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江令宛仰面躺著,心里是說不出來的滿足:“也不知這個孩子會像誰?” “像誰都好?!彼罩氖?,“你好好在家養(yǎng)胎,什么都不要想了,今天晚了,明天我就把岳母跟娘請過來?!?/br> “好?!?/br>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她兩世為人才懷了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也要照顧好他。 蕭湛跟她說了許久的話,陪她用了晚飯,陪她說話,等她睡下了才去書房。 凌霄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許久了,把孕期注意事項奉上,凌霄道:“殿下,十日后我要啟程去江南?!?/br> 從前他就是各地輾轉(zhuǎn),幾個月?lián)Q一個地方,若不是因為陸明珠,去年他就離開京城了。 蕭湛微微頷首:“也好,對方設(shè)計你兩回,卻目的不明,你去江南待幾個月避一避,等三皇子妃臨盆前兩個月再回來?!?/br> 凌霄這一去,本打算至少十年不再入京,但蕭湛這么說了,他只能答應(yīng),因為做游醫(yī)義診的資費是蕭湛夫婦所出,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絕。 “好,我端午之后回京城?!?/br> 蕭湛點了點頭:“與懷遠(yuǎn)侯府的親事,你當(dāng)真不再考慮考慮了嗎?陸明珠一直在相看,雖然暫時沒有遇到合適的,但我看圣上有指婚的意思?;蛟S你端午回來之時,她已另嫁別人了。” 這不是他該cao心的事。 他只是怕凌霄這一走,陸明珠又來找江令宛。 凌霄紋絲不動:“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懷遠(yuǎn)侯府的門第,我高攀不上。” 蕭湛并未再勸:“嗯,你想清楚就好。之前派給你兩個人,怕是不夠,我再派兩個人給你。上次的事,我會替你留心的?!?/br> 出了蕭湛書房,凌霄疾步而出,蕭湛安排的兩名練家子,快步跟上了他。 昔日他只是個普通大夫,去哪里從不帶人,也沒人注意他。許是他在瘟疫案、安山行刺案中連立兩場大功的緣故,注意他的人多了起來。 大皇子與一些勛貴想將他收入麾下,被他拒絕了。 雖然他的拒絕得罪了一些人,但有蕭湛在,旁人不敢動他,在京城他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響。 但是三個月前,他被人設(shè)計了。 到一個農(nóng)戶家中給人治病時,他被人擒住,生生灌了藥,然后…… 那天恥辱的一切,他不想再去想了。 第二次是在春紅院,那地方魚龍混雜,但女子們可憐,其他大夫嫌她們臟,不愿意給她們治病,他不嫌棄,沒想到再次中招。 一連兩次被算計,他覺得這不是偶然了,把事情告訴了蕭湛。 蕭湛給他安排了護衛(wèi),這三個月他果然沒再遇到那種事。 凌霄回到家后,就開始收拾行囊,十日后離開了京城。 此時江令宛已經(jīng)確診有孕了。 梅雪娘為女兒高興,想去看女兒,又想著十天前才去過,再去會被人懷疑,便寫了信來叮囑:“前頭三個月胎不穩(wěn),能不說出去,盡量不要說出去?!?/br> 傅氏也恨不能住到三皇子府照顧兒媳婦,但她知道現(xiàn)在必定有人虎視眈眈盯著三皇子府的一舉一動,她一去,旁人八成就要猜到兒媳婦是懷孕了。 她不敢來,卻在信里面出主意:“過兩天你診平安脈的,讓柳絮替你,這樣太醫(yī)就號不出來了,當(dāng)年淑妃娘娘就是這樣糊弄太醫(yī)的。你別不放心上,有些人很壞,會套太醫(yī)的話,若是知道你懷了,就會滿天下地宣揚,到時候驚著了胎氣,也不是玩的。” 親娘跟婆婆都這么說了,江令宛就聽她們的,把太醫(yī)騙了過去。 離春闈開考還剩十天的時間,大理寺少卿余好問來向大皇子進(jìn)言:“殿下,是時候收網(wǎng)了?!?/br> 大皇子踟躕了一下:“余大人,現(xiàn)在收網(wǎng)會不會太早了些?” 