！?/br>
    楚少淵看了一圈，見朝臣倒是關(guān)心他的安康比較多，不知為何還有些欣慰。

    他沖謝首輔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多言，自己則道：“此事朕已思量許久，也同母后幾番商議，最后憶起因先祖厲平帝時(shí)內(nèi)亂，導(dǎo)致溧水城破，朕便于心難安?！?/br>
    說起早年的事，朝臣們便不能多言了。

    楚少淵又道：“朕沉思良久，如今所思所想，唯有親赴戰(zhàn)場守護(hù)家國，方能告慰溧水?dāng)?shù)萬英靈，方能彌補(bǔ)先祖之過失?！?/br>
    楚少淵話音落下，在場朝臣皆跪地而拜：“陛下英明?！?/br>
    “平身，諸位愛卿，待朕此去溧水，還望你們盡忠職守，守護(hù)大梁平安?！?/br>
    朝臣再拜：“是，臣等謹(jǐn)遵圣旨?！?/br>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輪口才，都不如朕

    第158章

    楚少淵決定的事，除了太后和貴妃娘娘, 誰都勸不動。

    朝臣們聽聞太后都點(diǎn)了頭, 自知無法勸解陛下, 這一日的早朝便在沉悶中結(jié)束了。

    待回到乾元宮，楚少淵叫來婁渡洲吩咐幾句，便去了慈寧宮。

    太后知道他近來很忙, 以為都不會過來, 沒想到剛下了朝就瞧見他, 不由有些驚奇：“皇兒怎么來了？可是有事？”

    楚少淵點(diǎn)點(diǎn)頭, 坐下連喝兩杯熱茶，才開口：“早先朕已經(jīng)同母后說過，想年后便御駕親征, 母后也同意了?！?/br>
    太后道：“我知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所以并不會阻攔你。”

    “母后最是了解朕, 也一向都很支持朕，但朕也不能就這樣離京，一點(diǎn)安排都不留下, 今日朕就跟母后托底, 還望母后不要見怪?！?/br>
    楚少淵這么說著，都不太敢去看太后的眼睛。

    太后嘆了口氣：“你說吧, 我還能怪你不成？”

    這些話這些事楚少淵早就安排好, 于是便道：“朕膝下無兒無女，若真出事，國中一定會亂, 是以朕便提前寫好遺詔，還望母后留置。”

    遺詔這東西聽起來分外不吉利，太后盯著楚少淵看，楚少淵卻也不知要如何去安慰母后。

    “你這孩子，從小就主意正?！碧笥謬@了口氣。

    楚少淵知道太后這是同意了，心中分外愧疚，忙道：“母后放心，這不過是以防萬一的手段罷了，對羅孚一戰(zhàn)早有準(zhǔn)備，朕也不用親赴戰(zhàn)場，母后毋須擔(dān)憂?！?/br>
    太后沒說話，繼續(xù)看著他。

    楚少淵正色道：“謹(jǐn)郡王的三子上月剛得了個兒子，聽聞很是健壯，如今過了滿月，也算養(yǎng)住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便立他為繼帝，記名于貴妃名下。介時(shí)封貴妃為太后，母后為太皇太后，共同臨朝輔政，待他大婚之后，再還政給他?！?/br>
    太后心中一驚，確實(shí)沒想到他竟安排如此周全。

    “皇兒，你就非要走這一趟？”

    邊關(guān)有沈家軍，有大梁十?dāng)?shù)萬精兵良將，有高大結(jié)實(shí)的平沙關(guān)，還有團(tuán)結(jié)一心的溧水百姓，其實(shí)根本就不需要楚少淵親赴戰(zhàn)場。

    作為他的母親，她實(shí)在不愿意他以身涉險(xiǎn)，去邊關(guān)經(jīng)這一遭苦寒。

    作為大梁的太后，她也不想讓他這個皇帝離京，空留國事。

    楚少淵知道她如何想，上次他的態(tài)度不那么堅(jiān)決，太后便也沒有反駁，今次他連遺詔都拿出來，太后這才問了一句。

    他看太后如此擔(dān)憂，不由道：“母后，朕是皇帝，雖要以大局為重，要把自身安危視為朝廷大事，可朕也不能做個縮頭烏龜，任由將士們邊關(guān)浴血，而朕自己高坐朝堂，安安穩(wěn)穩(wěn)?！?/br>
    “沈家死了那么多將軍，邊關(guān)又戰(zhàn)死那么多士兵，若朕這一次還不走一趟，恐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再一個，有朕在，將士們的精氣神就能更足一些，說不定會提前結(jié)束戰(zhàn)爭?！?/br>
    能早一天結(jié)束，就早一天太平。

