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新來的馬術(shù)師父背影看著有些眼熟,怎么看著有點像……那個誰! 他身穿黑色騎馬裝,烏發(fā)用玉簪挽起,兩手背在身后,手里握著一條馬鞭,旁邊站著那匹駿馬彪悍健壯、匹通身漆黑,沒有一根雜毛。 黑馬神駿非常,穿黑色騎馬裝的人更是身姿瀟灑,奪人眼球,他寬肩窄腰健而不壯,兩條修的大長腿十分挺拔。他身如青松般站在那里,說不出的高大昂揚。 聽到江令宛的動靜,馬術(shù)師父轉(zhuǎn)過頭來,面如冠玉、雙目湛然,正是蕭湛。 第40章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相較于顧金亭,她更不想在蕭湛面前出丑啊。 江令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能跑嗎?這馬術(shù)師父能退嗎? “宛姐兒?!笔捳控撌侄ⅲ曇舻欢S意:“過來?!?/br> 宛姐兒! 他倒是真不見外。 “五舅舅?!苯钔鹦睦餂]底氣,臉上笑嘻嘻:“怎么是您?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真沒有想到,竟然是您來教我騎馬,真是太好了。” 蕭湛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是嗎?” 當然不是,我要是早知道是你,說什么我也不會來的。 心里有多慪,臉上的表情就有多真誠:“是啊,五舅舅從百忙之中抽空來教我騎馬,我很感動。只是您事情那么多,我實在不好意思勞動您,要不然……” “我最近是挺忙的,但是教你騎馬的時間還是有的?!笔捳磕抗庖婚W,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怕,有我在,一定能幫你克服怕馬的問題?!?/br> 呵呵! “其實我也沒那么怕馬,我只是不會騎而已?!苯钔鹈黠@底氣不足,聲音發(fā)虛,卻不想被他看低了,強自鎮(zhèn)定。 蕭湛仿佛沒看到她的逞強,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誤時間了,上來吧?!?/br> 上來? 上哪?這匹黑馬嗎? 這也太快了吧? 再說,她也從未騎過這么高大的馬呀? 江令宛面上呵呵笑,兩只腳卻后退了一步:“這是五舅舅的坐騎嗎?真是矯健壯實、雄偉神駿啊,跟五舅舅一樣鐘靈毓秀、卓爾不群,真是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馬。” “我怎么好騎五舅舅的愛馬呢?這樣不妥當,我還是去馬廄里牽一匹吧。” 她越退越快,眼看著就想跑,蕭湛卻比她動作更快,身形一閃就攔住了她的去路:“既然我是馬主人,我說讓你騎,你只管騎就是?!?/br> 江令宛真不想騎啊,萬一騎上去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一起飛,她以后還怎么見人吶? “還是不了吧?!苯钔鹩仓^皮,做最后的掙扎:“五舅舅的馬肯定只認五舅舅,我跟它不熟,萬一它不喜歡我,摔了我怎么辦?” “你竟然如此怕馬?!笔捳棵碱^微微擰起,有些詫異:“我以為你是真心想學騎馬,不想?yún)s只是嘴上說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br> 他微微讓開一步,放江令宛離開。 江令宛求之不得,聽了這話抬腿就走。 蕭湛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默聲數(shù)數(shù):一、二、三、四、五…… 數(shù)到五的時候,江令宛腳步停下,轉(zhuǎn)過身朝回走。 她步伐很快,轉(zhuǎn)眼就走了回來,倒打一耙地埋怨道:“五舅舅真是脾氣不好,我不過不想騎你的馬而已,您就轟我走,真是沒耐心!” 她雖然還有些害怕,但神色間的怯懦已經(jīng)消失大半,很顯然,對馬術(shù)的渴求,戰(zhàn)勝了她的恐懼。 “來吧!”江令宛放出豪言:“不就是一匹馬嗎?有什么好怕的!五舅舅你看著,我今天一定馴服了它!” 小姑娘昂首挺胸,兩腮酡紅,雙唇微微抿著,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壯烈。 這樣的場景有些搞笑,可蕭湛卻笑不出來,心里反而生出一種驕傲、心疼的情緒。 其實小姑娘家家,不會騎馬也沒什么,但是他知道,她想要月考前三的名次,想要參加四如堂教諭選拔。 她有決心,他自然要幫她。 不是直接送她到那個位置,不是將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而是牽著她的手,帶著她慢慢前行,陪她走到目的地,看著她親手攫取勝利的果實,贏得屬于自己的光芒。 這才是這個倔強的小丫頭真正需要的。 …… “握住韁繩,固定馬頭,左手抓鬃,右手撐鞍,踩馬鐙,抬右腿,翻身,跨坐?!?/br> 蕭湛一邊講述要領(lǐng),一邊演示,行云流水般流暢,獵豹般敏捷矯健,舉重若輕,動作優(yōu)美熟練。 整個過程中,那匹黑色駿馬連動也未動一下,與它的主人一樣沉穩(wěn)。 前世,主子有一匹名叫紅玉的汗血寶馬,它不僅神駿彪悍、日行千里,還主子心意相通,按主子的號令行動,如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般,令行禁止,聰慧無雙。 蕭湛的這匹黑馬儼然不輸主子的紅玉。 江令宛突然信心倍增,覺得有蕭湛,有這匹黑馬,她一定沒問題。 “現(xiàn)在換你?!