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個月，我跑去了礦上干活，就是為了好好安葬姥姥，但是我太小了，力氣不夠大，賺的錢不夠多，要是繼續(xù)在礦上干活，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攢到錢給姥姥修墳......要不是在礦上遇上了聞人先生，恐怕我就要愧對姥姥了。我很感謝聞人先生，他對我很好，也很感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您真的是個大好人......”

    聞人越本來就準(zhǔn)備聽她撒扯犢子的，但是前面那一句的的確確是假的，什么翻譯家的爹，他讓陳默查了，她生下來就是一個棄嬰，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誰......之后后面的幾句話，聞人越心中卻是一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挖礦？

    他知道這一世的她過得清貧，遠(yuǎn)不是上一輩子那樣榮華富貴，但是在他心中啾啾還是挺聰明的，不至于把自己弄到了這個地步，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她還真的吃了那么多的苦，挖礦是這么小的孩子干的事情么？他也沒有聽陳默提起過......

    “你這么小，礦山也收麼？”

    “不收的，但是我堅持要來，礦上的管事心軟就讓我進(jìn)去幫忙了，倒也是不是和他們干一樣的事情，只是打打雜，沒有他們那么累......”

    但是到底是在礦上干活，哪里可能有輕松的？

    聞人越心中微微一刺，想起了之前第一次看到這一世的她的時候，她瘦得和個小猴子似的，還半夜餓得跑過來偷栗子糕吃，還有她剛剛說的，這是她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喝雞湯......

    本來他心中的生氣，突然間就像是氣球一樣“咻”地被扎破了。

    她上一世嬌生慣養(yǎng)的，一點兒也沒有吃，吃喝用度向來是不用愁的，但是這一世她卻糟了那么多的罪，就是之前她那么絕情地離開了，但是他聽到她這么說起，看到她要哭不哭的樣子，雖然知道啾啾是裝的，但是還是忍不住心中一扎一扎地疼了起來。

    若是能夠早點兒找到她，至少不至于吃這樣的苦，至于上一世的賬，他另外和她算。

    聞人越打量著這小啾啾，越看越覺得她的小臉上沒有沒rou，整個人也是干巴巴的，就算是這些日子的投喂有了效果，但還是瘦得和他一根指頭就能夠推倒了似的，他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給她買什么吃的補的了。到底是跟在聞人啟的手下，不如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的嚴(yán)點兒，他思索片刻，才道，

    “過些日子我會與聞人啟說一聲，我這兒正好缺個翻譯?！?/br>
    “這，這不是很好吧？”這么明目張膽地挖墻腳的麼？駱雪都驚呆了，一下子也搞明白了這位為何要投喂她了，原來是想要挖她過去......只是她當(dāng)翻譯這一端時間聽到了不少的密辛，聞人啟估計是不會愿意她離開的。

    聞人越看到了她猶豫了，還以為她是在留戀那聞人啟，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聞人啟那個小子有什么好的，養(yǎng)了她那么久還是這么瘦巴巴的，“他給你開的薪酬是多少？”

    “一個月十二銀元......”

    “一百二十銀元，一個月?！彼龡l斯理道，這個價格，那麼貪財?shù)泥编辈豢赡懿簧香^。

    “欸？”駱雪忍不住嘶了一聲，一百二十銀元啊，這不是一個小數(shù)字，還是月薪她本來還有點兒不想走的，但是聽到了這個，就忍不住心動了，畢竟翻了十倍，傻子才不走，“要是聞人啟先生同意的話，我再考慮考慮......”

    聞人越低聲冷哼了一聲，瞧著這只小狐貍分明就是心動了，還要假惺惺裝上一裝，他可是見多了她這個德行，不知道為何看到這家伙這副德行就心中不舒服，干脆眼不見心不煩，揮揮手，讓她趕緊下去了。

    駱雪哪里知道他心中想的那么多，只是估計到了自己要換一個老板以及順便漲工資了，臨走的時候還被陳默一籃子的零食回去，心中十分高興滿意，十倍工資啊那可是，她最近的生活質(zhì)量也太低了，以至于變得十分見錢眼開。