    楚少淵如今所愿，不過天下太平，不過闔家團(tuán)圓。

    他沒跟太后說凈塵法師的推算，只簡單這么幾句，太后就動搖了。

    “前朝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一言，前朝定都于此，不過為了抵御克林部。時(shí)至今日，克林部已成了大梁安永省，而永遠(yuǎn)不知滿足的邊關(guān)異族，還在荒漠上虎視眈眈?！?/br>
    太后熟讀史書，對這些最是明白不過，說到這里，便也松了口。

    “你既要去，就去吧，母后等你凱旋而歸。”

    楚少淵燦然而笑，他起身抱住太后的肩膀，難得同她親昵一回：“多謝母后?！?/br>
    太后翻開他帶來的遺詔，仔細(xì)看了一遍，問他：“輕窈可知道？”

    楚少淵頓了頓，搖了搖頭：“這份遺詔一共書三份，母后這里一份，謝首輔一份，剩下一份在太廟，由端敬郡王看管?！?/br>
    端敬郡王掌管宗人府，早年先帝故去時(shí)便是他出面取出先帝遺詔，如今楚少淵的遺詔又交到他的手中。

    太后道：“真的不叫她知道？”

    楚少淵淡淡笑笑：“朕會好好回來的，這不過以防萬一，就不叫她跟著著急上火了。”

    太后白他一眼：“你啊，就會氣我?！?/br>
    母子倆把話說開，楚少淵便又說了些朝中事，末了跟她道：“朕大約二月初離京，介時(shí)輕窈會搬到乾元宮，有什么急事也能盡快cao辦?！?/br>
    “她很聰慧，這些時(shí)候也在同朕學(xué)，到時(shí)候應(yīng)當(dāng)不會麻煩母后太多事，”楚少淵說著，又道，“不過她到底沒經(jīng)驗(yàn)，若她哪里辦的不好，母后一定要多提點(diǎn)。”

    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這一趟，大約要多久？”

    楚少淵眸色一深，低聲道：“快則三月，慢要半年，朕不會拖得太久?！?/br>
    太后深深嘆了口氣，沒再多言。

    元月二十，令儀郡主輔國將軍沈如心率軍出發(fā)，她此行帶走一萬人，皆是楚少淵特地給她調(diào)集的沈老將軍舊部。

    大軍開拔那一日，盛京的百姓們又出來相送。他們沒有對女將軍投去好奇目光，只看著年輕的兒郎們，皆是大聲呼喊著，讓他們務(wù)必平安歸來。

    沈如心穿著合身的盔甲，坐在棗紅馬上，端是英姿勃發(fā)。

    此時(shí)楚少淵同蘇輕窈一起登朱雀門，送將士們出征。他們站在高高的城墻上，低頭望著延綿不絕的軍隊(duì)，每個人臉上都是肅穆。

    沈如心等在最后，待大軍已全部開拔，她才回過頭遙遙望了一眼高大的朱雀門。

    此刻陽光明媚，天色正好，沈如心臉上是讓人無法忽視的自信與堅(jiān)定，她一眼就看到蘇輕窈，沖她揮揮手。

    蘇輕窈只覺得此刻的沈如心，終于鮮活起來，再不似平日那么沉靜。

    “等你回來?！碧K輕窈無聲對她說。

    沈如心咧嘴一笑，轉(zhuǎn)身一夾馬腹，策馬奔騰而去。

    楚少淵握住蘇輕窈的手，對他道：“走吧，她們兄妹二人一去，平沙關(guān)一定平安無事?！?/br>
    等大軍全部離京，盛京中重新恢復(fù)往日平靜，除去前朝比平日要忙許多，京中各衙門也是人員往來頻繁，倒是同往年沒什么不同。