倒賣春闈試題這事,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 先主動謙讓,舉薦蕭湛做今科春闈的監(jiān)臨官,給洪文帝留下一個好印象。然后再到洪文帝面前彈劾主考官泄露試題,蕭湛這個監(jiān)臨官亦難辭其咎。 洪文帝對蕭湛的辦事能力便會產(chǎn)生懷疑,他順理成章接替蕭湛,出任監(jiān)臨官,舉薦新的主考官,把今科士子納入麾下,收買人心,獲得支持者。 但是現(xiàn)在他動搖了。 他覺得現(xiàn)在去彈劾主考官有些太早了。 “余大人,本皇子覺得等今科春闈張榜之后再收網(wǎng),能獲利更大?!?/br> 到了那時,他稍加煽動,舉子們就會大鬧貢院,舉國皆科舉舞弊,蕭湛失的不僅是圣心,還有士子之心。 余好問卻道:“不妥,我們本來只部署到春闈開始前,此時收網(wǎng),剛好打三皇子一個措手不及。若是等科舉之后再動手,那戰(zhàn)線拉得太長,難免會節(jié)外生枝。萬一被三皇子察覺,恐怕得不償失?!?/br> “殿下,臣再說一句,以三皇子的機敏,他說不定已經(jīng)察覺了我們的舉動,現(xiàn)在不收網(wǎng),恐怕夜長夢多?!?/br> 大皇子也知道,余好問的猜測絕不是危言聳聽,蕭湛的確很厲害,不能輕敵。 “余大人說得對,還是按原計劃來,不能太過貪心亂了部署?!?/br> 大皇子說干就干,當(dāng)即進(jìn)宮面圣,彈劾主考官薛大人泄題斂財。 “兒臣覺得不可思議,三皇弟一向慧眼如炬,薛大人品性端方,為官清廉,怎么會做出賣試題斂財這種驚天駭人之事。但舉子們言之鑿鑿,兒臣不得不信,便順藤摸瓜,查到了薛大人的小舅子胡力身上。胡力在錢莊的賬戶上,突然多了一大筆錢,兒臣抓住胡力盤問,他一開始還狡辯,后來聽說我連張躍都抓住了,他就全招了?!?/br> “他說是奉主考官薛大人之命,把試題給張躍,讓張躍從文采出眾的舉子們手中買文章,再高價賣給有錢、文采一般的舉子,得到的錢與胡力三七分?!?/br> “這是張躍、胡力的簽字畫押的證詞,兒臣今兒來,將他們倆也帶了過來。請父皇明鑒?!?/br> 洪文帝不置可否,將證詞看了一遍,吩咐肖公公:“宣三皇子、薛樹進(jìn)宮?!?/br> 此時蕭湛正陪江令宛說話,眼看著春闈開場在即,蕭湛怕江令宛擔(dān)心,就把自己的計謀細(xì)細(xì)告訴了江令宛。 “前世舉子們大鬧貢院,皇上被氣得吐血,薛樹被腰斬,作弊的舉子們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上百無辜舉子被牽連,這俱是大皇子作的禍端?!?/br> “我若是冷眼看著,等此事爆發(fā)之后才反手把大皇子的所作所為昭告天下,于我,無疑是最有利的?!?/br> “但我不欲因一己之私讓薛樹這樣的清官慘死,不欲無辜舉子被陷害牽連,終身不能參加科舉?!?/br> “所以,我要提前動手?!?/br> “別擔(dān)心,大皇子派系里有我的人,前世血流成河的貢院悲劇,這一世不會發(fā)生了。” 就算不為其他人著想,他也想為他們的孩子積福。 江令宛覺得此時的他英俊極了。 蕭湛他手段狠厲,卻從不傷及無辜,這就是她前世心甘情愿追隨他的原因。 “你只管忙外面的事,家里的事,不用你擔(dān)心。就算我有孕在身,也一樣能料理得好?!?/br> 剛剛得知有孕那幾天,她全身心都在孩子身上,走路小心翼翼,連打個噴嚏都緊張兮兮,生怕對孩子有什么影響。晚上睡覺繃得緊緊的,直直地躺著不敢翻身不敢動,生怕壓著肚子對孩子不好。 幾天下來,整個人都不對,吃也吃不香,坐也坐不安,連夜里睡覺都不踏實了。 她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聽說府里有兩個仆婦懷孕了,就悄悄觀察,發(fā)現(xiàn)人家懷著孩子還照樣干活。 江令宛就把人喊過來,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她給她放假,讓她歇著? 