    接下來的幾天里面，駱雪也吃不準(zhǔn)這位神秘的先生到底和聞人啟說了沒有，不過她倒是沒有消極怠工，干翻譯的工作倒是一如往常，只是這幾天里面，駱雪很敏銳地發(fā)現(xiàn)，聞人啟接觸的人已經(jīng)換了一批了，之前的都是商人，現(xiàn)在的就不好說了，甚至還有不少大使館的人。

    他們談的就是這一次福悅城的事情，聞人啟想要讓他們幫忙出面護(hù)住這邊的碼頭和商會，大使館的人希望從中得到利益，兩方來回扯皮，最后還是成交了，聞人啟讓利不少，大使館的人才答應(yīng)出面幫忙。聞人啟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次的兩位混戰(zhàn)，要是把福悅城好不容易發(fā)展起來的商業(yè)全部毀了的話，損失實在是太慘重了，不光是聞人家，還有其他的家族，一旦毀了，再重頭來太難了......但是要是開戰(zhàn)的話，這就是難以避免的，只能夠盡力降低損失了。

    駱雪全程跟著聞人啟，跟了全程，一直在幫忙翻譯著，等到終于談完了之后，不光是聞人啟，就連駱雪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聞人啟也笑了笑，拍了拍駱雪的小腦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起來就要收拾東西了，我們過幾天就要走了，你且處理一下在福悅城的事情，福悅城大概要亂上好一陣子了，所以我們大概短期時間內(nèi)不會回了?！?/br>
    駱雪點了點頭，腦子里面忍不住想起了隔壁的那位神秘的鄰居——他也一起走么？還是已經(jīng)走了？

    駱雪倒是比較傾向于后面一種，因為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聽到隔壁有動靜了，送吃的人倒是還是堅持不懈，只是從陳默換成了聞人府中的人，早上的時候還隱隱約約聽到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估計已經(jīng)是走了吧？

    還說什么十倍工資呢，怎么人都走了？駱雪微微有點點的小郁悶、

    ***

    福悅城的平靜，終于在三天之后的清晨，被炮聲給打破了。

    謝大帥終于動手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炸了福悅城附近駐軍的大本營，可惜這一響兒是個空炮，那塊兒的軍隊都撤了個干凈，就留下了一個殼子。被戲耍了的謝大帥惱羞成怒，直接進(jìn)軍福悅城，陳世承也早有準(zhǔn)備，早就在這兒等著他了，兩方僵持不下，倒是沒有正式開打，只是局部小摩擦不斷，攪得滿城風(fēng)雨。

    福悅城里面人人自危，本來還留在這里的人都待不住了，還有一些消息滯后的老百姓，現(xiàn)在也擔(dān)心了起來，紛紛收拾家當(dāng)，準(zhǔn)備往北邊趕去。但是這個時候走，卻是遲了。陳世承為了避免謝大帥的人進(jìn)來，就直接讓人將出城的路都給封鎖了，要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有走新建的鎮(zhèn)江大橋，過關(guān)卡，經(jīng)過嚴(yán)查才能夠出去，這短短的幾日，鎮(zhèn)江大橋上面的人都是密密麻麻的，就是想走都要掂量一番。

    兩方打，是一定會打的，只是現(xiàn)在兩方都在互相試探，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邊，整個聞人府里面，人也空了一半。之前住在聞人府中的洋商都已經(jīng)離開了，臨時招聘的傭人也遣散了，就剩下了跟著聞人啟一起來的聞人家的人了。駱雪也在收拾東西，其實她的東西也不多，一個小箱子就裝滿了，就是一些書稿和幾件衣服罷了，余的就沒有什么了。陳萌也決定和駱雪一起去南京，反正她也可以隨時回來看爹娘。林三爺一家選的地方倒是真的是一塊寶地，位置很偏，又有陳世承派去了人暗中保護(hù)，到底這里還有一個陳家的陳世承在守著，陳萌倒是不擔(dān)心她爹娘，于是便愉快地答應(yīng)了駱雪一起過來。

    管家爺爺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駱雪了，聞人啟已經(jīng)提前一步離開了，讓管家爺爺帶著駱雪一輛車再跟上來。

