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母親,您身子不便,怎么還親自下廚?” 懷胎將近五個月,梅雪娘已經(jīng)顯懷,身子也比之前笨重起來。 江令宛心疼母親,嗔怪道:“若是累著了弟弟meimei該怎么辦?” “你弟弟meimei知道jiejie考了頭名,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覺得累。”梅雪娘一臉慈愛,笑著拉了江令宛的手,“快坐下,我特意從鴻記買了兩盅佛跳墻,讓你今天吃個夠?!?/br> 江令宛嘻嘻一笑,撒嬌道:“母親你對我真好,我今天晚上不走了,明天后天也留在這里陪你?!?/br> “真的嗎?”梅雪娘又驚又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高興得晚上多吃了一碗飯不說,第二天就叫人來給女兒量尺寸做新衣裳,又帶江令宛去鴻記佛跳墻吃飯,整整兩天都圍著江令宛打轉(zhuǎn)。 兩天后,江令宛早早起床洗漱穿衣,準備上學(xué),梅雪娘起得更早,要親自送江令宛去女學(xué)。 “不用了,母親?!苯钔鹦χf,“我一直跟顧表哥一起上學(xué),他今天肯定會來接我的?!?/br> 梅雪娘就說:“那可不一定,你們之前又沒有約好,他不見得會來。” 江令宛一邊收拾書本一邊,信心滿滿:“母親若是不信,就跟我到門口去看看吧?!?/br> 到了門口,顧金亭果然在門外等著,少年白袍青衣,眉目俊朗,烏黑的發(fā)絲被露水打濕,顯然已經(jīng)等候很久了。 他笑容溫潤,眼神明亮,臉上絲毫沒有久等的焦躁不耐,反而還有幾分淡淡的欣喜:“梅姨,我來接宛表妹去上學(xué)?!?/br> “辛苦你跑一趟?!泵费┠镄χh首,“路上當心?!?/br> 江令宛便上了馬車,顧金亭自然而然地扶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亮亮的,柔柔的,專注含蓄。 兩人一個俊朗,一個美麗,真是好漂亮的一對青梅竹馬。 梅雪娘看著兩人,又想起女兒篤定又有些小傲嬌的話語,心頭微微一動,目送馬車離開。 車內(nèi),顧金亭從懷中掏出一串玉珠:“宛表妹,這串玉珠是我親手雕刻,祝賀你月考奪冠,希望你能永遠都是第一名?!?/br> 這是他第一次給心愛的姑娘送禮物,又緊張又期待,一顆心砰砰砰亂跳,呼吸都有些亂了。 少年臉色微微發(fā)紅,額頭上冒汗,這局促狼狽的模樣,不僅未損他的俊朗,那張臉反而被他眼中的熾熱情意點亮,直擊人心,令人動容。 被人這樣喜歡,江令宛的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喜悅與甜蜜,這種甜蜜化作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顧表哥,我很喜歡。” 她接過玉珠串,戴到手上,揚起手腕搖了搖:“好看嗎?” 少女眼眸亮晶晶的,嘴角含著笑意,正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這一刻,顧金亭心里所有的緊張、忐忑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全是滿滿的幸福。 “好看?!?/br> 珠串好看,你更好看。 …… 不一會到了女學(xué),一下馬車就看到了程靜昕。 “好巧啊?!苯钔鹦χf,“果然心有靈犀?!?/br> 程靜昕樂顛顛地跑過來:“不巧,我已經(jīng)等了你好一會了。” 她很高興,嘴角翹得高高的,顯然有喜事要分享。 江令宛遂笑著問她:“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 程靜昕神秘一笑:“跟我來?!?/br> 江令宛被她帶著,一路來到馴馬場,兩人走到馬棚邊,程靜昕把手朝內(nèi)一指,頗有幾分驕傲道:“你看,那是什么?” 