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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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下車,一同進校門。路過學校大禮堂,有個女同學湊上來問:“同學同學,看電影嗎?我有兩張票,轉讓給你們?!?/br> 不知是不是因為女同學相求,所以不好意思拒絕,賀宇川掏出錢包買下來,她就拎著一包榨菜鮮rou酥餅跟著他進了大禮堂。 電影已經開演,禮堂里漆黑一片。學校電影社團放的電影,大概就是網(wǎng)上下載了片子,用投影機放出來。電影票也就兩塊錢一張,不對號入座,好位子先來先得。她進門看見前面黑壓壓一片人頭,立刻在心里打起退堂鼓。沒想到賀宇川拉她到最后一排的后面站定,說:“等著,別動?!?/br> 等了片刻,他才抱著兩只小圓凳回來,放在最后一排座位的后面。 “哪來的凳子?”她好奇地問。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跟電影社團的哥們兒借的?!?/br> 那天上演的電影叫“flipped”,中文片名叫《怦然心動》,兩個十幾歲的中學生的初戀,小男生各種愛你在心口難開的小別扭,看得人禁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禮堂里不知有多少對小情侶,他們前排那一對,女生微微彎下頭,緩緩靠在身邊男生的肩膀上。即使大部分男生不耐煩看這種小清新愛情片,有女朋友投懷送抱肯定也是值得的。 她一側頭,不料看見身邊的男生也沒有在關注電影。黑暗中他轉過頭,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側臉。四目相對,他的眼神讓她愣了一愣。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錯開眼,從她手里抓過那袋榨菜鮮rou酥餅,回過頭去盯著銀幕,在黑暗里說:“肚子餓了?!?/br> 電影散場,人潮洶涌。他們又同路走到梧桐樹下的三岔路口,她象往常一樣告別。 “姜芷芃?!彼叱鰩撞?,他又在身后叫住她,上前幾步到她身邊,把什么東西塞進她手里。 冷冰冰硬邦邦的一樣東西,她借著月光才看清,是個小u盤?!笆鞘裁??”她抬頭問。 他也不回答,退后幾步,走出梧桐樹的陰影,回到月光下。時值深秋,枯黃的梧桐樹葉落了一地,踩在上面咔嚓作響。他在銀色月光下低了低頭,說了一句:“走了。”然后正了正肩上的書包,轉身離開。 她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插上u盤。u盤里是幾個swift程序,她大致看了看,不是很明白那些程序都做些什么,幸好有個readme的文件,告訴她這部分是搜索幾個網(wǎng)站,這部分是數(shù)據(jù)載入數(shù)據(jù)庫,這部分是檢索功能。幾個程序加在一起,可以自動從網(wǎng)上搜索資源,自動把資源載入她的應用,并做好標簽和基本的分類工作。 寢室里其他同學喊著要關燈睡覺,她一目十行地看成千上萬行代碼。燈光暗下來,只剩她簾子里面這一點電腦上的熒光??吹阶詈笠粋€文件,她才發(fā)現(xiàn)程序的最后有一行備注,上面寫: “hello world! happy birthday.” 那晚她莫名其妙地失眠了大半夜,眼前老是晃那場電影里的畫面。其實電影的細節(jié)她不記得很多,只記得純純的美麗年華,色彩動人,以至于大半夜她還在回味坐在黑暗中的滋味,有一點心旌搖曳的感覺。后來她終于閉上眼,又亂七八糟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見自己坐在漆黑的大禮堂里,黑暗中一側頭,看見旁邊的人正不錯眼地望著她,眼里有閃動的亮斑,反射銀幕上五彩的微光。 后來想起來,那是多平淡美好的一年。這一年,她的三年計劃完成了兩項:寫一個app,喝到酩酊大醉,好象兩樣都跟賀某人扯上點關系。很久以后,她還一直記得十九歲生日那晚看的電影,以及電影里著名的臺詞: 有的人平平無奇,有的人光鮮,有的人亮眼。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爛的人,當你遇到這個人后,會覺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xù)更新。 