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南氏又對桓嶷道：“圣人和娘娘還沒看過孩子吧？”桓嶷接話慢了半拍，陸皇后頂上說：“聽說是一對雙生？可是吉兆呢，正想看?！绷河衩税殉燥柫苏谒孟愕囊浑p兒女抱了過來。

    大紅襁褓裹著一雙小兒女，落地有幾天了，臉還帶著點新生兒的粉紅，卻已能看出來精致的小模樣兒。乳母抱著他們走近，南氏道：“你看，他們長得多好??！以后都會好好的?！?/br>
    桓嶷的臉色刷地就變了，陸皇后不明就里，看向梁玉。梁玉則緊緊地盯著桓嶷，桓嶷的眼睛則粘在小嬰兒的身上，眼眶紅了。梁玉心里咯噔一聲，乳母不明就里，也很慌，一個收緊了胳膊，一個懷里的襁褓往下滑了一滑，趕緊都重新抱好，嬰兒們睡得極香，動了動小嘴，一點也沒有要醒的意思。

    乳母一動，桓嶷眨眨眼睛，勉強笑著轉(zhuǎn)過來看梁玉，口還沒開，梁玉就問：“你知道了？”

    沒有人特意跟桓嶷說過雙生的事情，但是從這反應(yīng)是來看，他必得知道生母與從未見過的那個三舅舅也是雙生。想來掖庭無數(shù)清冷的夜晚，梁金對兒子說一說娘家的事情也是打發(fā)漫漫長夜的一個項目。梁玉現(xiàn)在只想一件事——他知道三哥是怎么死的嗎？

    南氏對這件事也很敏感，生硬地說：“知道個啥？你們又說沒頭沒腦的話了，三郎餓不餓？渴不渴？”

    陸皇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道：【慚愧，是我小人之心，外祖母豈是那等只會討情的無知婦人？】她開始以為南氏“以后都會好好的”是跟桓嶷討個情，這是貴戚們常用的手法，趁皇帝心情好又或者機會好，討皇帝一個照顧的話。雖然這個在陸皇后看來很沒必要，這兩個孩子的母親戳在那里，桓嶷與姨母的情誼是非比尋常的。不說親情單說功勞，梁玉也為桓嶷做了不少的事情。

    【是別有隱情嗎？與梁氏有關(guān)嗎？】陸皇后胡亂猜測著。

    桓嶷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都知道了?！?/br>
    又是一片安靜。

    梁玉猜得沒錯，梁金遠離父母親人，宮里只有兒子是親人，與兒子閑話的時候不免說到自己在娘家的生活，桓嶷有一些人情世故也是零零碎碎從這時候聽到的。梁金除了父母，說得最多的就是“三郎”，兩個人有太多的歡笑，雙生子未必都很像，龍鳳胎越長大了越容易分辨，但是小的時候這兩個人確實分不出來，經(jīng)常故意換了衣服去惡作劇，被識破之后難姐難弟一起挨揍。挨揍的時候還不老實，經(jīng)常說：“你已經(jīng)打過我了！該打他了。”再次被識破，再添一頓揍。

    說到有趣處，年幼的桓嶷瞪大了眼睛：“還能這樣嗎？二郎和四郎都不與我這樣，看來還是雙生的好。”又覺得奇怪：“阿娘才不會這么調(diào)皮呢，我不信。”

    桓嶷打破了寧靜道：“讓我抱抱他們?！?/br>
    南氏連聲答應(yīng)：“噯噯。”

    桓嶷自己的閨女都沒抱過幾次，生疏而狼狽地將小嬰兒攬在臂彎，好似捏著個快要掉到地上的傳國玉璽，緊張得不得了。他還要逞能，想一條胳膊一個，梁玉摸摸鼻子：“你饒了他們吧！”

    屋里人應(yīng)景地輕笑兩聲，又都息了。劉夫人目示梁玉，她人老成精，看出事與不大對，一直跟兒媳婦都不說話，此時依舊與陸皇后一樣，都猜不出情由來，只好讓梁玉自己小心應(yīng)付。她們不知道是正常的，梁家人自己不說，誰又會去關(guān)心梁家曾有過一對龍鳳胎呢？

    梁玉對她搖了搖頭。

    桓嶷抱完了孩子，問道：“取名字了嗎？”