    此時(shí)的乾元宮中，幾位閣老正一臉嚴(yán)肅坐在御書房中，安靜等著楚少淵到來。

    大約坐了一盞茶的工夫，楚少淵才姍姍來遲。

    不過待他進(jìn)了書房，卻沒立即去御案前坐下，反而對身后的人道：“進(jìn)來吧，你又不是不認(rèn)識?！?/br>
    于是，在閣老們驚訝的眼神中，蘇輕窈踏入御書房中。

    大概沒想到皇上會把貴妃帶來御書房，再坐幾個閣老頓時(shí)有些緊張，不知道陛下又要做什么。

    索性楚少淵還算溫和，知道這些老大人年紀(jì)都不小了，也不特別刺激他們，只道：“今日商議春耕、春汛以及邊關(guān)軍務(wù)，先說春耕吧?！?/br>
    楚少淵坐到御案前，蘇輕窈便坐在他身邊，低眉順眼也不說話。

    陛下不說娘娘過來做什么，朝臣們也不好問，思及之前在馬車上楚少淵的話，更是不敢聲張，便就如此把御書房奏對進(jìn)行了下去。

    春季防汛可是大事，雖人人都說春雨貴如油，但若真的暴雨連連潰堤洪水，那百姓就遭了殃，不僅田地頃刻化為烏有，便是家宅性命也可能不保。

    楚少淵今日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的，就是幾處大河大江的堤壩要再一次加固，并且沿途百姓也要自己提前準(zhǔn)備，至少要知道避難所在何處，萬一真有災(zāi)難，也好有個容身之所。

    這么一忙就到了晚膳時(shí)分，最后的軍備還沒說完，楚少淵見老大人們神情疲憊，便停了下來，對蘇輕窈道：“愛妃，你去安排一下晚膳，今夜朕要賜宴?！?/br>
    蘇輕窈冷不丁聽他叫了一句愛妃，差點(diǎn)沒從凳子上摔下去，用了莫大的定力維持住表情，起身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閣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誰都沒吭聲。

    楚少淵也知道跟他們一起用晚膳，老大人們一定用不好，便也只讓他們?nèi)ヂ牆w里用膳，自己則跟蘇輕窈在寢宮里吃。

    蘇輕窈道：“剛我瞧著，除了謝首輔還端得住，其他幾位大人都有些疑惑?！?/br>
    楚少淵給她夾了一筷子豌豆黃，讓她吃一口，才道：“無妨，他們不會問，等再過三日，鄭之孝肯定要先問。”

    鄭首輔是幾位首輔里最年輕的，脾氣也最急，他若不問，其他的幾位更不會多言。

    蘇輕窈道：“陛下真壞?！?/br>
    有楚少淵這位陛下在，幾位閣老也是辛苦，平時(shí)不僅要順著他的脾氣來，現(xiàn)在更是想一出是一出，接二連三下反常圣旨，偏偏還特別有理。

    所以今天楚少淵故意不說為什么帶蘇輕窈去御書房，閣臣們反而不敢問了。

    這要是聽到什么令人心塞的答案還不能勸誡，不知道反而更舒坦些。

    就這么連過三日，到了第四日，偏巧趕上二月二龍?zhí)ь^。

    本就不是什么大節(jié)，楚少淵不叫大辦，只讓午膳弄得豐盛一些，便算過了節(jié)。

    這一日下午，閣臣們還沒回家，都在御書房中忙碌。

    算算日子，沈定安已經(jīng)到了邊關(guān)，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正在整備軍力，準(zhǔn)備隨時(shí)攻打羅孚。而長信宮中，現(xiàn)在要安排的是后續(xù)糧草事宜。

    楚少淵按照往前三日的慣例，依舊帶著蘇輕窈進(jìn)了御書房。

    這一次，真如楚少淵所言，是鄭之孝先起身，道：“陛下，御書房雖不如文淵閣，卻也是朝廷要地，臣誠問陛下，為何會日日帶純貴妃娘娘前來？”

    楚少淵頓了頓，反問：“三日了，愛卿沒有參透？”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朕還有更壞的，要不要試試？

    貴妃娘娘：不，你沒有。

    陛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