    坐在了車子里面，駱雪看著大街上面行色匆匆、提著行李的路人，朝著前面看去，車輛不多，但是人多得很，陰云在福悅城的天空中聚集，叫人心頭也跟著一起沉了下來。

    果不其然，她還沒有到達(dá)那兒，就遇見了麻煩。

    他們的車全部被攔了下來，就是管家爺爺出示了陳家給的通行令都不行，必須下車在一邊排隊接受檢查。但是這一長條的隊伍，要到何時是個頭呢？

    駱雪提著小箱子，跟在了管家爺爺?shù)暮竺?，擠在了人群中，朝城外緩慢地進(jìn)發(fā)。管家爺爺安慰駱雪，讓她不要著急，但是其實管家爺爺現(xiàn)在也不平靜，他這一輩子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架勢了，但是這個時候，自然是越快出城越好的，現(xiàn)在查得越嚴(yán)，就是局勢越不好說。

    管家爺爺也是第一次手里面拿著通行令還被攔下的，就連司機也要開著車，在另外一邊接受其他的檢查，這是空前的嚴(yán)格。他現(xiàn)在估計也清楚了，大抵是這陳世承發(fā)的通行令太多了，處理不過來，所以才不得不這樣的，他們這些人已經(jīng)是另外一條隊伍了，在他們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人群，那邊的人才是真的多。只是他們現(xiàn)在根本聯(lián)系不上先生，瞧著這個架勢，就是排隊到了晚上也還輪不到他們。

    也不知道排了多久的隊了，駱雪都餓了，但是管家爺爺根本沒有料到會排隊，按照時間，他們本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追上聞人先生了的，所以就連吃的都沒有帶上，要是再等下去，一老一小都頂不住。

    不久之后，后面?zhèn)鱽砹艘魂囆鷩W，駱雪抬頭朝那邊看過去，就看到了一輛加長版的黑車緩緩朝這邊駛來，奇的是，竟然沒有人把這車子攔下來，剛剛還神氣極了的士兵都退到了旁邊，讓車子過去了。

    駱雪后面的人都議論了起來，都在說這輛車子，按理說他們的車子都被攔了下來，為何那車子卻沒有？有人覺得不平，但是很快就被人給提醒了，也不看看那車子是什么款式的，就是這個款式的，整個福悅城都沒有一輛，估計是北邊來的大人物，估計是去找大帥什么的的，這樣的人這些士兵當(dāng)然不敢攔了。

    那輛車子緩緩地在駱雪面前停下了。

    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露出青年蒼白英俊的側(cè)臉，聞人越抬眼，淡淡道，“上車?！?/br>
    駱雪一愣，是那位隔壁的鄰居先生？駱雪回頭看了看后面的管家先生，管家先生也是一愣，脫口而出，“九爺？”

    陳默從前面探出頭來，“管家你帶著其他人坐后面那輛車，小豆丁快上來，九爺?shù)戎??！?/br>
    駱雪被點名了，也是一愣，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點名，趕忙上了車。

    九爺？駱雪怎么覺得這個稱呼這么耳熟呢？

    駱雪才想了起來，上一次她去周家的宴會上面聽到的，難道這位就是，聞人家的九爺麼？

    第196章 路人炮灰成翻譯大家【民國】十七（二合一）

    車子穿過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卻沒有直接出城, 而是繞到了城北那邊的大使館。

    下了車，駱雪跟著他們這一行人走進(jìn)了大使館里面, 這不是她第一來, 上一次在談合約的事情的時候她就來了一次, 只是這一次, 似乎氣氛有一些凝重，大使館外面全部都是拿槍的士兵，刺刀上面冷銳的光芒在陽光下面一閃一閃的, 平添了一股子的肅殺。

    這是英國使館，他們進(jìn)去之后，就直接朝最里面的大廳進(jìn)去了。

    大廳里面的議事桌上面, 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了, 要是有些個眼界的人恐怕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誰，謝大帥、陳世承、還有英法兩國的領(lǐng)事都已經(jīng)全部到場了，聞人啟也和陳世承一塊兒來了。氣氛顯然已經(jīng)有點兒冷峻了，謝大帥沉這一張臉，瞧著臉色不太好, 對面的陳世承也是的，畢竟兩方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打了，突然間談和談不攏也是正常的。

    聞人越一行人進(jìn)來之后氣氛才為之一松, 謝大帥臉色才終于好看了一點兒，露出了一點兒笑意，“九爺好久不見。”