馬棚里大多是溫馴體格小巧的母馬,程靜昕指的那匹馬身材高大,色赤如火,猶如鶴立雞群,奪人眼球。 “這不是赤焰嗎?”江令宛問,“它怎么會在這里?李將軍該不會把它送給你了吧?” 程靜昕笑瞇瞇、美滋滋的:“沒錯,我這次月考表現(xiàn)很好,師父很滿意,不僅正式收我做弟子,還將赤焰送給我作為獎勵。怎么樣,羨慕吧?” 赤焰是李將軍的愛騎,矯健壯實,毛色赤紅,跑起來飛快,聰明伶俐通人性,只比蕭湛的烏兔略遜一籌,在整個京城都是排得上名號的好馬。 對于馭術(shù)好,擅騎馬的人來說,誰不想擁有這樣一匹又漂亮又厲害的好馬呢。 “羨慕,何止是羨慕,簡直是羨慕嫉妒恨!”江令宛一聲哀嚎,“李將軍對你太好了,同樣跟人學(xué)馬,怎么差距就這么大呢。” 程靜昕哈哈大笑,安慰她:“說不定蕭五爺會把烏兔送給你呢?!?/br> 江令宛朝她翻了一個白眼:“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br> 這匹烏兔本是野馬,是蕭湛十四歲那年去甘肅、青海交界的河曲草原套回來的,他還親自喂養(yǎng)訓(xùn)練,如今烏兔六歲,正值壯年,速度耐力俱是絕佳,乃是蕭湛的心肝寶貝。 去年淮南王的孫女聞喜縣主參加秋獵,想要借蕭湛的馬騎,蕭湛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根本不管淮南王臉色多難看,更絲毫不估計聞喜縣主女孩兒家的顏面。 這事都傳開了,據(jù)說聞喜縣主羞得半個多月沒敢出門。 憑著蕭湛對烏兔的喜愛程度,想要他把烏兔送給自己,簡直是天方夜譚。 程靜昕就笑:“你考了頭名,蕭五爺肯定會獎勵你的,憑著他的身份,就算不是烏兔,也一定是其他好東西。據(jù)我所知,蕭五爺家里有好幾匹好馬,烏兔他舍不得給你,你張口問他要其他的馬,想來他一定會答應(yīng)的?!?/br> 程靜昕得了好馬,心情好,一心也想讓自己好友也有一匹好馬,于是就給她出主意:“要不然下次碰到蕭五爺,我故意讓他知道師父收我做弟子,送了我赤焰,到時候,他可能也會收你弟子,送你一匹好馬?!?/br> 江令宛想要跟蕭湛劃清界限還來不及,又怎么可能拜他為師,跟他討要馬? 別說跟他討要,便是他真的把烏兔送給她,她也絕不會要。 只是這樣的想法不必告訴程靜昕了,她只是揚了揚眉,燦爛一笑:“不用啦,我前兩天休息時,去昌平馬市選了一匹馬,等過幾天我母親那里的馬廄蓋好了,就去把馬買回來。本仙女手中有錢,想要什么只管買買買就好了?!?/br> “有錢真好!”這下子輪到程靜昕羨慕嫉妒恨了。 赤焰馬如其名,毛色胭脂猶勝紅花,下午的騎馬課,它剛一亮相,就得到了女學(xué)生們的喜愛。 得知這匹馬是李將軍所贈,大家都對程靜昕表達了深深的羨慕。 宋羅綺笑問江令宛:“宛姐兒,你這次考得這么好,蕭五爺必然也送你馬了吧,什么時候也帶到女學(xué)來,給我們看看???” “是啊,是啊,別藏著掖著,帶來給我們看看嘛?!?/br> 大家轉(zhuǎn)而圍著江令宛,兩眼冒星星,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自打上次蕭湛到女學(xué)來,當眾跟她說話,大家就覺得她跟蕭湛關(guān)系很好,不是親舅甥,勝似親舅甥,有好幾位女同學(xué)旁敲側(cè)擊跟她打聽蕭湛的事。 她說自己跟蕭湛不熟,對他不了解,大家根本不信啊。 江令宛心頭一動,一個念頭涌上了心頭。 “讓大家失望了,蕭五爺沒有送馬給我,沒有馬,也沒有其他的獎勵。” “這怎么可能?”女學(xué)生們不相信,“程靜昕跟李將軍原本不認識,李將軍都能送馬給她,你跟蕭五爺是親戚,走得那么近,他會不送東西給你?” “不會的,蕭五爺才不會是這種小氣的人?!?/br> “該不會是蕭五爺送了很名貴的禮物,你舍不得拿出來給我們看吧?” 在大家的質(zhì)問懷疑中,江令宛慢慢變得沮喪,她幽幽嘆了一口氣:“其實我跟蕭五爺本來并不熟,要不是四嬸嬸托他教我騎馬,我根本就不會認識他。” “我的確跟他學(xué)騎馬,但是他對我的表現(xiàn)并不是十分滿意,雖然我考了頭名,但是在他看來,這根本不值一提。