    梁玉道：“正在選呢?！?/br>
    桓嶷點點頭：“取完告訴我，不不不，要好名字才行，不好就要改?！彼尤缓軠?zhǔn)備就認出了哪個是男孩兒哪個是女孩兒，碰碰小男孩兒的臉，對陸皇后道：“比咱們二娘小幾個月，也挺好?！?/br>
    陸皇后笑道：“是?！?/br>
    桓嶷又將小女孩兒看了看，對陸皇后道：“給你做女婿，要不要？”

    “??？”梁玉先發(fā)出了疑惑的聲音，“這是要……”他娘的輩份兒不對??！

    陸皇后卻說：“從來岳父擇東床。”

    桓嶷拔下陸皇后頭上金釵，放到了孩子的襁褓里：“那就算定啦。”

    劉夫人放下心來，率家下謝恩。陸皇后的疑惑更重：【看這樣子，若二娘是個兒子，今天定下來的就會是另一個了吧？我須得問明白?！棵嫔蠀s一派歡喜，對梁玉道：“咱們可是親家啦。”

    梁玉笑道：“親上做親，彼此放心。”心里也微有忐忑。她倒不像陸皇后那樣懷疑，即便二娘是個兒子，桓嶷也不可能就這么把嫡長子給賣了。兒子有媳婦兒了，梁玉只管高興就行?？搓懟屎蟮臉幼?，這個小公主將來不至于是她的酒rou朋友了。

    袁樵很快被叫回了家，正式謝了恩，再設(shè)宴。袁府接過駕，再辦這些個便沒有那么慌張，須臾而就?；羔诤盟品浅５母吲d，與袁樵痛飲，又歪歪斜斜地拉著陸皇后的手與她同乘一車回宮。

    車上，桓嶷將頭靠在陸皇后的肩上，陸皇后有心趁這個時候問他，又覺得是趁人之危，不大好意思?；羔诤鋈缓卣f了一聲什么，陸皇后問道：“三郎？你說什么？”

    桓嶷慢慢地說：“阿娘死了，舅舅也死了，他們是雙生。”他說得很慢，帶著酒醉特有的含糊，本該讓人很討厭的，陸皇后卻忽地落下淚來?！灸憬K于叫出娘來了?！?/br>
    桓嶷慢慢地道：“如廝天下，我當(dāng)珍惜。生民不易，選官、選官要慎重。”

    第153章 人間百味

    有正經(jīng)事做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梁玉才嫌捂在屋里麻煩, 桓嶷一來給她添了一個兒媳婦，雖然小兩口真·還在吃奶, 也是一樁很正經(jīng)的大事?；羔谝蛔? 全家就忙開了。袁樵得上表謝恩, 得看桓嶷是不是打算現(xiàn)在就把這事兒給正式定下來。如果定下來了，袁府又有得忙了。

    且劉夫人還有話說：“圣人垂恩下降公主, 你們就要好好教導(dǎo)二郎, 須給圣人一個好駙馬。不可因為富貴已定, 便致他不學(xué)無術(shù)。若真?zhèn)€人品不堪，公主也不是必得落在誰的家里的?！?/br>
    梁玉聽到這話有理, 就開始琢磨怎么給孩子安排課程。

    其實只要是有些余力的人家，對孩子的教養(yǎng)都是有計劃的。尤其是傳承數(shù)代的大家族，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辦法，即便不成文，也早有了經(jīng)驗。幾歲開蒙，幾歲正式拜師, 甚至要專精什么，必須學(xué)會哪些技能，都是有譜的。然而梁玉對這些是心里沒譜的, 她一個半路出家嫁過來的, 對這些傳統(tǒng)可謂一無所知。

    自己縮在房里寫寫畫畫了好幾年, 等袁樵那里寫完了謝表, 又得到了桓嶷的明確批復(fù), 回來告訴她結(jié)果的時候，她已廢了三稿，正在起頭第四稿。

    袁樵很是詫異：“你寫這個做什么？我們只要用心就好了。”

    “??？”

    袁樵笑了：“看孩子是早慧還是晚慧，稍作調(diào)整就是了。若是早慧，將功課安排得緊湊些，早早學(xué)問。若是晚慧，就一邊慢慢學(xué)一邊修身養(yǎng)性，養(yǎng)好品德。也就可以了?！?/br>
    梁玉心里稍不是滋味，怏怏地道：“看來我是白寫了。”

    袁樵將她寫的稿子拿過來一看，邊看邊笑：“你是恨不得他什么都會、什么都懂？”

