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第87章 池中溫暖,岸上卻很冷,江令宛一上來就抱緊了雙臂,冷得發(fā)抖。 這可怎么辦? 外面這么冷,若就這樣回去,恐怕要凍死了。 江令宛正踟躕著,身上就多了一件毛斗篷,蕭湛將斗篷給她穿上,兜帽給她戴好,沙啞的聲音帶了幾許安撫:“忍耐一下,我?guī)闳ヅw?!?/br> 毛斗篷很暖,雖然還穿著濕衣服,但江令宛瞬間就不抖了,攏著斗篷,她突然想起歡哥兒:“五舅舅,我是跟著歡哥兒來的?!?/br> 她快走兩步到蕭湛面前:“我已經(jīng)不冷了,你去找歡哥兒吧。” 她這么大的人,都不小心掉池子里了,若不是五舅舅在,她指不定會怎么樣呢。一想到歡哥兒可能會遇到危險,江令宛就不能不著急。 小姑娘罩在大大的斗篷里,人越發(fā)嬌小了,小臉只有巴掌大,眼睛焦急地望著他,睫毛輕輕顫著,像風中蝴蝶的翅膀,叫人心疼她,想呵護她。 蕭湛低頭,非常有耐心:“不怕,歡哥兒認得路,你沒追上他,他一定回去了?!?/br> 江令宛松了一口氣,拍拍胸脯,在轉(zhuǎn)身的時候沒注意斗篷太長,被她另一只腳踩著,整個人像后仰去。 出于本能,她伸手去抓,想抓住什么固定自己,而她前面只有一個蕭湛,盲目朝前抓,她一把抓住了蕭湛的衣襟。 嘩啦一聲,蕭湛的衣襟被他扯開了。 江令宛呆滯了一下,立刻爬起來:“對不起,五舅舅,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邊狼狽地道歉,一邊手忙腳亂地給蕭湛把衣服攏好,想給他把帶子系上。 白嫩的小手在他胸前一陣亂摸,蕭湛忍不住了,伸手把她的手按住了。 江令宛抬頭,見蕭湛面無表情,眸色深深:“我自己來?!?/br> 他說完也不等江令宛,抬腳就走。 聽著他比平時更低沉更沙啞的聲音,江令宛慌了。 完了,五舅舅一定是被她氣極了。 落入水池中,打擾五舅舅泡溫泉,她是無意的,五舅舅或許能忍。但抓他衣服,還扯開,這就說不過去了。 五舅舅就算脾氣再好,恐怕也對她忍無可忍了吧? 她分明從五舅舅眼中看到一絲忍耐,像是想爆發(fā)又忍住了似了,莫非,五舅舅是懷疑她在勾引他嗎? 念頭一起,江令宛懵了。 她想起了前世的傳聞,五舅舅這么優(yōu)秀,想嫁給他的女孩子太多了,可屢屢都未實現(xiàn),因為五舅舅他不近女色。 前世直到他因意外命喪火海,他都未曾娶妻。 有人說,他心有所屬,愛慕青梅竹馬的表妹何家六小姐,在十四歲那年,就跟何六小姐定下婚事,然后何六小姐悔婚嫁給了皇長子,五舅舅為情所傷,從此心如止水,再無女子能入他眼。 但是更多的說法是,五舅舅不喜女子,他喜歡的是男人,十三歲時就因為跟人爭風吃醋搶小倌打死了人,定國公為了掩飾,就說對方調(diào)笑了他的容貌,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五舅舅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不管是因為何六小姐心如止水也好,還是因為龍陽之好,她今天的這種行為都是五舅舅最厭惡的。 他剛才很生氣,或許是想打她,想將她推開,因為顧忌四嬸,所以又忍住了吧? 不行,不行,她不能任由五舅舅誤會她。 “五舅舅?!苯钔鹪俅闻艿绞捳棵媲?,氣喘吁吁將他攔住,“你聽我說,剛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對你絕無非分之想。” 蕭湛停下來,凝眸看她,略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氣又悶又想笑,他故意道:“宛姐兒,不要欲蓋彌彰了,你對我的心意,我都明白?!?/br> 江令宛腦中轟然一響,幾乎不曾哭出來,冤枉啊,我不是,我沒有,我比竇娥還冤。 她急急解釋:“不是的,五舅舅,我對你沒有心意的,你相信我,這一切都是您的錯覺。對,是錯覺!” 她仰頭看著他,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小嘴緊緊抿著,一臉的緊張與倔強,好像蕭湛要是不相信她就不善罷甘休一樣。 “你不用怕,我并不怪你?!笔捳恳桓贝笕舜罅坎慌c她計較模樣,“早在我教你騎馬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你對我的愛慕之意了。你說我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心懷寬廣;說我智勇無比,才貌雙全,氣吞河山;你還說我相貌英俊,是最英氣的才子,最儒雅的將軍?!?/br> 他低頭,嘆了一口氣:“你說這些甜言蜜語討我歡心,我怎么能察覺不到你的心意呢?” “沒有啊,五舅舅,這……這都是誤會啊?!苯钔鸺彼溃薏荒馨研耐诔鰜碜C明給蕭湛看。 然而蕭湛并不相信她,他道:“你怕我知道會責怪你,對不對?不用怕,喜歡我的人挺多的,多你一個也不算多。只是你剛才的行為……” 他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帶子,不贊成道:“太心急了。” 江令宛恨不能暈死過去,難道自己做的這一切,在蕭湛眼中,都是因為自己愛慕他,所以才處心積慮地接近他,討好他嗎? 她是討好他不假,但絕不是因為愛慕啊。 蒼天呀,大地呀,有這么冤枉人的嗎? 江令宛一向伶牙俐齒,如今卻百口莫辯,別提多憋屈了。 江令宛梗著心頭的一口老血回了家,吃飯也不香了,睡覺也不安穩(wěn)了,一門心思都在想該怎么跟蕭湛解釋。 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她終于想明白,自己被蕭湛給耍了! 她氣得不行,叫上程靜昕、陸明珠去鴻記吃佛跳墻,結(jié)賬的時候亮了蕭湛的名帖,讓他們?nèi)ザ▏X,還讓鴻記的人每天送一盅到棉花胡同梅宅,要送整整十天。 她猶不滿意,給蕭湛寫了一封信,說鑒于蕭湛的表現(xiàn),她決定延長禁糕點的日期,從兩年延長為三年。 想到蕭湛因為三年吃不到糕點而痛心疾首,江令宛覺得神清氣爽,五臟六腑都熨貼極了。 蕭湛收到賬單與那封信,想著小姑娘嬌俏明媚、得意洋洋的臉,不由笑了。 在飽嘗佛跳墻美味的日子里,時間到了正月初十,程靜昕祖母過壽的日子。這天一大早,江令宛便帶著柳絮出門了。 這邊程家也張羅了起來。 程大太太孟氏收拾停當,就去叫女兒程靜湘。 程靜湘正氣得在掉眼淚:“娘,我不去給祖母拜壽了,反正祖母眼里只有程靜昕。明明我才是家里的大小姐,可祖母卻永遠只讓程靜昕坐她旁邊。明明我的學問也不差,可祖母卻把去京華女學讀書的名額給程靜昕。” 提起這件事,孟氏也氣得心頭疼。 去年春天,程家拿出十萬兩給丈夫買了一個官身,孟氏喜歡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丈夫有了官身,她便拜托了商戶太太的身份,以后就是官夫人了,她的女兒也就是官家小姐了,便可以去參加京華女學的招生考試了。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丈夫告訴她,因為買的這個官身只是個虛名,并沒有實際職位,所以只得了一個名額,而老太太發(fā)話了,這個名額要給程靜昕。 孟氏哭了,為女兒報不平,程大老爺卻說,買官身的十萬兩是老太爺出的錢,不過是借他的名而已,若是孟氏鬧,那就換一個人。 孟氏不敢鬧了,但是心里慪得不行,只能一邊安慰女兒一邊眼睜睜看著程靜昕去了女學。 這事都過去了,怎么女兒又提起來了?孟氏覺得女兒不懂事:“湘兒,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哪怕你再不想去,也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難道不想嫁給薛朗了嗎?” 孟氏不提還好,一提程靜湘的眼淚掉得更兇:“昨天下午,姑母送了一套碧璽簪給程靜昕,我只得了一個金簪子,跟碧璽簪子根本沒得比,姑母分明沒看上我?!?/br> 孟氏不知道這事,一聽登時火冒三丈,將程家大姑奶奶好一頓痛罵,便陰惻惻道:“湘兒你放心,娘一定讓你得償所愿,程靜昕想嫁給薛朗,她是白日做夢?!?/br> 她低聲跟程靜湘說了幾句話,最后道:“娘今天忙,走不開,所以這事就交給你了,只要這件事情半妥當了,那程靜昕就再也不能耀武揚威,勾搭薛朗了?!?