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顧暖暖的短信是說她要訂婚
顧暖暖的短信是說她要訂婚。 那位死纏爛打四年的大少爺,終于打動了顧暖暖這朵嬌花,這是官方里好聽又好看的說法。 顧暖暖到底高不高興,開不開心,白秋麗向來是不知道的。 跟白秋麗不一樣,顧暖暖打小就是有主意又有骨頭的女人。 她說汪海挺好,白秋麗說好。 她說也就是汪海這樣的能撐得起你這樣的爛泥,嫁吧,白秋麗說好。 她說我要訂婚,你來喝酒,白秋麗說好好,我給你挽裙子。 其實白秋麗是漂亮的,符合中國傳統(tǒng)審美的漂亮,她的漂亮很多女明星都及不上。當初多少人揣測這個要什么沒什么的女人能登上老汪家嫡孫媳婦的寶座,靠的就是那張花一樣漂亮的臉。 現(xiàn)在的白秋麗依舊是漂亮的,但是她還是離婚了,所以她覺得當初汪海是愛她的,只是現(xiàn)在不愛了。 顧暖暖給白秋麗新訂了衣服,訂婚宴前的一天送到了白秋麗家。 白秋麗現(xiàn)在住回了跟老太太相依為命二十年的房子,老舊的房子,都是老舊的人情味。 白秋麗是有衣服的,她跟汪海在一起的時候,汪海從來沒有虧待過她,他們離了,汪海也沒虧待過她。首飾和衣服,都一件件打包好了,統(tǒng)統(tǒng)送到老太太的房子里。搬家的時候請了輛大卡車,貼好封條的紙箱子滿滿當當?shù)匮b了一車廂。 于是住在弄堂里那些二十多年的鄰居都知道,白秋麗風風光光地嫁了,然后又風風光光地離了。 白秋麗是有衣服的,但是顧暖暖見不得她那些衣服,就給她新做了一件。 白秋麗現(xiàn)在要上班,又要兼職,擠不出時間去試衣服,款式材質(zhì)都是顧暖暖選的,不然她不能要這么件又露肩又露背的禮服。但是毋庸置疑,白秋麗是漂亮的,禮服把她襯得更漂亮了。 顧暖暖的訂婚宴選在了一個周末的晚上,做好了早餐,白秋麗本來要請假。 沒想到坐在料理臺前玩著電腦的周明先開口:“晚上不用過來,我有應(yīng)酬。” “好?!?/br> 大少爺包了五星級酒店的頂樓辦訂婚宴,宴會辦得很精致,走廊里都是法國空運來的百合。 顧暖暖穿著火紅色的長裙,愈發(fā)顯得明眸皓睞,肆意張揚的美。 宴會很西式,比起訂婚宴,更像一場盛大的舞會。大少爺難得正式地穿了西裝,邀請顧暖暖跳第一支舞,音樂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黑衣配紅裙,舞池正中相得益彰的一對璧人。 舞會的角落里擺著自助的飲料和食物,相較于看起來非常專業(yè)的西點和西餐,中餐的部分就完全是整個舞會的陪襯品。 顧暖暖要了一份揚州炒飯,她本來餓了,吃了兩口實在吃不下,就抱著小碟子發(fā)呆。 “這是什么垃圾?” 一個高亢的女聲重重地砸了飯碗,陶瓷破碎的聲音截斷了流暢的音樂,澄黃的飯粒撒了一地。舞池中心的舞蹈停了下來,訂婚宴的兩位主角跟大部分來賓一道看向站在中餐料理臺前的女人。 顧暖暖也看著她。 女人被眾人看著,更形桀驁,她抬起小V字的下巴,目光直直地看著大少爺:“封俊成,你今天訂婚,就用這么些破爛貨糊弄我?” 女人說著破爛貨的時候,眼睛卻是看著顧暖暖。 顧暖暖冷哼了一聲,根本不搭話,她看著女人,眼神又驕傲又輕蔑。眼底的輕忽太明顯了,她根本不是在看一個不夠等級的對手,而僅僅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螻蟻。 封俊成,也就是大少爺,顧暖暖的未婚夫,擁有端正五官的青年俊才。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顧暖暖的臉,見沒有發(fā)飆的意思,才放下心來:“范佳家,今天是我的喜事,不要把場面弄得太難看?!?