    梁玉不服氣地道：“不學(xué)學(xué)、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袁樵道：“好，都學(xué)學(xué)、試試。你要小心了，別給他養(yǎng)成個淺嘗輒止沒有耐心的性子來?！?/br>
    “那你把要怎么安排他給我寫出來，別忘了也安排安排閨女?！?/br>
    袁樵笑著說：“好好好，我寫，我寫，竟也有你安排不到的事情嗎？”

    梁玉橫了他一眼，然后又被南氏橫了一眼，終于在這件事兒上暫時消停了。緊接著卻又要開始準(zhǔn)備滿月酒，條件還允許，再辦個百日宴也是需要的。這些不用她親自指揮，也得參與擬定賓客的名單。

    中途又改了一次名單，卻是李淑妃祖三代終于要搬出后宮了?；羔趯⒆约哼€是皇子時的趙王府賜給了李淑妃居住，當(dāng)時的王府還是在仁孝太子親自過問的，無論是規(guī)制還是用料布局無不既合體制又精致舒適。李淑妃是固辭的，以為這王府沒有改個名字，叫做某某宮，留下來做別宮又或者干脆是充作寺廟已是桓嶷的疏忽了，如何還能給她們居住呢？李淑妃即要求只要一座宅邸就可以了，如果能夠靠近她的娘家就更好了。

    桓嶷想了想，把王府改作福安宮，正式賜給李淑妃她們居住。并且說：“先帝的妃嬪依舊住在別宮里，這是合乎禮制的。且阿鸞當(dāng)自宮中發(fā)嫁，我意已決?！?/br>
    李淑妃只得領(lǐng)了，心里也是感激得緊。她是最后一個離開皇宮的，在此之前，她已協(xié)助陸皇后將先帝的后宮一一打發(fā)妥當(dāng)，這才打包起自己的行李?；羔趯⒃練w她們使用的宮女、宦官依舊賜給了她，命擇個吉日，從宮里出發(fā)。

    如今日期定了下來，除了隨身用的物品，其余都先搬到了福安宮里，桓嶷又有賞賜。她們只需要在當(dāng)天入住即可，連包都不用自己拎。李淑妃要做的乃是謝表，然后寫帖子，定下日期邀請親友去她的新宅小聚，算是大家給她暖宅。其中也有再將一些人際關(guān)系熱一熱，好為阿鸞將來的生活鋪路的意思。

    梁玉接到了帖子一看，日子在滿月宴之后，大喜：“我必去的！”她雖能坐得住，卻生性喜動的，外出走動是她喜歡的事情。又想：【算算日子，滿月酒在她搬出來之后，須得給她們祖孫補一張?zhí)硬藕茫　?/br>
    連夜改了賓客的名單，給福安宮也送了一張?zhí)尤?。這名單改得及時，李淑妃接到回帖，即回了一份一定會帶著兒媳、孫女到場的帖子。緊接著，李淑妃遷居福安宮的日子就到了。祖孫三代被桓嶷與陸皇后兩個人親自送到福安宮去，這是別人都沒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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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滿月酒的時候，李淑妃祖孫三代果然來了，桓嶷與陸皇后也來了，場面異常的盛大，尋常貴戚之家恐怕幾十年也沒有這樣的場景，今日卻在袁府出現(xiàn)了。

    梁玉心情非常的好，她終于能夠被放出來了，大早起就起來洗沐，對著鏡子?xùn)|照西照：“瞧瞧，瞧瞧，阿娘，我是不是胖了？”

    南氏沒好氣地道：“胖就對了！富態(tài)些好！女人要胖了才有福氣，瘦的一定是受了氣、家里窮吃不飽的。干柴似的，有什么好？”

    【哦！不胖點怎么知道我吃得起？】梁玉悶笑。答非所問地說：“還好衣裳都還能穿得進去。”

    南氏道：“唉，也對，舊衣裳不能穿了就太糟蹋東西啦。”

    下帖子的時候，全家人都各有自己的一攤子親友要請，又有帝后駕臨，賓客之盛，前所未有。梁玉的朋友一堆，譬如豐邑公主、劉湘湘姐妹、嚴(yán)中和的jiejie們，又有先前結(jié)交的李家姑姪姐妹。平王妃的小姑子郡主們也到了，又有宋奇的妻子黃氏等，天南地北的人都被拉到了一起，不得不令人驚嘆其交游廣闊。