    “謝大帥也好久不見了。”聞人越蒼白的面孔上面浮現(xiàn)了一點笑容。

    兩方互相寒暄之后, 就各自落座了，再次進(jìn)入了正題。

    其實謝大帥心中是憋著一口氣的，他剛剛準(zhǔn)備一口氣拿下整個福悅城，誰成想九爺出面調(diào)停了，誰都知道九爺背后就是聞人家老大的意思，那位在政界的影響力那么大，若是不想要他拿下這個城市，他還真的不能夠拿下。

    這談不攏的，不光是這賠償?shù)膯栴}，還有英法兩國的領(lǐng)事，他們是支持謝大帥打的，因為謝大帥之前許下了他們不少的好處，而且還可能從這里頭好好的撈上一筆，要是沒有讓他們滿意的條件，他們自然要百般阻撓了。這就便利了謝大帥，要是談不攏，可不就能夠打了么？這下子九爺也沒有辦法調(diào)停了，自然是最好的了。

    九爺?shù)募尤?，也只是讓剛剛言語當(dāng)中看不見的硝煙彌散了一點兒，這再談了幾句了，雙方又針鋒相對了起來。

    駱雪臨時被拉過來當(dāng)了聞人越的翻譯，輕聲地替他同步翻譯著那幾位領(lǐng)事的話，直到那英國的領(lǐng)事直接將手里面的筆一放，說了一句什么，駱雪一愣，忍不住皺起了沒有，輕聲地翻譯道，

    “如果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情那就是最好的，既然你們不能夠接受我們上一個要求，那么我們退一步，我們只希望能夠得到景州和福悅城碼頭對我們的船降稅百分之三，這不是什么很過分的要求，只要你們答應(yīng)，我們就完全同意?！?/br>
    那一邊，對面的林祥勝聽到了這話，心中一喜，相比之前要求，這個已經(jīng)是十分不錯的條件了，他稍微換了一下語氣，翻譯給了謝大帥聽，末了還低聲加了一句，“大帥，咱么現(xiàn)在收稅是百分之五，要是降低了也還有百分之二十，比給讓他們要景州的豐裕街要好多了......”

    謝大帥一聽，也覺得可行，點了點頭。

    那一邊，陳世承也聽到了，低頭思索了片刻，也準(zhǔn)備同意了，畢竟這減稅到底也減不了多少，和之前要求擴大租借的要求要簡單多了。

    駱雪看著聞人越，有點兒欲言又止，但是她人微言輕，只好抿抿唇，不說話了。聞人越伸手將自己手里面的信件折疊了起來，低聲道，“對他們說，不降稅。”

    駱雪一愣，沒有想到他想到和她想的依樣，于是依樣翻譯了。

    要是真的減稅了，按照英國人的實力，不出幾年就可以把一塊兒的運輸生意全部包攬了，商業(yè)利益是小事，但是要是整個航運都掌握在了英國人的手里面，景州和福悅城就徹底在他們的控制之下了，這幾年倒是看不出來，日后的危害就大了去了。

    好在九爺一直沒有松口，還不輕不重地提了一下德國，那兩國的人才微微收斂了一點兒，不再提那關(guān)稅的事情了。

    整整一下午，到了日落時分才結(jié)束了這一次的會談，結(jié)果就是謝大帥退兵，不再侵犯福悅城，同時，作為交換，福悅城也要將一部分碼頭交給謝大帥管理，英法兩國的人可以在景州和福悅城建廠，但是必須要得到陳、謝兩位的同意。

    雖然陳世承很不滿意這樣的結(jié)果，甚至更希望是讓關(guān)稅，但是九爺?shù)膽B(tài)度強硬，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條件，會談終于圓滿完成了。

    擬寫合同的時候，本來英國人那一邊的想要自己的人寫的，聞人越卻讓自己的小翻譯動手了，英國人也無奈，剛剛那小翻譯的水平是有目共睹的，他們也不好找這個借口借題發(fā)揮，只能夠答應(yīng)了。

    那些外國人果然想要在那合同上面做手腳，駱雪留了一個心眼，用詞十分嚴(yán)謹(jǐn)，絕對不棱模兩可叫人鉆空子，按照聞人越說的，將合同擬好了，給那兩國人過目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聞人啟知道是九叔把小豆丁給帶過來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要是擱在別人手里頭說不定還真的讓他們鉆了空子了，他笑著摸摸駱雪的腦袋，“做得很棒，回去給你加工資......”