第7章 東海往事(1) 寒假一開始,姜芷芃回了東海邊的永平鎮(zhèn)。 她出生在東北平原上的江城,八歲時跟mama回到永平。記得那是一年的隆冬,江城冷到零下二十幾度,她手上長滿了凍瘡。那時候還沒有高鐵,mama帶著她,坐了兩天兩夜的綠皮硬座火車。春運期間,火車里人滿為患,空氣中漂浮一種方便面和排泄物混合的奇怪味道。還好她們有一個靠窗的座位,她啃著mama塞給她的一包鹵鴨脖,看窗外奔騰的原野一點一點從漫天飛雪變成冷灰的陰雨。 她還不大懂父母之間的事,一直記得父親對她的承諾,一路都在問:“mama,春節(jié)快到了,爸爸也會來嗎?他答應春節(jié)帶我去坐狗拉爬犁,可是永平的湖不結冰,怎么辦?”mama只沉默不語,紅著一對眼睛,偶爾摸摸她的頭。 火車到達永平,mama的jiejie帶著女兒來接站。mama和阿姨在出站口見面,抱成一團相擁痛哭。那時候她什么也不懂,不明白什么傷心事需要她們倆哭得如此用力。 阿姨家住在小巷深處,灰黑的墻頭,墻角長滿青苔,窗外爬著幾株枯掉的蔓藤。百無聊賴,有那么幾天,她搬一把小矮凳,從早到晚坐在樓下的花園里,數(shù)頭頂飛過幾只水鳥。阿姨家的小jiejie叫子慧,天一黑會來叫她回家吃飯。晚上她跟子慧睡一張床,她睡靠窗的這邊,子慧就睡靠門的那邊。她一個北方出生的姑娘,著實不習慣南方沒暖氣又陰雨纏綿的冬天,晚上總是手腳冰冷地躲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子慧會把自己的熱水袋塞進她懷里,抱住她的腳替她捂熱,對她笑:“沒用,真不知道你們北方人怎么這么怕冷?!?/br> 真的把腳捂熱了,上面的凍瘡瘙癢難忍,她伸手要抓,子慧又“啪”地打她的手,對她怒目而視:“爪子拿開!不能抓,知道嗎?沒用!” 春節(jié)來了又走了,她每天坐在花園里等,爸爸沒有來。有時候她一邊看天上的水鳥飛過,一邊替他找著借口,也許是他工作太忙吧,又或者是他還不知道她們來了永平,過幾天發(fā)現(xiàn)她們離開,就會坐火車追過來。 轉眼元宵節(jié)也過去,花園里的幾株梅花結了一串串花骨朵,學校都要開學了,她才不得不承認,爸爸是不會來了。 那天晚上吃完晚飯,mama把她叫去,拿出一個新書包,告訴她:“芃芃,明天要開學了,mama已經幫你報好了名,明天你跟子慧一起去學校?!?/br> 那一刻,多日聚積在心里的委屈忽然如洪水般決口,她眼眶一紅,哇的一聲哭出來。mama掏出紙巾替她抹眼淚,只是淚如泉涌,怎么抹也抹不完。最后mama終于惱了,“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罵她:“哭什么哭!哭得再響你爸也不會回來。你最好早點認清他的面目,我躺在病床上,他在外面連兒子都有了,早就打好算盤不要我們了。對,不要我們,我反正早晚要死沒什么用,可連你他也不想要?!?/br> 直到半夜她還蒙著被子在被窩里偷偷哭鼻子。子慧替她捂熱了腳,又來捂她的手,一把掀開她蒙在頭上的被子,對她笑:“芃芃別哭了,明天還要去學校,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你看,我也沒爸爸,不也好好的?!?/br> 后來那年清明,mama帶她去了仙嶼島。東海中間的一片綠地,背山面海,岸邊一片小漁村,坐渡船要好幾個小時才到。據(jù)說mama和阿姨小時候都出生在仙嶼島上,直到外公去永平打工,姐妹兩個才隨外公離開仙嶼。 mama對她說:“我死后就要埋在這島上。” mama過世那年還不到三十歲,她久病不愈,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骨灰就埋在仙嶼島的墓地里。她跟著自己的阿姨長大,阿姨對她視如己出,子慧就是她親愛的jiejie。從第一天起,就是子慧帶她去學校,替她買午飯,幫她在長滿凍瘡的手上涂藥膏。高中畢業(yè),子慧沒考上大學,就在永平鎮(zhèn)上的食品加工廠里找了份工作。她腦子聰明,又異??炭?,成績一直優(yōu)異,如愿考上h城的z大學。其實她也沒有更大的野心,只希望將來找一份高收入的工作,給阿姨和子慧更好的生活。 寒假回家,下了高鐵,她匆匆趕回小巷深處的老房子。阿姨端出熱氣騰騰一碗海鮮面,子慧坐在她傍邊看著她直笑。