/br> “是我把場面弄得難看,還是你把場面弄得難看,你就用這么些破爛貨糊弄我,還說我把場面弄得難看?”范佳家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腳踩進摔在地上的飯米粒里,表情兇狠,好像她踩的不是炒飯,是顧暖暖的臉。 “范佳家,我當你是朋友,你別借題發(fā)揮。” “封俊成,你別以為自己真是盤菜了,敢說我范佳家的人就還沒生出來……” “我給你重新炒一碗吧?” “???” “你想吃炒飯,我給你重新炒一碗吧?!卑浊稃愡@樣說著,就走進了料理臺。 這下大家都沉默了,誰都看出來范佳家要的不是一碗飯。但是白秋麗走進料理臺,她禮貌地從廚師手里借過了鍋鏟,系上圍裙,然后理所當然地洗干凈了手,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工作,好像范佳家從頭到尾都只是要一碗飯,所以她現(xiàn)在為范佳家做一碗飯。 白秋麗是漂亮的,她穿著質(zhì)材上乘的禮服,圍上圍裙,圍裙勒住被單薄的布料包裹的腰身,就顯得那腰身越發(fā)的細。 本來的禮服都讓圍裙遮住了,露出圍裙外的細胳膊長腿肩頭后背,就有點果體圍裙的味道。 在場的人多半都沒想到,做菜可以做得這么香艷。 白秋麗的手法是極漂亮的,但是人們顯然是先注意到了她人的漂亮,然后才注意到了她手法的漂亮。 要是忽然要露一手的不過是個姿色平庸的女人,任她十指纖纖,運刀如飛,切出絲樣細的佐料,任她鍋鏟敲著鍋,烈火里把隔夜飯顛出一粒是一粒的澄黃,任她用簡單的食材簡單的手法做出味道不簡單的食物,也不能吸引這么多的注意。 人們注意著白秋麗的美貌,然后才注意到了她的手法,然后才注意到那蒸騰著讓人十指大動的香味的炒飯。 起鍋了,白秋麗把炒飯盛在白碟子里,習慣性抹了一下碟緣,然后配著白瓷勺子遞出去:“嘗嘗吧?!?/br> 這一刻,多少人暗自咽了唾沫。 范佳家本來有點愣了,封俊成說她借題發(fā)揮,她的確是借題發(fā)揮。她借炒飯這道題,沒想到人還真就還了她一碟子炒飯。她一時有點不知道怎么辦,接還是不接,好像都不對。于是她接了,也沒接。 范佳家從白秋麗手里接過了炒飯的碟子,然后直接潑在了白秋麗的臉上:“我讓你多管閑事?!?/br> 白秋麗吃了一驚,根本沒躲閃,給潑個正著。剛起鍋的炒飯,不至于燙傷,臉上被砸的地方也迅速紅了。她慌張著去抖落在身上的飯,然后惴惴地喃喃:“對不起,對不起?!?/br> 范佳家把碟子摔在地上,瓷器碎得七零八落:“我看誰還多管閑事?!?/br> 誰都沒想到范佳家能鬧這么一出,剛才發(fā)飆的借口還能糊弄過去,現(xiàn)在就是擺明了要砸場子。訂婚是樁喜事,肯定不想沾什么晦氣,要是別的誰,也不用發(fā)話,五星級酒店的保全不是吃素的,可是這對象是范佳家,就不那么好處理了。 一個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真正拿得上臺面的就那么幾家。尖子上拔出來的尖子,封俊成的,是一家,范佳家的,是一家。不然最當初,還沒有顧暖暖什么事兒的最當初,倆家老的,不能存了讓兩個小的過一輩子的想法。 可惜顧暖暖摻和了進來,封俊成動了念頭,就沒有范佳家什么事了。 于是所有人都去看封俊成會怎么處理這件事,于是所有人都看見跟封俊成站在一處的顧暖暖動了,于是所有人都看見顧暖暖走到范佳家面前。 顧暖暖走得很快,能媲美跑了,但是她還是用走的,滿臉冰封三尺的高貴冷艷。她站在范佳家面前,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聲音特別敞亮。 