    那小姑娘一聽到加工資，就立馬眉開眼笑了，聞人越瞧她這個沒出息的樣子，輕聲哼了一聲，“小啟，你這個小翻譯還不錯，我這邊正好缺一個翻譯，你瞧著可方便？”

    聞人啟一聽這個，連忙笑道，“若是九叔想要的話，就看她自己了，小豆丁，你愿意跟著這位先生麼？”

    駱雪點了點頭，她愿意跟著一百二十銀元。

    聞人啟失笑，伸手從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塊懷表，“一會兒我讓管家叔叔給你結(jié)一下工資，這些日子你跟在我身邊挺久了，這塊懷表就送你了，以后好好跟著我九叔，那可是前途無量的?！?/br>
    駱雪點了點頭，接過了懷表，和聞人啟道了謝，重新回到車上之后，還伸手和聞人啟揮了揮手，這些日子聞人啟待她不錯，是一個無論從任何當(dāng)面都沒得挑剔的老板。

    “很舍不得麼？啾啾？”

    “嗯？”駱雪一愣，轉(zhuǎn)過頭來，正對上了他的眼睛，他剛剛是說了，啾啾？？

    “我以為你當(dāng)初離開的時候，也是會舍不得的?！彼?，重復(fù)了一遍那個稱謂。

    加長的轎車寬敞的后座只有他們兩人，駱雪一下子就僵住了，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叫她啾啾，雖然她糾正了他很多次，但是他還是很堅持地叫她啾啾，兩人相伴了幾百年，這個稱呼已經(jīng)牢牢地印在了她的腦海里面，幾乎是同一時間，眼前這個黑發(fā)蒼白的青年，就和上一世那個金色眸子的劍修重疊了起來。

    “蠢，蠢劍修？”

    駱雪的腦子已經(jīng)徹底宕機了，蠢劍修怎么可能跟過來了？不是每一世的他沒有記憶麼？而且這個樣子也不像啊......

    他平靜地看著她，其實他有過很低落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到處找她，可是天上地下，都沒有她的身影，他害怕她出事，也害怕她受苦，但是再次見到她，卻看到她泰然自若的樣子，仿佛是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他知道她的神魂和一般人不同，甚至和一般的修士也不同，能夠附身到了小鳥身上，就連之前的琉璃仙子，他也能夠察覺到，雖然神魂和身體的氣息是一致的，但是卻有一些不能夠融合，不然也不會被鳳凰淚牽引地離魂......他不由得想到，這是不是對于她來說，只是穿梭的過程中的小小的一段呢，在那之前，還有許多、許多。雖然他沒有記憶，但是那種失去的感覺，卻并不陌生。

    他靜靜地看著她，黑眸里面已經(jīng)平靜多了，仿佛那發(fā)了瘋一般的找了她三年不存在一般。

    駱雪被他這么看著，忍不住低下了頭，其實她也愧疚，有的時候，欠別人東西多了，就覺得債多不壓身了，她一貫又是沒心沒肺的，要是一直這樣的話，她也能夠繼續(xù)走下去。但是一旦被人挑破了，才覺得沉得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br>
    她輕聲道。

    他伸手將她額邊的碎發(fā)攏到了耳后，微微用力，將人摟進(jìn)了懷里，他將頭擱在了她的發(fā)頂，垂眸，嘆息了一聲，“別哭了，只要你以后不要離開我，我就不怪你......”

    在一起了一千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眼睛真的掉眼淚了，他伸手擦了擦她的小臉，抿了抿唇，低聲安慰道，”“我不怪你?！?/br>
    駱雪抱住了他的腰，許久之后，才哽咽道，“我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要是可以留下來我也不想來的，吃不飽還要干苦力，好不容易當(dāng)上翻譯了還要到處跑......”

    “以后不會了......”他安撫性地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嘆息道。

    前往金陵的路上，已經(jīng)是夜里了，駱雪的身體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沒多久就睡了過去，聞人越伸手將自己的大衣解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車燈的亮度，他嘆息了一聲，看著趴在他腿上睡著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細(xì)軟的長發(fā)。

    到底是因為什么，她才要不停地離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