笔捳繌鸟R上下來,將馬韁放到她的手中。 盡管江令宛想象的很美好,當真正去做的時候,被馬甩下來的場景再一次浮現(xiàn)在腦海,她本能就想棄馬而逃。 蕭湛冷靜沉穩(wěn)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許退,握緊馬韁?!?/br> 與此同時,他大手覆在江令宛的手上,緊緊握?。骸安灰?,我在?!?/br> 江令宛喉頭發(fā)哽,沒辦法說話了,她掙了幾下根本掙不開蕭湛的手,只能咬著牙踩上馬鐙。 踩了幾下踩不住,然后腳就被蕭湛抓著,牢牢按在馬鐙上。 手抓得穩(wěn)穩(wěn)的,腳也踩得穩(wěn)穩(wěn)的,馬也紋絲未動,穩(wěn)定如山。 從前那種搖晃不動,踩不穩(wěn),站不住的情況沒有出現(xiàn),江令宛心頭大定,回想著蕭湛上馬的樣子,腳下用力,一抬腿,翻上了馬身。 她心里還是害怕,翻身的時候忙把眼睛閉上了。 蕭湛抬著頭看她。 小姑娘雙唇蒼白,臉頰緋紅,被汗水打濕的碎發(fā)緊緊貼在額頭上,她眼睛閉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不到了,卷翹的睫毛上沾著星星點點的淚珠,看著像經(jīng)雨的花蕾,可憐又嬌弱。 這樣怕馬,還這樣為難自己,真是個倔強的小姑娘。 蕭湛松開手,才動了動,就被她一把抓住了:“別松開?!彼曇暨煅剩呀?jīng)帶了哭腔了。 蕭湛就不再動,由她抓著他的手,像可憐兮兮的小動物,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蕭湛看了一會,聲音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好,我不松開。” 過了一會,他才輕聲問她:“你要不要睜開眼睛看一看?” “嗯?!苯钔瘘c點頭,睫毛抖了幾下,才慢慢睜眼。 眼前是西垂的落日,晚霞橫照鋪滿西邊的天空,瑰麗的云朵,絢爛的光芒,歸林的倦鳥,飛轉(zhuǎn)的暮鴉,遠處的青山,近處的炊煙,與寺廟的鐘聲一起組成一幅美麗的畫卷,漂亮、真實、充滿人間的煙火氣息,讓人心里踏實,平靜、又充滿希望。 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停下來好好欣賞落日了。 她忍不住喃喃出聲:“真好看啊,我怎么不知道京城的晚霞竟然這么美!” “是啊?!笔捳靠此谎?,微微頷首:“今天的晚霞格外美?!?/br> 江令宛只是目視前方,所以沒看到蕭湛雙眸中深深的情緒。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欣賞著晚霞,任時間流淌。 …… 不知過了多久,江令宛突然驚奇:“是我眼睛花了嗎?我竟然看到那邊的水塘了?!?/br> 蕭湛失笑搖頭:“騎在馬上視線更開闊,看到的景致自然與從前是不一樣的?!?/br> “呀!”江令宛如夢初醒,這才想起自己騎在馬上,她先是身體僵硬,接著慢慢放松,不敢置信地看看左右,最后瞪大眼睛向蕭湛求證:“五舅舅,我、我會騎馬了?” 只是坐上了馬鞍而已,離學會騎馬還有很遠的距離。 可蕭湛并不去糾正,只是點頭:“你看,其實很簡單,你能做到的?!?/br> 江令宛眼中的不敢置信就化作驚喜,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燦爛:“我會騎馬了,五舅舅,你看我,我會騎馬了!” 她真的很高興,急于與人分享她的喜悅。 白皙的臉龐因為激動興奮而微微發(fā)紅,清澈的雙眸被歡喜點亮,像個貪吃的孩子,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糖果,那樣的驚喜、快樂、幸福、滿足。 “真厲害。”蕭湛笑著夸贊她,臉色如春風般溫柔:“我?guī)е阕咭蝗?,好不好??/br> 江令宛忙不迭點頭。 好,好,好,當然好! 此時的蕭湛在江令宛眼里是閃閃發(fā)光、點石成金的神仙,他說什么,自然都是好的。 “那你抓緊馬鞍,坐穩(wěn)?!?/br> 江令宛此時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死死抓著蕭湛的手,她心頭一突,忙把手移開,老老實實地抓緊馬鞍,不動聲色地舒展手指。 剛才抓得太用力,她自己的手指都疼了,蕭湛的手也一定被她抓疼了吧。 江令宛假裝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了蕭湛的手一眼。 蕭湛握著馬韁,牽著馬走,暮色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姿。 原來他說的帶著她走一圈,竟然是牽著馬走一圈。 這個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蕭湛,竟然為她牽馬。 江令宛覺得如坐針氈,整個人都不好了。 蕭湛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是我頭一回教人騎馬,竟然還不錯。等過兩年教軒哥兒,我心里就有底了?!?/br> 原來蕭湛教她騎馬,是為了練手啊。 江令宛松了一口氣,僵硬死板的脊背也慢慢放松下來。 她揚起嘴角,聲音輕快:“原來我是托了軒哥兒的福,先謝謝五舅舅,等回到家里,我再好好謝謝軒哥兒?!?/br> “你既然叫我一聲舅舅,我自然不會把你當外人?!笔捳吭俅位仡^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探究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