誰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就是第二個,“啪——” 范佳家給左右開弓得兩邊臉都紅了,她揮舞著雙手要去撓顧暖暖,就正對上顧暖暖砸碎了半截的紅酒瓶子。帶著尖銳玻璃刺的酒瓶子,是非常強悍的兇器,泛著幽冷的光,可以估計一扎就是個血窟窿。 “道歉?!痹诜都鸭颐鎸χ破孔由晕⒂心敲唇z怯懦的時候,顧暖暖反手給了范佳家第三記響亮的耳光。 范佳家也顧不得什么血窟窿了,她含著金湯匙出生,這讓她覺得丟臉丟大發(fā),她說什么都得沖上去撓顧暖暖兩下才解氣。 酒店的保全終于動了,在釀成惡性流血事件以前。 范佳家被摁住了,顧暖暖也被繳了械。兩位兇狠的母獅子互相看著,最后顧暖暖輕蔑的一笑,換了范佳家發(fā)瘋樣的掙扎。 范佳家被請出了酒店,宴會繼續(xù)。 封俊成跟在顧暖暖身后:“你可真不讓我省心,范佳家肯定會鬧得老頭子哪兒去?!?/br> 顧暖暖搓著泛紅的指節(jié):“鬧也是你老頭子?!?/br> 封俊成囁嚅了幾下:“我們訂婚了?!?/br> “說得好,只是訂婚?!?/br> 顧暖暖扶著白秋麗去換衣服,白秋麗回頭看封俊成表情黯淡,慌不迭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br> 顧暖暖一攬,拽著白秋麗去開來給賓客休息的房間。 白秋麗把衣服脫了躺在床上,顧暖暖找來燙傷的藥膏。 “你別那么跟俊成說話?!?/br> “我怎么跟他說話了?” “你們都訂婚了?!?/br> “那又怎么樣?” 顧暖暖說話沖,手就下得重力,白秋麗小口地吸氣:“他以后會是你老公?!?/br> “汪海還是你老公,他都干的什么事?” “……暖暖” 顧暖暖重重地將燙傷膏扔在床上,她看著白秋麗。有一瞬間白秋麗以為顧暖暖要哭了,但是她沒有,她眼睛依舊晶亮,就那么定定地看著白秋麗。 顧暖暖轉(zhuǎn)身就走,拉開房門的時候,聽見白秋麗小聲地說“對不起”,啪的一下就把門關(guān)上了。 白秋麗躺了一會兒,她知道顧暖暖一時不會回來了,就坐起來自己給自己抹膏藥。其實燙傷得并不嚴重,沒起泡,就是有點紅。臉上有一些,胸口有一些,肚皮上有一些,別的就沒了。 白秋麗給自己抹好了藥,就穿上衣服走出房間,她想回家了。 一邊給顧暖暖發(fā)短信,一邊等電梯。摁下發(fā)送鍵的時候,電梯門正好開了。 白秋麗讓著里面的男人先出來,然后往電梯里走。 男人看了白秋麗一眼,忽然又倒了回來:“小姐?!?/br> 白秋麗抬眼看向面前穿著酒店制服的男人,不自覺站直了身體:“是?!?/br> 男人看向白秋麗,然后笑了。他笑紋很深,看得出是常笑的人:“我是這家店的負責人,我姓周。” 男人從兜里掏出名片夾,抽了張名片遞給白秋麗。白秋麗慌忙抬手接了,看見名片上掛著公關(guān)經(jīng)理頭銜的男人,姓周,叫周承煥。 “這樣說有點冒昧,但是不知道小姐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店里做中餐的廚師?” “廚,廚師?” “對,剛才在封先生的宴會上看見小姐,烹飪的手法非常漂亮?!?/br> “啊,謝謝?!?/br> “不用太快回答我,想好了給我打電話。”周承煥點了點白秋麗拿在手里的名片,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好,好的。” “是到一樓嗎?”周承煥幫白秋麗摁了電梯,然后禮貌地退出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