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商場購物卡,塞進阿姨手里:“我看咱家的冰箱該換了,電視也是,您看著辦吧?!弊詈蠹由弦痪洌骸安贿^快點花啊,過期要作廢的。” 阿姨又驚又喜,轉眼又被購物卡上的數(shù)字嚇到:“這么多?你在學校打工了?做什么?” 她西里呼嚕吸著面條,含糊其辭地回答:“嗯,做家教?!?/br> 阿姨將信將疑:“做家教能攢那么多錢?” 她隨口瞎編:“可不是,h城有錢人多,個個望子成龍。您也不看看我高考考多少分,很搶手的,隨便在學校門口擺個攤兒,問的人一下午停不下來?!?/br> 她給子慧買了一個蘋果手機,指給她看她事先安裝好的應用:“這個app是我寫的,叫‘今天你笑了嗎’,每天給你發(fā)條笑話,保證笑痛你的肚子?!?/br> 子慧把玩著手機,笑容里皆是喜悅和自豪。很難不注意到,她的左手和常人不一樣,無名指和中指被齊齊切斷。就在姜芷芃高中畢業(yè)將要去h城入學的那年暑假,子慧在生產線上突然暈倒,被切掉兩根手指。她入院,檢查后才發(fā)現(xiàn)為什么會忽然暈倒,接受手術,然后化療,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家里修養(yǎng)。 入夜,她放棄自己的床,象小時候那樣,偷偷摸上子慧的床。子慧用被子蒙住頭,死活不讓她進來,她隔著被子撓子慧的癢癢,兩人笑做一團,子慧才放棄抵抗。 她鉆進子慧的被窩,在灰暗的月光中看到子慧的樣子。白天子慧還戴著假發(fā),現(xiàn)在脫掉了,頭頂只有稀疏的一層短發(fā),能清晰地看見白皙的頭皮。 “別看了?!弊踊鄣拖卵?。她連忙一把抱住她,故意把冷冰冰的腳丫子貼在她身上。子慧冷得打一個寒顫,“噗嗤”笑出來:“討厭鬼!沒用,腳還是捂不熱!” 她耍賴皮地笑:“還好你身上總是熱呼呼的,抱住你就捂熱了?!弊踊劭偸怯秩彳浻譁嘏皇潜ё∷?,她能感覺得到她胸前手術割除過的地方,空落落的缺些什么。 “說說,大學什么樣?你都做了什么?”子慧問,眼睛在黑夜里閃光,充滿象往。 打工,酗酒,逃課,睡覺,頹廢迷惘,懷疑人生。這些自然不好告訴子慧,她也不知該說什么,長久沒有回答,子慧卻側過臉來,打趣她:“不好意思說?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她翻白眼:“才沒有,哪有空?!?/br> 子慧伸手點她的額頭:“那一定是有喜歡的人?看看你那個表情,也一定是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所以也不否認,嘿嘿地傻笑,笑了半天才嬉皮笑臉地湊過去說:“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子慧,你不準和別人好,我們永遠在一起。” 她貼上去,子慧又把她推開,兩人打鬧了一陣才停下來,平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月光。月圓之夜,月光反射樹影,斑駁地灑落在窗上,讓她想起去學校圖書館路上三岔路口,月光下的梧桐樹。子慧枕著她的肩膀,捂住她冷冰冰的手,送到嘴邊哈了一口氣,低聲一嘆,說:“芃芃,不要那么拼命打工,好好讀書,我媽以后還要你照顧。” 她點頭答應,再一想又聽出子慧話里的意思,心里頓時梗住,一把摟住她,瞪眼說:“說什么胡話,你現(xiàn)在好好的,你媽自然是你照顧,別把責任推給我?!弊踊坌χ崎_她,又連忙轉換了話題,輕輕笑說:“喜歡誰就要說,不要等到來不及?!?/br> 第8章 東海往事(2) 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發(fā)生。那年的冬天象一陣北風刮過,瞬間沒了蹤影。 春季開學,姜芷芃回到學校,正經找了兩份家教的工作,整天穿梭在學校和打工之間。這學期開始學專業(yè)基礎課,有一門程序設計與實驗,用c++,老師姓彭,是著名的鐵面無私,據(jù)說難度系數(shù)頗高,連她這樣習慣獨來獨往,消息最不靈通的人都聽說過。因為期末要交的項目是兩人一組,班里的同學開學伊始就已經開始找搭檔。等她反應過來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認識的人都已經雙宿雙飛,獨獨留下她一個。 她去找老師,彭鐵面說,早起的鳥有蟲吃,合該她倒霉,誰叫她那么懶怠。 