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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命女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蕭司空呢?”

    “他?小娘子,他是大臣,圣人會盯著他的。他要是投了凌賢妃,反正是太子的福氣了?!?/br>
    想到一塊兒了,梁玉高興地說:“我該怎么做呢?”

    “當(dāng)然是做小娘子自己!說了這許多,都看透了,又能如何?小娘子,你又不是官員,能利用的只是外戚的身份。不妨糾結(jié)自己的勢力?!?/br>
    “咦?”

    “您是有門籍的三姨??!”呂娘子嘆道,“能做多少事情!不止是為宮中令姐與宮外家人溝通消息。您完全可以引薦人才!眼睛不要往高門上攀,往五品以下的小官小吏里去找,以蹉跎二、三十年仍然有野心的為佳,找能干的、出身不高的、靈活權(quán)變的。又或者是還是白衣,但是有所求,有本事。但是,要拿捏得住,不管是令他畏懼,還是令他感激,只要拿捏得住,就往上薦。這樣的人你找得多了,薦得多了,就是你的勢力。辦成別人辦不成的事,你就是不可替代的,這是你自己的,走到哪里帶到哪里的?!?/br>
    梁玉頭一回知道有這樣的事:“我也能推薦人做官?”她一聽呂娘子說的這個“擇賢”的標(biāo)準(zhǔn),就明白此事于己大大的有益。這是將杜皇后、蕭司空他們瞧不上的人給一窩掃了,是要找一群餓鬼,去搶他們的碗里搶食。

    呂娘子笑了:“這是當(dāng)然!這朝上的官兒,有一半是靠爹,一半是靠薦,剩下零零星星的才是名氣大、考得好。誰不能薦人呢?縱不能直接薦,你給他做臉,助他揚(yáng)名,就是恩人。他們做了官,有了勢,你的名聲也就傳出去了,天下有才之士會趨之若騖的。小娘子,你是做不了君子的,既有外戚這個優(yōu)勢,為什么不用?我相信小娘子會做得很好?;屎蠛唾t妃不可能共處,讓她們鬧吧,小娘子一旁養(yǎng)精蓄銳,相機(jī)而動?!?/br>
    【這個好!】梁玉眼前豁然開朗,問道:“不知道我爹能不能這樣干?”

    呂娘子搖搖頭:“令尊的眼界,恐怕還要磨煉。小娘子大概是天授了?!?/br>
    梁玉將呂娘子的話從頭捋了一遍,就是三步走:一、我是什么人,二、我有什么事,三、我得怎么辦。

    成!

    不過還有一件事:“您這本事,給我一個毛丫頭當(dāng)先生,有點(diǎn)可惜了。我有什么能夠為您做的嗎?”

    “我自己的恩怨,自己都能了。我只是不服,看到如許蠢如豬狗的東西都能在人前趾高氣昂,我為何要忍氣吞聲?我想看看,我能做到什么樣,我的本事能不能助人直上青云。我也想,試著指點(diǎn)江山。我想擔(dān)事!”呂娘子目光灼灼,“小娘子,你自己立起來,可以干預(yù)國政,就是我想要的了。”

    梁玉爬起來,再次拜倒,仰面問道:“先生這回不會再避開我了吧?”

    呂娘子道:“只怕小娘子以后名聲要不大好?!?/br>
    “難道現(xiàn)在就好了嗎?不是正牌子外戚的暴發(fā)戶,一步登天的潑婦?!绷河褡晕腋杏X還挺良好的。

    呂娘子笑道:“你叫什么?”

    “爹娘叫我玉,后來宋郎君說,在家里叫名兒誰都聽著不大好,按次序都叫我三娘。”

    呂娘子道:“好,三娘,咱們起來吧?!?/br>
    梁玉起身,臉上透著喜悅,笑道:“呂師。”

    呂娘子也很開心:“三娘?!?/br>
    “還沒問呂師家里還沒有要照顧的人?一道接了來吧?!?/br>
    “就我一個了。”呂娘子回答的時候透著一股輕松。

    梁玉道:“那咱們接下來,是叫呂師能在這家里住得舒服些。宋郎君與我爹準(zhǔn)備拜師酒了,但是,這府里還不能只有您一個先生,我先前見過七位,心里有些譜了,有一位溫馴而不多言,字也好,書也背得順。我想也聘她來,教我的侄女們。錢我來出,帖子還請呂師幫我寫?!?/br>
    有這樣的人真是太省心了!呂娘子會心一笑:“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本褪歉硪晃慌壬止?,她教梁玉,另一位教其他學(xué)生嘛。

    ~~~~~~~~~~~~~~~~

    梁滿倉吩咐完了酒席,又與宋奇去廳里,恰遇到梁玉與呂娘子出來。梁玉很開心地說:“宋郎君辛苦了。阿爹,我與呂師去我那兒看看屋。還請呂師幫我寫張?zhí)麅海僬埬翘炷俏稽S娘子來,她兩個搭伙教書,連侄女兒們一起上學(xué)。呂師說,大侄女、二侄女也都不小了,咋能不學(xué)呢?”