    梁玉舉目望去，惋惜地道：“可惜師傅他們不肯來。”她說的是桓琚當(dāng)年讓人給她找的道士師傅，帖子送出去之后，由入錯行的二師兄親自登門致謝，送了護身符等等物品之后說：“方外之人，不履紅塵。”

    梁玉心說：【哄鬼！不屬紅塵你領(lǐng)個鬼的度牒！受什么道箓司的管？先帝讓給我當(dāng)師傅，還不是當(dāng)了？】知道人家是不想沾這個富貴是非，也只好命人準(zhǔn)備好了酒饌回禮，又舍與道觀上下新衣新鞋。

    南氏則說：“你吳師傅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她對你好，也不能忘了人家?！?/br>
    梁玉道：“已打發(fā)了人去，她也不肯來。”起先是自家尚且立足未穩(wěn)，又有無數(shù)是非，吳裁縫回鄉(xiāng)是養(yǎng)老的，把人拽到京城來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太不像話。桓嶷登基之后，她就派人去找吳裁縫，想將她接到京城里來養(yǎng)老。

    一請未至，梁玉就讓王吉利親自跑了一趟，帶了話去：“住不慣府里，我自有外面的宅子，住不慣城里，我還有莊子。這都住不慣，我還有道觀。不喜歡道士，尼庵我也買了一個。只管來。”

    然而王吉利一張巧嘴也沒能說動吳裁縫，吳裁縫只說：“老了，走不動了，人要落葉歸根的?！?/br>
    王吉利做事越來越周到細致，買了所安靜的宅院，又置了些田地，放到梁玉的名下，往縣衙里登記，專一安置吳裁縫。則吳裁縫寄在鄭國夫人名下，自然無人敢欺負了。又找陰陽先生給換了塊風(fēng)水更好的墓地，再訂一口更好的棺材。壽衣卻不用了，吳裁縫自己會做。辦妥這些，又請吳裁縫給梁玉寫幾個字，由他捎回來。

    梁玉嗟嘆良久，只得將此事放下。

    如今南氏問起，梁玉便將前因后果都講了，南氏道：“也是，在自己的家里她安心。咱家要不是都來了，又有圣人倚靠，我也寧愿回老家去的?！?/br>
    梁玉不欲南氏再想這些事情，往外一指：“那咱還是在京里舒舒服服的住著好，忙了這么久，我可不愿意再回去當(dāng)裁縫了。立時年輕十歲也不想?！?/br>
    南氏被逗笑了：“你才多大？就說年輕十歲！唉，算一算，咱們上京來也有小十年了，日子過得真快?！?/br>
    梁玉干脆不說話了，架著南氏往前面去，母女倆快進大堂的時候才分開，南氏被兒媳們接了，梁玉自去與楊夫人等一處，又要準(zhǔn)備迎接桓嶷夫婦。

    少頃，人齊了，沒有賓客會晚到，都湊著迎接圣駕。過不多時，桓嶷也到了，一時稱頌之聲、鼓樂之聲齊備，熱鬧異常。梁玉留心看桓嶷，他看起來情況好了一些，看向表弟表妹的時候眼神沒那么嚇人。陸皇后向梁玉使了個眼色，梁玉點點頭，心道：【先帝真是為三郎娶了個好娘子?！?/br>
    桓嶷在賓客里看到李淑妃祖孫，更是高興了，對李淑妃道：“娘娘就該多出來散散心，不要總悶著，開開心心的，多好?！崩钍珏Φ溃骸笆前。粗_心的事情，我都覺得自己年輕了?！毙牡溃骸鞠鹊劭偸菒壅f三郎仁弱，不大像他，我看這愛熱鬧的性子根本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是他們父子都不覺得罷了?！?/br>
    桓嶷既來，賞賜是不會少的，桓琚為他留下了豐厚的遺產(chǎn)。這些遺產(chǎn)除了江山，還有私庫，真是堆積如山?；羔诘膶櫝?、親信不如桓琚多，后宮也少，花起來比桓琚還慢，入賬卻是持續(xù)在往里進，他賞起來絕不手軟。非但梁玉一家人人有賞，連到場的賓客他都賞賜了，其中給福安宮與晉國大長公主的比別人又更豐厚。

    桓嶷再次高興地回宮，陸皇后見他開心，自己也很高興。雖然女兒訂出去得早了，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也穩(wěn)妥了?！灸呐率枪?，丈夫找不對也很愁人的，豐邑公主就是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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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巧了，被陸皇后記在心里在的豐邑公主此時正有事做。