同寢室的妹子酸溜溜地說,不是有賀宇川嘛?多和他在圖書館坐坐,可以請他幫忙啊。 不知什么時候大家發(fā)現(xiàn),替女朋友做作業(yè),似乎也是本系男生默認的功能之一。只是賀宇川哪里有她們想的那么好說話,她只不過是他的便宜大姨媽而已。再說自己的作業(yè),她可不想叫別人幫忙。她不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對賀宇川,不知為什么總有一點點傲氣,不愿意被他看扁。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他還提到過這門課。那時候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特別是本地生,早走得干干凈凈,圖書館里空空蕩蕩。不知為什么他沒走,她還在那張桌子前碰到他。他問起她修的那幾門課,她回答:“寫app那門課得了a,其他的嘛,都及格了?!?/br> 她帶點小得意地匯報成績,得到他“嗤”的一聲嘲笑。她為自己辯解:“得九十分和得六十分,將來不是一樣領畢業(yè)證,何必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沒什么意義的事上?!?/br> 他不屑:“這么簡單的課都只混個及格,我賭一張gtx顯卡,下學期的程序設計課你一定過不了?!?/br> 說來也奇怪,自從開學,她再也沒有在圖書館里見到過賀宇川。每次她在三岔路口的梧桐樹下多駐足一分鐘,每次都只看見一路光禿禿的樹干,冰凍十里。平時若無事,他們又沒什么交集,連短信問個好的必要也沒有。 只有那么一次,她做完家教從外面回來,路過學校禮堂,發(fā)現(xiàn)學校電影社團在禮堂外掛了張宣傳海報。社團放完了《x戰(zhàn)警》和《盜墓空間》之后,忽然要放石黑一雄的《不要讓我走》。她心血來潮去買了兩張票,買完又有點后悔。約男生看電影這種事,會不會被他誤會?猶豫再三,最后她說服自己,他請她看過一次電影,她回請一次,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給他的號碼發(fā)了一條短信,問:“在嗎?” 短信如石沉大海,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天都在看手機,可惜一直到晚上他也沒有回音。她多少有點失落,可是也只好聳聳肩,一個人去看電影。 電影看了一半,他的短信才回過來,只有兩個字:“有事?” 電影正演到煽情處,坐在她左手邊的女生哭得淚眼迷蒙,男朋友捧著一大堆紙巾,輕輕摟住女生的肩膀。她在手機上打字:“本來想請你看電影的……”寫到這里又停下來,全部刪掉,只回了兩個字:“沒事。” 電影散場,又是人潮洶涌,她走到梧桐樹下的三岔路口才脫離人群,偶爾看了一眼延伸去校園另一頭的那條干枯的林蔭道,只看到幾對背影。其中一個竟然十分眼熟,瘦高個子,亂糟糟的頭發(fā),雙手插兜,斜挎一只書包,低頭走得步履緩慢。他身邊還有一個女生,亞麻色長發(fā),穿灰色半長大衣,下面是黑絲襪和棕色短靴,個子頗高,身姿搖曳。 也只是十秒鐘而已,背影很快轉過一個彎,消失在教學樓后面。她們系的學姐們都住在同一幢宿舍樓里,她不記得在任何地方見過這個女生,但黑燈瞎火之下,也很有可能是她看錯了,也許那人根本不是賀宇川。 還沒等她在哪里又撞見賀宇川,她竟又遇見胡浩。 還是哪天傍晚,去食堂吃飯的路上,胡浩不知從哪個角落鉆出來,攔住她說:“姜芷芃,那么巧?好久不見,來來來,我請你吃飯?!?/br> 自從那次不歡而散的趴體之后,她和胡浩確實有很久不見了。還常常聽到同學提起他的名字,說在這樣或那樣的飯局上見到他,只是這些飯局似乎和她再沒什么關系。她覺得已經把話說明白,猛然見到他,又只有他一個人,不是他呼朋喚友的場合,自然要拒絕:“不用了,明天還有作業(yè)要交,我沒時間。” 胡浩說:“那請你吃冰淇淋?要不了幾分鐘,只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br> 胡浩的態(tài)度誠懇,她答應了。 那時候學校附近還是一片荒地,沒有星巴克也沒有哈根達斯,學校后門一條街上只有簡陋的蒼蠅小飯館和賣雜貨的小賣部。大概是習慣使然,胡浩對女生總是熱情體貼,在小賣部買了兩支抹茶巧克力冰棒,還替她擦干凈小賣部門口的塑料桌椅。 