    梁滿倉道:“就你們幾個,要兩個人教?你咋不上天?”

    梁玉笑道:“呂師在咱家住,黃師家里還有婆母兒女要照看,不能住咱這兒,各有各的好處。”

    梁滿倉氣哼哼地道:“行吧!快著些,還有正事兒呢。飯要涼了再熱,費(fèi)柴。”

    宋奇拉了拉他的袖子,跟梁玉點(diǎn)個頭道別。

    梁玉邀呂娘子到了自己的院落里,指東廂給呂娘子看:“這是給您準(zhǔn)備的,您看看,還缺什么?!?/br>
    呂娘子一步?jīng)]挪:“三娘,還是先寫帖子吧。有了三娘,我最缺的就補(bǔ)上了,其余都是小節(jié)?!?/br>
    到了梁玉布置好的書房,也就是西廂,呂娘子一看一整墻的書架堆滿,文具都是全的,輕輕點(diǎn)頭。梁玉等她看完了才說:“呂師,請?!庇H自磨墨。

    呂娘子也不推辭,坦然坐下,取了合適的紙,揮筆書就,寫完之后邊曬邊說:“帖子也分幾種,因事、因人而不同,譬如現(xiàn)在寫的……”順口便講了。

    梁玉都記下了,又請教:“另外還有六位娘子,叫她們在家等信兒的,不好叫人白跑一趟又空等幾天。她們的住址我都記下了,想送她們每人一點(diǎn)禮物,帖子該怎么寫呢?”

    呂娘子遇到梁玉,只覺得比前面三十幾年過得都舒暢,道:“那與這個帖子又差不多了,拜帖無非幾種。不過這是拒人的,信要寫得客氣些?!?/br>
    待寫完了,梁玉派了奴婢隨自己去正屋的西屋里搬財物。她的正房三間,當(dāng)中是待客的地方,東屋里臥室,西屋就是極有梁滿倉風(fēng)格的……倉庫。

    不但取了給黃娘子的束脩,另幾位的禮物也準(zhǔn)備了。呂娘子看她揮灑起來毫不在意的樣子,心道,這與她父親可真不一樣!可謂天授。

    梁玉也是厲害,額外拿出一匹布來給王管家:“你幫我去請黃娘子來,這是給你的,你要好好的把人請到,得客客氣氣的。她是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別給她添麻煩。她有兒女、婆母,這回請酒,把他們也請了來,要好好的待。我再出兩匹,給她家裁衣裳。再去這六個地方,給她們好好說話,不是她們不好,是咱家現(xiàn)在請不起這么多的人,耽誤了她們的功夫,這是賠禮的?!?/br>
    王管家在梁府就看得起一個人,就是梁玉,此時忙說:“三娘放心,小人一定辦得妥妥的!三娘還有什么要吩咐的事嗎?小人出去一趟,順路就給辦了。”

    “那你幫我一個忙,”梁玉笑瞇瞇的,“找個好裁縫,呂師也得裁新衣裳。”

    王管家得令,飛快地招呼人去辦。不多時,黃娘子母子三人也被請了來,黃娘子也是三十上下,有一兒一女,女孩子十歲上下,男孩子五、六歲的樣子。一位老婦人,已是老態(tài)龍鐘了,拄著拐。幾人衣服都有些舊了,漿洗得干干凈凈,小孩子進(jìn)來之后見了人,略有點(diǎn)怯。