    豐邑公主，或曰豐邑長公主與梁玉一向交好，兩人是鐵桿的狐朋狗友。梁玉兒女的好事她是必要到場的?！?】

    兩人的友誼也為她帶來了回報，桓嶷登基之后，她的丈夫在駙馬里是第一批被升到金紫光祿大夫的，正三品。這個可以是看在黃贊的面子上，但是桓嶷又召見了黃駙馬，與他好好聊了半天，總之，黃駙馬對豐邑公主恭順得不得了。這是公主的親爹先帝都沒干過的事，這必得是人情足了。

    豐邑公主樣樣美滿，只除了一件心病，今天梁玉孩子滿月，她又見到李淑妃，一時觸到了心事。宴散后，豐邑公主沒有回府，而人派人告訴駙馬，她去看李淑妃去。豐邑公主親娘死得早，名義上是杜皇后撫養(yǎng)，其實就是在宮里的公主院長大，與杜皇后也不親。倒是李淑妃性情爽朗，與豐邑公主倒處得來。黃駙馬知道她們兩人的交情，也不覺得意外，只叮囑一聲：“公主也有酒了，路上小心?！?/br>
    豐邑公主抱著李淑妃的胳膊說：“我好久沒見到娘娘了，今天必要與去福安宮看看?！?/br>
    李淑妃猜她一定有事，也笑著說：“新到了地方，有你陪著更好?！被氐礁０矊m已是宵禁的時候了，豐邑公主正好留宿。李淑妃讓兒媳婦與孫女兒去休息，讓豐邑公主與自己同寢。兩人洗漱的時候還說點閑話，譬如今天這對龍鳳胎以后長得肯定差不了之類。

    洗沐完了，李淑妃沉得住氣，豐邑公主先跪了下來：“娘娘，我有一事相求?！?/br>
    “你起來說?！?/br>
    豐邑公主抬起淚眼：“娘娘，我當(dāng)年那個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李淑妃飛快地將她拖近：“你在胡說什么？你又想干什么？好好與駙馬生個孩子，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過日子，不好嗎？你是不是覺得現(xiàn)在日子過得太順了？你把孩子找回來要做什么？難道能讓駙馬認了嗎？你讓侍中怎么想？”

    豐邑公主道：“總要讓我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懷胎十月生下了他，一眼都沒看到！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娘娘，求您了?！?/br>
    李淑妃道：“你別打那些不應(yīng)該的主意，先帝時都沒容下的事情，現(xiàn)在更不可能了。你是要你自己，還是要孩子？”桓琚要體統(tǒng)要臉面，桓嶷就不要了嗎？

    李淑妃聲音壓得極低，又快又清晰的在豐邑公主的耳邊轟炸：“你的封邑加了五百戶，駙馬加金紫光祿大夫，你的護衛(wèi)加了、你的賞賜多了，你的莊園、你的家奴。多少游學(xué)士子叩門求見，又有多少人托你求官求事？這些都沒有了，換一個孩子，你換嗎？”

    緩了一口氣，李淑妃道：“唉，都是做娘的人，你的心情我知道。那孩子過得很好，放心吧。只要你不去打擾?！?/br>
    豐邑公主咬著唇，沉思良久，道：“請娘娘代我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對了，是男是女？”

    “嗯？”

    豐邑公主苦笑道：“不能撫養(yǎng)，不能教導(dǎo)，我總還能給這孩子些物件傍身吧？就說娘給的。放心，我給內(nèi)造的東西。”

    李淑妃道：“是個女兒。你不必去想我將人送到哪里了。雖是經(jīng)的我的手，當(dāng)然是先帝點頭的。”

    豐邑公主怔怔地掉下淚來：“娘娘，我心里苦?！?/br>
    李淑妃道：“女人怎么會不苦？不要去想！好生歇息吧，睡一覺，明天就都好了?！必S邑公主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李淑妃也就沒把她這份“苦”太當(dāng)一回事兒。何況李淑妃知道的，豐邑公主本性不算壞，但是這些年的經(jīng)歷也讓豐邑公主走了形，自貢士入京開始，豐邑公主是公主里最活躍的。即便是先帝駕崩，豐邑公主在梓宮暫安之后又頻頻接見各路英才了，對舉薦人頗有點躍躍欲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