兩個仆婦都說不要:“俺們都是窮人出來的,我們鄉(xiāng)野的孩子,沒有難產(chǎn)生不出來的,只有生出來養(yǎng)不活的。鄉(xiāng)野的人都干活,懷了孕照樣干活,有的在田里種地,孩子就生在田莊地頭,孩子包一包,繼續(xù)干活,沒有那么嬌貴?!?/br> “越是精細(xì)地養(yǎng)著,越容易難產(chǎn)。孕期多干活多動,生的時候娃才更容易落地?!?/br> 兩個仆婦一個才懷四個月,一個都七個多月快臨盆了,兩人都這樣說,江令宛就覺得她們說的有道理。 給兩人打賞了幾兩銀子,讓她們買吃的補身子,兩個孕婦千恩萬謝地走了,逢人就說自家主子娘娘是觀音轉(zhuǎn)世,仙女下凡,長得好,心腸更好。 自那以后江令宛就盡量讓自己放松,不時時刻刻想著肚子里的孩子,該管家就管家,該出去散步就散步,累了就歇著,狀態(tài)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 蕭湛見她一開始瘦了,很擔(dān)心,這幾天她臉色重新紅潤起來,他的心也跟著放下,她要繼續(xù)做事,他也不攔著。只叮囑柳絮、竹枝好好照顧著,累了就讓她多休息。 兩人才說了一會話,肖公公來叫蕭湛進(jìn)宮了。 蕭湛跟江令宛知道,八成是科舉泄題的事出來了。 這會子天都快黑了,蕭湛估摸著等他回來得半夜了,就親親她臉頰道:“你先睡,別等我,我若是回來晚了,就到書房去?!?/br> 最近蕭湛很忙,時常早出晚歸,有時候半夜回來,會把江令宛吵醒??赡苁且驗閼言械脑?,她夜里醒了,就不容易再睡著,白天就會嗜睡,然后夜里越發(fā)睡不著。 蕭湛怕影響她,就跟她約好,要是回來晚了,就到書房去。 江令宛說好,送他到門口。 走到廡廊下,蕭湛就不讓她送了:“進(jìn)屋歇著吧?!?/br> 肖公公看著,在一旁笑得慈愛,這樣黏糊糊甜蜜蜜的小夫妻,讓人看著心里就甜。 江令宛就笑著跟肖公公打招呼:“公公的腿疾好些了吧?” “哎呦,多謝三皇子妃惦記著?!毙すΩA藗€身,“多虧了您送的膏藥,比宮里御用的都好用,奴才的腿好多了,去年冬天都沒怎么疼?!?/br> “是凌大夫家的秘方,我不過是借花獻(xiàn)佛,反正我也用不完,就拿來給公公了?!?/br> “要連用三年,就能痊愈了。明年、后年我得了膏藥,都給公公送去?!?/br> 她說話客客氣氣的,臉上帶著笑,十分和氣。 肖公公連連道謝,心里又暖又感激。 身為洪文帝身邊最親近的太監(jiān),巴結(jié)他的人少嗎?他什么樣的綾羅綢緞、金石玉玩沒見過? 但旁人是有事才求到他面前,臉上巴結(jié)心里瞧他不起,根本沒有拿他當(dāng)人看。 三皇子妃與那些人都不一樣,憑三皇子現(xiàn)在受寵程度,她完全不必巴結(jié)他這個太監(jiān),她送膏藥是為了跟他交好,他明白,但她的善意與關(guān)心他也能感受到。 人心都是rou長的的,肖公公也不例外,所以對江令宛與蕭湛這對夫妻,他總是與旁人不同。 上了馬車,肖公公就把大皇子的事說了:“皇上雖未說什么,但看那個樣子,是很不高興的?!?/br> “多謝公公提點。” 蕭湛感激一笑,心里又開始夸贊小妻子。 因為知道他的身世,肖公公從前對他就不錯,但總是恭恭敬敬,點到即止,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親昵。 這自然是她的功勞。 她嘴上說外面的事交給他,她把家里打理妥當(dāng),其實卻潤物細(xì)無聲地給他拉攏人脈。 肖公公、趙老大夫、凌霄,都是她在維持,她還暗中聯(lián)絡(luò)了水央學(xué)社、水沚學(xué)社的人。 有些人表面上是三皇子妃,內(nèi)里富可敵國,手握人才,一呼百應(yīng)。 他能遇到她,是最大的幸事。 所以,他也給了她一個小小的驚喜,今年科舉,讓顧金亭做了謄抄官,明年此時,顧金亭便可以離開翰林院,到六部為官了。 還有容仲清,亦是文采斐然,跛足多年,他一直勤讀不輟,今年厚積薄發(fā),前三甲他必能占據(jù)一席。 不管容仲清到哪里為官,他都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