    梁玉抓了把糖給他們,他們看了黃娘子一眼,得到母親首肯,謝了梁玉,才接過去。

    一個呂娘子已經(jīng)讓梁滿倉不大痛快了,再添一個要花錢的,梁滿倉心里是不樂意的,他覺得這樣浪費(fèi)。梁玉出錢也是浪費(fèi),可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梁玉現(xiàn)在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按下去的女兒了。宋奇也勸他現(xiàn)在不用像以前那樣節(jié)省了,派頭也是錢堆出來的,他才勉強(qiáng)沒有反對。只對梁玉道:“你挑的事,你來辦?!?/br>
    梁玉也不含糊,先請黃娘子的婆婆坐下。再對黃娘子道:“這位是呂師,與黃師一同教我與幾個侄女。您可以不在我家里住?!庇峙c黃娘子講了每月的束脩,此外還管兩頓飯,一季兩身衣裳,筆墨都是梁玉出。

    這些事情講定,寫了書契。梁府便開宴,女孩子們在男孩子之前擺了拜師酒。吃罷酒席,約定次日開課,梁玉又讓王管事將黃娘子一家送回去,自己卻與呂娘子相攜回到西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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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都很興奮!感覺人生翻開了新的篇章,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朗。

    梁玉笑道:“我以前只知道發(fā)誓活出個人樣子來,人樣子是什么樣子,怎么整,還是看不清楚。有了呂師,就什么都明白了。您真是我的眼睛我的腦子?!?/br>
    呂娘子也笑:“沒有我,三娘終究會想明白的?!?/br>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那得再過多久?叫我四歲讀書,跟現(xiàn)在讀書,那是不一樣的?!?/br>
    兩人手拉手,呂娘子將梁玉拽到了西屋:“先看看都有什么書,這么些書,怎么不讀呢?我給三娘訂個章程,揀要緊的都學(xué)了?!?/br>
    進(jìn)屋點(diǎn)了燈,呂娘子將架上的書翻到卷名上:“不錯不錯,不算少了?!?/br>
    “宋郎君給置辦的。圣人有賞賜的,都是我爹給收大庫里去了?!?/br>
    “只要內(nèi)容沒有錯訛,紙張貴不貴重,從哪里來的,又有什么要緊?這樣,我看你上午一天六經(jīng),一天《老子》,讀完老子讀《孫子》,下午就學(xué)些技藝?!?/br>
    “什么孫子?”梁玉不知道人世間孫子還能當(dāng)本書。宋奇辦事的時候,也沒想過拿《孫子》給梁玉裝點(diǎn)書房。

    呂娘子一聽她的發(fā)音就知道她不懂:“唔,我看看,哦,你這兒沒有,那得弄本《孫子》,那是本好書。”

    原來是本書。梁玉有了自己的先生就可著勁兒的問:“那是什么?”

    呂娘子略有些酒意,笑著背了幾句:“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br>
    ??!是“變”啊!梁玉恨不能現(xiàn)在就抱著親上兩口!是的,蕭度私會情人的事情,它是會變的,就看怎么用。“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彼锏模∮袑W(xué)問的人就是不一樣!

    呂娘子看她這興奮的勁兒,笑道:“怎么這么高興的?”

    梁玉開心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呂師真是我的寶貝!”

    兩人開心極了,梁玉簡直不舍得放呂娘子離開,索性拉她同宿,兩人又說了半宿的話。第二天早上起來,梁玉道:“呂師,我還有一事拜托?!?/br>
    “三娘跟我客氣什么呢?什么事?”

    “請您再幫我寫一張?zhí)?,也許要請您幫我走一趟。去一個人家?!?/br>
    “哦?哪里?”

    “永興坊,袁家。”

    呂娘子手上一重,梳掉一綹頭發(fā):“哪個袁家?西鄉(xiāng)房回京的那一家?”

    第27章 呂師來歷

    【呂師必定與袁家有過什么?!苛河窨此@個樣子就明白了, 也不點(diǎn)破,伸手拿過她的梳子,將上面的頭發(fā)摘了下來:“是啊——纏著頭發(fā)了——上京來的路上遇到的,幫了大忙了?!?/br>
    呂娘子調(diào)整了表情:“哦,是袁府君家?他家倒是袁家少見的好人?!?/br>
    “呂師知道?”

