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寧軒眸中閃過一抹忌憚,坐在馬上拱手:“多謝蕭指揮使,只是這賀喜之禮未免太過貴重。我從未見過攔新郎官門有用箭阻攔的?!?/br> 蕭湛撩起眼皮,語帶鋒芒:“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比起抓新郎官下詔獄,用箭攔門又算得了什么。” 寧軒心頭一個咯噔,寧澈已搶在他前頭喝問出聲:“蕭湛,你什么意思?” 這一次蕭湛沒有回答,只是把手一揮,吩咐金吾衛(wèi):“全部帶走,關進詔獄,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寧軒迎親與蕭湛不同,他是要進宮迎親,所以不能帶任何兵器。 莫說沒有兵器,便是有,也絕不敢跟金吾衛(wèi)反抗,上百弓箭對著,若反抗,唯有一個死字。 其他人早嚇癱了,任由金吾衛(wèi)把人帶走,寧澈心慌意亂,用眼神詢問寧軒該怎么辦。 寧軒面色很平靜,示意他穩(wěn)住,不要慌。 但是他心里也意識到情況不好,詔獄,是奉皇帝詔令拘捕犯人的監(jiān)獄,為皇帝直接掌管,民間又稱天牢,進入者兇多吉少,九死一生。 蕭湛顯然有備而來。 寧軒擰著眉,臉孔閃爍一抹冷厲。 慈寧宮一派熱鬧,通傳的太監(jiān)已經把郡馬爺進宮的消息報告給眾人知曉,海陵郡主臉一紅,又歡喜又羞澀。 李太后笑呵呵的,吩咐人將蓋頭蓋上。 洪文帝早早坐好了,此刻也是滿臉笑容。雖然他不是特別喜歡海陵郡主,但海陵到底是他親meimei的女兒,叫他舅舅,在他面前長大。對這個外甥女他也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等過一會寧軒來了,海陵郡主跪別了他與李太后,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寧皇后也一直笑著,不過她一邊笑一邊不動聲色地朝外瞄。 按照計劃,大皇子此時該上場了。 念頭劃過,大皇子大步走了進來,他步履匆匆,臉色發(fā)緊,跪在洪文帝面前:“父皇,請聽兒臣一言,這場婚事不能成!海陵絕不能嫁給寧軒?!?/br> “兒臣剛剛得知,寧軒極有可能是謀害顧金亭、陷害兒臣的兇手。為防萬一,請父皇做主,讓婚事暫停,待查明真相后再做打算?!?/br> 他刻意揚高了聲音,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他這句話,喧鬧的新房剎那間變得寂靜無比。 第131章 “你說什么?” 洪文帝身體一滯,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寧皇后故意做出滿面驚詫,語氣急切的樣子:“皇兒,寧軒是你親表弟,與你一向交好,他怎么會謀害顧金亭,陷害于你?事關重大,你是不是弄錯了?” “正因為事關重大,兒臣才不敢隱瞞?!贝蠡首右嗍且荒樀恼痼@痛心,“別說父皇母后不信,便是兒臣一開始也不愿意相信。但人證物證擺在眼前,兒臣不得不信。今天這個場合,兒臣本不該說,但事關重大,兒臣不得不稟。若是此時不說,再過一會,怕是會害了海陵?!?/br> 海陵郡主已經扯下了蓋頭,她白著臉,眼神慌亂。 寧軒害顧金亭這件事,她其實是知道的。 之前她去永平侯府找寧軒,看到他房里放了一瓶藥,她以為寧軒病了,找小廝問了才知道那是惡酒散。 后來顧金亭的事曝光,她聽說江令媛把毒/藥說成惡酒散欺騙顧太太,她就知道幕后的真正主使是寧軒。 她隱隱明白,寧軒這么做是為了江令宛,她也知道,寧軒私底下一直動作不斷,在跟蕭湛一爭高下。 她傷心過、痛苦過,最后想開了。 蕭湛很厲害,江令宛也不是善茬,軒表哥再惦記江令宛,也不過是白惦記罷了。 只要軒表哥愿意娶她,愿意跟她在一起,時間久了,她總能得到軒表哥的心。 想開歸想開,面對江令宛的時候,她還是很嫉妒的。所以她才一直跟江令宛較勁。明知道江令宛不喜歡軒表哥,但她就是看江令宛不舒服,就是想打壓她。 謀害顧金亭一事,她為軒表哥擔憂了很久,生怕真相大白。后來風波漸漸平息,她也慢慢放下了心,沒想到今天會突然被暴出來。 軒表哥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婚事? 海陵郡主眼神焦急,抓著李太后的手,滿面都是乞求。 李太后略一思索,便覺得這件事問題不大,就算證據確鑿,可顧金亭并沒有死,雖不知陷害大皇子是怎么回事,但總歸對大皇子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有她這個太后在,保住寧軒還是綽綽有余的。 李太后拍了拍海陵郡主的手,讓她稍安勿躁,她正打算開口,忽然肖公公快步走了進來。 “皇上,蕭指揮使在宮門中攔住了迎親的隊伍,寧世子及其迎親的人悉數被抓,已被關進詔獄?!?/br> 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寧皇后、大皇子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疑。 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蕭湛又橫插一杠子?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反正蕭湛跟寧軒也是死對頭,目前看來對他們是有利的。 母子二人微不可見地點頭,錯開了目光。 