/br> 程靜湘果然不哭了,還喊了丫鬟來梳洗,歡歡喜喜去老太太那里了。 她急著看程靜昕出丑! 程老太太坐主位,她左右分別坐著程靜昕與薛芫,一個是嫡親的孫女,一個外孫女,都是她的心頭rou。 程靜湘只能屈居一旁,若在從前,她早就氣得不行了,可是今天,她心情卻很好:“二meimei,你臉上長了疹子要避風,還是回房歇著吧,今天拜壽人來人往的,這簾子不停掀開,不利于你康復(fù)?!?/br> 程老太太最疼程靜昕,聞言就說:“是這個理,昕兒,你不必陪著我了,叫琴兒扶你回去?!?/br> 程靜昕臉上蒙著面紗,她道:“我再坐一會,等宛姐兒來了,我再走。” 程靜湘聽了就翹了翹嘴角,今天真是好日子,好事一樁接一樁,程靜昕長了疹子不能見人,正好不會打擾她跟薛朗表哥單獨相處。 薛芫就笑:“今天早上,這是我第六遍聽到宛姐兒這個名字了,昕表妹嘴里心里時時刻刻不忘,我倒要看看,這個宛姐兒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靜昕抿了嘴,略帶了炫耀:“宛姐兒是我們京華女學最出色的學生,是今年聯(lián)考的頭名,她不僅才華出眾,性格活潑,心地善良,還是個貌美如花的小仙女,薛表姐等會見了,一定會跟我一樣喜歡她的。” 程靜湘也笑:“二meimei真會夸人,若我能又二meimei的嘴一半甜就好了?!?/br> 她是說,程靜昕用好話奉承江令宛,所以才能跟江令宛做上朋友。 程老太太不喜,淡淡看了她一眼,到底沒說什么。 不一會,丫鬟報說江令宛來了。 大家本就想看看她究竟什么樣,又因為前面這個插曲,越發(fā)好奇了。 簾子一動,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她穿著茜紅色的小襖,銀紅色水裙,梳著雙丫髻,沒戴其他首飾,只有一個珍珠發(fā)箍,雖然簡單,卻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嬌妍,她的肌膚比珍珠還要潤澤,雙目盈盈,像一汪清靈的泉水。 她慢慢走近,大家都看呆了。嘴上沒說,心里卻不約而同想,程靜昕沒有夸張,江令宛的確是個非常嬌美的小姑娘。 “程老太太?!?/br> 江令宛走上前,給老人家拜壽:“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br> 她說完展顏一笑,梨渦淺淺,雙目含笑,就像明珠美玉被捧到陽光下,晶瑩美麗,晃花了人的眼。 原來,她比傳聞中更漂亮! 大家在心中嘆道。 程靜昕微微揚了頭,與有榮焉的模樣:“祖母,這就是我的宛姐兒?!?/br> 程老太太精明干練,拉著江令宛的手打量了一會,見小姑娘漂亮嬌媚,卻沒有狎昵之態(tài),雙目清亮又黑白分明,知道她是個懂事的,就笑道:“是個好孩子,讓昕兒帶著你去玩吧,想吃什么跟昕兒說,別拘束了自己。” “您放心吧,我跟靜昕是自己人,我一準兒不跟她客氣。” 她的爽朗大方,讓人側(cè)目,那是從心底散發(fā)出來的自信飛揚,不是一般閨秀身上能看到的。 程老太太暗暗道,這孩子非池中之物,昕兒跟她交往,倒是占了大便宜了。 程靜昕也是這么想的,要不是宛姐兒,她在京華女學不知道被人排擠成什么樣子呢,如今宛姐兒成了女學之光,她這個好朋友也收益良多。 還有琴兒的背叛,要不是宛姐兒提醒,她今天恐怕真的很難逃過去。 程靜昕挽了江令宛的手,自責道:“本來說好要帶你在我家園子里逛一逛的,雖說沒有你家的好,但那十來株臘梅卻新鮮可愛,都怪我身子不中用,這時候起了疹子,只能委屈你跟我窩在房里了?!?/br> “既然臘梅開得好,采下來賞也一樣?!苯钔鹦Φ溃安蝗缱屃醺賰阂黄鸩梢恍┡D梅回來,我們對花作畫吧?” 琴兒正愁沒機會走開了,聽了頓時一喜,忙笑盈盈地上前:“柳絮jiejie是客人,怎么能勞煩她?小姐等著,我這就去摘臘梅,一會就給您送來?!?/br> 琴兒迫不及待地走了,江令宛與程靜昕對視一眼,去了程靜昕的閨房。 進了房門,江令宛就夸她:“你真的把藥膏涂了,真聽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