    呂娘子點(diǎn)點(diǎn)頭, 覺得自己太沉默了,解釋道:“兩扇朱門里關(guān)著的, 豈止是富貴呢?多的是營營茍茍不可告人,給人看的都是光鮮亮麗??上Ш萌耸腔畈婚L的?!?/br>
    “嗯,聽說是守孝回來投親的,沒想到……”

    “老夫人的哥哥吧?那是該再好好謝一謝的。三娘頂好手書一封, 不要字多么好,意思一定要真誠,我來告訴你格式?!?/br>
    “好?!?/br>
    梁玉一直很感激路上能夠遇到袁樵一家,否則她會對整個京城失去好評, 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轉(zhuǎn)變印象。認(rèn)真地在信里解釋了未能及時回信的原因,又寫了自家近來的情況,并對老夫人進(jìn)行了問候, 又問候了楊氏,最后才提到了袁樵。絲毫沒提自己的雄心壯志。

    寫完之后又請呂娘子代為當(dāng)面解釋。

    呂娘子道:“我明白怎么講, 不過要明天再出門。今天須與黃娘子將課講一講?!?/br>
    梁玉道:“好。”

    “待與黃娘子事了,我想這樣幫三娘學(xué)些東西。咱們課還是要上的, 上課之外, 我會為三娘講一講, 京城小娘子一天從起床到睡覺,都怎么做、吃什么、玩什么、用什么、見什么人,節(jié)怎么過、重要的日子怎么過,一一講完??赡芤ㄐ┕Ψ颍饺镞M(jìn)宮也未必能完,畢竟瑣碎。慢慢來,這個不用急。”

    “好。”

    她還是挺放心呂娘子的,約呂娘子一同用飯。把呂娘子放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往下挪一個位子。南氏是縱容女兒的,嫂子們伺候婆婆,侄女們的位次依次往下挪。

    一餐無語,飯后黃娘子也來了,課開在西邊小花廳后面的一座小堂里,與梁玉的院子隔了兩道墻。眾女坐定,呂娘子先讓黃娘子講課。黃娘子先問幾人進(jìn)度,得知梁玉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千字文,而侄女們進(jìn)度各有快變之后,也沒有猶豫。又讓幾人寫字。接著便定了計劃,她先給梁玉講幾句詩經(jīng),讓梁玉先背著。

    梁玉道:“背下了?!?/br>
    黃娘子大為驚訝:“背下了?”

    詩經(jīng)第一篇,梁玉背得極順當(dāng)。黃娘子恨不得現(xiàn)在就趴在梁玉的桌子上給她接著講。但是不行,她是所有小娘子的老師,她得接著給她們講千字文。

    千字文背誦不算難,梁玉的幾個侄女也不算笨,但是學(xué)得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路上學(xué)到一半兒,到京城學(xué)禮儀了,年前學(xué)了半月,過年了。過完年,又學(xué)禮儀。全打了岔,便有遺忘疏漏。

    年長的比年幼的在背誦方面還要慢些,年幼的上手快,忘得也快。這讓黃娘子不得不決定:“諸位小娘子,還是從頭學(xué)吧。不要學(xué)得多么快,但要記得牢!”又講了幾句千字文,再讓這些小娘子描紅,一字一字的練。然后再看梁玉。

    黃娘子也有那么一點(diǎn)競爭的心思的,梁府雖然是暴發(fā)戶,但是待遇好,也尊敬她,她也不想被呂娘子比了下去。

    呂娘子卻是不會讓梁玉失望的,她靜靜看著黃娘子講詩經(jīng)。等黃娘子講完,她也不急著發(fā)言。等黃娘子講《關(guān)睢》的“后妃之德”,直到黃娘子講完,梁玉聽完,她始終不發(fā)一言。

    黃娘子自覺講完了,也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搶了個先,叫呂娘子不大好發(fā)揮。臉上微紅,便讓呂娘子。呂娘子也不惱,風(fēng)輕云淡地道:“小娘子們坐得久啦,都疏散疏散,歇息片刻再講也不遲?!庇盅S娘子一道喝茶,與梁玉不很熟的樣子,一點(diǎn)也不像昨晚才被親過。

    兩個娘子一道聊天,你家里幾口人,我有什么遭遇,說得頗為投契。片刻之后,再度開課,呂娘子就開始講《論語》了,這也是正經(jīng)的經(jīng)書,黃娘子也認(rèn)真的聽。呂娘子所講卻與她講的不大一樣,更細(xì)致,也更幽深。聽到最后,黃娘子自己也聽住了,梁玉還沒說話,黃娘子先問了:“我輩不當(dāng)見賢思齊嗎?如阿呂所言,我輩不必如圣人般好學(xué)?”

    《論語》第一,學(xué)而篇,“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這是讀書人的標(biāo)準(zhǔn),認(rèn)為學(xué)習(xí)是快樂的。老師教學(xué)生,是將學(xué)習(xí)當(dāng)做快樂。當(dāng)然,梁玉本是這樣想的,但是呂娘子卻說:“這是圣人所好,你們不必如此?!?/br>
    黃娘子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