大皇子再次開口:“父皇,蕭湛一貫穩(wěn)重,怎么會突然抓了寧軒,要不要將他叫過來問詢一二?” “不必?!?/br> 洪文帝沉著臉,冷冷拒絕。 蕭湛抓人的原因,旁人不知,他是知道幾分的。他剛剛把瘟疫的案子交給蕭湛,寧軒就被抓了,不用問,也知道寧軒跟瘟疫案脫不了干系。 洪文帝目光犀利從大皇子臉上劃過,難道這次瘟疫真正的指使是大皇子,因為事情敗露,所以他先下手為強推寧軒出來頂缸? 又或者大皇子的確不知情? 片刻,無數念頭劃過,大皇子被這森寒質疑的目光盯著,心頭發(fā)寒,頭皮發(fā)緊。 “婚禮停止,擺駕乾清宮。著大皇子、金吾衛(wèi)指揮使蕭湛乾清宮見駕,內閣閣臣,六部主官即刻進宮?!?/br> 洪文帝丟下這句話,起身朝外走,肖公公立馬跟上,大皇子壓下滿腹驚疑,追了出去。 一眾女眷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詔獄! 那是謀逆之人被關押的地方,所犯都是驚天大案。 進去就是九死一生。 經蕭湛之手辦的案子,還沒有哪個人能洗脫過罪名的。 寧軒,怕是兇多吉少,危矣! 海陵郡主自然也知道進詔獄意味著什么,洪文帝剛走,她便身子一軟,昏迷過去。 …… 內閣閣老,六部主官進宮了,幾位肱骨大臣面面相覷,十分詫異。 今天海陵郡主大婚,洪文帝這么著急催他們進宮,必然是出了大事。 幾人互相試探詢問了好一會,也沒能從彼此口中問出什么。 不一會,大皇子來了,蕭湛來了,洪文帝也來了。 拜見過皇帝之后,正欲說正事,肖公公進來稟報:“啟稟皇上,永平侯、汾陽長公主求見。” 洪文帝面無表情:“宣?!?/br> 眾臣越發(fā)納悶,今天永平侯世子娶妻,永平侯與汾陽長公主不在府中等著喝兒媳婦茶,無端端跑來面圣做什么。 更奇怪的是皇上竟然讓他們進來了。 難道今天的事跟永平侯府有關系? 永平侯寧鶴卿、汾陽長公主很快走進大殿,行禮之后,汾陽長公主立刻說明了來意:“皇兄,今日寧軒與海陵大婚,蕭湛卻無端端讓人抓了寧軒,這是故意落寧軒與海陵的臉面,也是故意落我這個長公主的臉面?;市志退悴惶畚疫@個meimei,也該心疼海陵,她母親早亡,若我們不能替她做主,她還能靠誰呢?求皇兄為寧軒做主,讓蕭湛即刻放人,以免誤了吉時,耽誤海陵的婚事?!?/br> 汾陽長公主的這番話當即引起sao動,幾位大臣雖未開口說話,卻紛紛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愕然。 蕭湛竟然抓了寧軒? 怪不得婚禮不能進行了! 怪不得永平侯與汾陽長公主會著急?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眾人驚詫莫名,紛紛望向洪文帝。 “海陵是朕唯一的外甥女,朕自然疼她。正是因為疼她,朕才不能將她嫁給jian惡之徒。”洪文帝聲音冷淡,不怒自威:“老大,你說,你查到了什么?” “是。父皇?!?/br> 大皇子應聲而出,走到大殿中央,先把顧金亭被謀害案說了一遍,然后道: “……我把江令媛帶回府中,嚴加看管,不停審訊,本想從她口中撬出線索,沒想到江令媛當天夜里便死了。” “當時所有的線索都斷了,江令媛是最關鍵的人物,我三令五申讓人好好看著江令媛,千萬不能讓她死,雖然動刑,卻不是要命的大刑,又讓人好好看管,不許人靠近,沒想到她還是死了?!?/br> 大皇子咬著牙,一臉痛恨愧疚:“兒臣無能,沒能把人看住,辜負了父皇的信任。江令媛死無對證,兒臣縱然無辜,卻百口莫辯。事后回想,當晚靠近江令媛的除了我,便只有寧軒?!?/br> “這不可能!”汾陽長公主當即反駁,“寧軒與你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他指使江令媛謀害顧金亭,陷害于你,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你是受了誰的挑唆,竟然連一起長大情同親生的兄弟也懷疑了?” 大皇子一聲苦笑,痛心疾首:“姑母,你也說我跟寧軒情同親生,我怎么會懷疑他?我將他視作兄弟心腹,對他堅信不疑。哪怕江令宛有個jiejie叫江令媛,在清心庵這件事是他告訴我的,我對他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懷疑?!?/br> “我一直懷疑是旁人,直到前天,有個婦人到我府上求見,給我遞上一封密信?!?/br> “這封密信是江令媛寫的,許是情況緊急,她咬破手指寫在一塊布上,明明白白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信上說,指使她的人正是寧軒,但是寧軒抓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為寧軒辦事。雖然寧軒許諾事成之后就放她走,但是她信不過寧軒,所以寫了一封密信讓那婦人收著,一旦她死了,就讓那婦人把信交出來,替她沉冤昭雪?!?/br> 大皇子說著,把密信拿出,交給洪文帝。 汾陽長公主臉色變了,永平侯也大驚失色,朝臣們更是訝然。 誰能想到峰回路轉,幕后真兇竟然又指向了寧軒。那寧軒為什么要陷害大皇子? 該不會是大皇子自己干的,想讓寧軒做替罪羔羊吧? 洪文帝看了血書,不置可否,只冷著臉吩咐:“把寧軒帶上來。” …… 寧軒還穿著大紅吉服,他剛一出現(xiàn),永平侯就忍不住朝他那邊走了兩步:“阿軒,你沒事吧?” 寧軒狀態(tài)如常,除了臉孔稍顯沉郁之外,與之前并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