在他心里,只會覺得我表現(xiàn)太糟糕,給他丟臉,又怎么會送我馬匹獎勵我呢。” 眾人半信半疑,江令宛便哭喪著臉,很難過的樣子:“為了討蕭五爺歡心,我已經(jīng)很努力很用心了,我本來也以為蕭五爺會像李將軍對靜昕那樣對我,沒想到他要求那么高,我根本達不到他的要求,反而弄巧成拙,讓他厭惡了我。” 她咬了咬唇,懊惱得幾乎要哭出來:“唉,我真是太笨了,沒能討蕭五爺喜歡,白白失去了這么一棵乘涼大樹。” 她情真意切,后悔沮喪,大家不僅相信了她的說辭,甚至還對她表示同情。 是啊,蕭五爺多厲害的人,能攀上他,日后走到哪里都會被人高看一眼。 江令宛是個驕傲的辮子翹上天的小姑娘,若她真得了蕭五爺?shù)亩Y物,拿出來顯擺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否認。 看來江令宛是真的不討蕭五爺喜歡。 江令宛見大家信了,心里不由竊喜,太好了,總算跟蕭湛劃清界限了。 然而,高興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她的表演還未徹底結(jié)束,身后就傳來一個她不想聽到,卻不得不聽到的聲音。 “宛姐兒,別難過,雖然你表現(xiàn)的的確差強人意,但是我大人大量,不會真的怪你的。” 蕭湛聲音本就低沉舒啞,此時他又刻意放慢了語速,好像他很寵江令宛,拿她很沒有辦法的樣子,一字一句吐出來皆讓人骨頭酥麻,無力招架。 女學(xué)生們好似聽到天籟,一個猛回頭差點與旁邊的人撞上了。 是蕭湛蕭五爺,真的是他來了。 他可真俊美啊,眉劍目星,神湛骨寒,又矜貴又倜儻,看著就賞心悅目,讓人忍不住彎起嘴角,心潮澎湃。 上次沒看過癮,這次要看個夠! 唯有江令宛還站著不動,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在泣血咆哮: 蕭湛,你是魔鬼嗎?……是魔鬼嗎?……魔鬼嗎?……鬼嗎? 大家都面向蕭湛,只有江令宛一個人背對著蕭湛,場面一度有些搞笑。 第57章 蕭夫子卻嘆了一口氣。 江令宛一向膽大聰慧,這一次卻這樣小心翼翼,想來一定是跟蕭湛相處時留下心理陰影了。 五堂弟也真是的,對外人兇就算了,怎么對著自家親戚還是這么兇,也不怕嚇壞了江令宛娉芳表姐那邊說不過去。 當然,蕭湛是出了名的冷面郎君,翻臉不認人,蕭夫子這個隔了房的堂姐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二罷了。 “這孩子,一定是歡喜得傻了。”蕭夫子走到江令宛身邊,輕輕拍了拍她僵硬如木頭般的肩膀,“你五舅舅是真的來了,真的不生你的氣了,不是你在做夢,還不快把臉轉(zhuǎn)過來?!?/br> 眾人嘖嘖:真沒想到,一向伶俐機敏的江令宛也有這樣癡癡傻傻的一天。 不過,若是換成自己,恐怕也會歡喜非常,如墜云端,癡癡呆呆,不敢相信吧。 江令宛真是好命啊!有蕭五爺這樣的長輩寵著疼著。 在蕭夫子與同窗的催促下,“歡喜的傻了”的江令宛這才清醒過來,慢慢轉(zhuǎn)過身子。 “五舅舅,您不生我的氣了,我真是太高興了?!?/br> 江令宛臉上寫滿了忐忑、自責(zé)、欣喜、感激,那表情真是要多真摯就有多真摯,說話的語氣也是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儼然是個被長輩感動的小姑娘。 蕭湛不置可否,眼中有淡淡玩味:“我還有一件更高興的事情要告訴你?!?/br> 不、不、不,你不要說,我不想聽,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準沒好事! “是嗎?我好期待。”江令宛臉上笑盈盈,眼中卻都是堤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