她好奇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停了停,一臉鄭重地說:“我想告訴你,我有女朋友了,就是你們系的,大三了,叫鄭潔明。” 她“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這位鄭學姐她有些印象,長相清秀,說話是綿軟的江南口音,似乎就是在宿舍過道里擦肩而過,喜歡朝她翻白眼的學霸之一。胡浩求仁得仁,她由衷地為他高興:“恭喜你啊。” 他笑,有點憨憨的樣子,說:“其實我知道,你看起來挺有性格,其實心地特別善良。” 說得她多少有點擔待不起,她可一點不想做什么心地善良的姑娘。其實他找了女朋友,根本沒必要向她報備。他果然又說:“今天我是想來和你道歉的,上次在酒吧,是我不對,不應該跟你說那樣的話?!?/br> 她笑了笑:“什么話?我早不記得了?!迸c其說她善良,不如說她神經粗,對不在意的人,根本懶得記仇。 胡浩話鋒一轉,又說起別的事:“后來再去那間酒吧,怎么就沒再見到你了?就前兩天,我還去過一次。有個出國讀大學的中學同學回國來實習,正好一班子發(fā)小聚一聚,就去了你那里,可惜沒看見你?!?/br> 她并不想久留。雖然已經沒希望排上食堂的排骨飯,至少還指望能買到點殘羹冷炙,怎奈胡浩的談興正濃,拿出手機來秀他的朋友圈,一邊刷一邊介紹:“就是這班發(fā)小,你都見過的,你看,賀宇川也在。剛回國的同學就是這位,美女吧?當年我x中學才貌雙全的?;??!?/br> 照片上的女生確實挺漂亮,高個子,亞麻色長發(fā),灰色毛衣,黑色短裙,下面是黑絲襪和棕色短靴。胡浩一臉神往地說:“想當年啊,她跟賀宇川可是校園里著名的地下戀,同學都知道,心照不宣地只瞞著老師。畢業(yè)她出了國,我還以為他們斷了呢,沒想到一直都在異地戀,現(xiàn)在美女為了他,準備畢了業(yè)就回國。”他嘆氣:“唉!有的人就是桃花運好,我想比也比不上?!?/br> 朋友圈上,胡浩發(fā)了格式工整的九宮格。大部分是同學聚會的合影,中間那一張只有兩個人,燈光恍惚的夜幕背景前,女生親熱地和男生并肩站在一起。九宮格下面有一大堆人點贊,她特意注意了一下,看到其中有一個叫“宇川”。 小賣部門口冷風颼颼,大冬天空腹吃冰淇淋,吃得她胃里都漸漸降到冰點。她站起來告辭:“謝謝你的冰淇淋,我要回去了。” 一路走回學校后門,路過大禮堂,又路過梧桐樹下的三岔路口,她竟然忘記了去食堂,直接回了宿舍。天空滾著陰云,據(jù)說當晚有雪。晚上她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輾轉難眠,聽到窗外的雨聲窸窸窣窣,后來聲音停止,雨變成雪,大片大片的鵝毛在黑暗里無聲地劃過長夜。 細究起來,她根本沒有可以難過的理由。她是他的便宜大姨媽,他們兩個都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超越界限的話,只不過湊巧一起和家人吃過幾頓飯,一起在圖書館做過幾次作業(yè),又湊巧一起看過一場電影,如此而已。偏偏她又那么難過,心象緊緊擰成一團,平生第一次,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捂住被子,有點想哭。 內心深處她鄙視自己,根本就是假灑脫。對那些不在意的人,她懶得記仇。對那些她在意的人,她從來都耿耿于懷,睚眥必報。 第9章 東海往事(3) 其實她哪有時間在意什么人,時間是她最大的敵人。同學們兩人一組,她一個人要完成兩倍的功課,常常一個人躲在自己的小簾子后門,做作業(yè)做到深夜,連周末的時間也全泡在圖書館里。 不知哪一天開始,她又看見賀宇川回到那張桌子前,同樣的時段,同樣亂糟糟的頭發(fā),戴著耳機,對著電腦,十指如飛目不斜視。她在心里想,誰知道,也許是異地女友實習結束,回英國繼續(xù)異地,所以他才有時間來混圖書館。反正她再不會傻呼呼地湊去和他坐在一桌,另外找了其他的地方坐,每次還換不一樣的地方。 有一次她悄悄路過,覺得他也看見她。她繞開學生自習坐的那幾張桌子,徑直朝書架的深處走去,回頭看時,重重書架的縫隙間看見他終于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直直望向她離開的方向。那天她還以為會在哪里又撞見他,可是也沒有,連個短信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