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記住,你什么都沒聽到。
到了傍晚,院子外面停下三輛車,打前的一輛,駕駛座里坐著被周承煥稱做伍叔的男人。不過這次,白秋麗沒有搭乘伍叔駕駛的車輛的榮幸,周雨桐扶著爺爺坐了上去。周mama和周爸爸坐上了中間的那輛,白秋麗就跟周承煥坐上了最后面的一輛。 司機很年輕,表情倒沉穩(wěn),白秋麗卻分明看見司機從后視鏡里瞧過來的眼神里都帶著好奇。 周承煥倚在后座里,膝蓋上放一本彩頁的雜志,頁面很精致,他捻著慢慢地翻看:“他們難免好奇?!?/br> “啊?” “因為我不常帶人回來?!?/br> “哦?!?/br> 周承煥抬頭,對上白秋麗還帶著困惑的臉,云淡風輕地笑:“你是頭一個。” 車子到了地方,繞過飯店前噴泉假山,就停在正門口的位置。歐式的建筑屋頂很高,立柱象牙色,走廊鋪著猩紅色的地毯,一直延著臺階鋪到臺階下的地面,兩側擺了花,也立了迎賓。 周爺爺給周雨桐扶著下了車,等周爸爸周mama,周承煥白秋麗都走到一處,才抬腿上臺階。 飯店里主色調(diào)是淺黃的,屋頂架得高,裝潢并不華貴,很寬敞,顯得足夠明亮。占地廣,分了幾個廳,不同的入口,嵌實木碎塊,掩映竹柳,下潺清溪,就有點小橋流水人家的意思。 柜臺側邊,砌著一方水井。實木井帷,拿麻繩圍著,井上懸了匾額,只寫了一個“青”字,字體遒勁,沒有落款,白秋麗猜可能是因為很多建筑落成之時都信風水玄學。 大堂認得周爺爺,邊快步迎上來,邊遣人去請經(jīng)理。 絮了不過兩句,經(jīng)理就來了,穿得很正式,笑容滿面,迭聲請周爺爺進入布置妥當?shù)拇髲d。 正往大廳走,伍叔從后面趕上來,大步流星的,跟在周爺爺身后就亦步亦趨了。 周爺爺側眼去看,見是伍叔,笑呵呵的表情斂了斂,然后若無其事地讓周雨桐扶著繼續(xù)往里走。 還沒到飯點,來的人卻不少,全先往大廳里走。見周家人來了,就都湊上來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恭賀壽星的聲音此起彼伏。 進入大廳的一瞬間,一行七人吸引了整個大廳里的注意。高而敞亮的大廳里,白秋麗給這種程度的矚目盯得不自在,挪動著,擠到了周承煥身后,想讓周承煥的身體遮住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周承煥攬住白秋麗的肩頭,將她挾在自己身側,坦然接受了投來的注目禮。 周雨桐陪著周爺爺坐上了平地起的小臺子,伍叔跟著一道,周mama和周爸爸各自去了他們的朋友圈子。 周承煥沖打照面的來賓禮貌點頭,漸走,就帶著白秋麗到了大廳的沙發(fā)角。 相較于別的地方眾多的人數(shù),周承煥帶著白秋麗到的黑色長沙發(fā)圍出來的小角落,人數(shù)并不占優(yōu)勢。獨座的單人沙發(fā)里正坐了一名戴眼鏡的青年,長沙發(fā)里歪靠了一名皮膚略黑的青年,統(tǒng)共也才兩個人。 黑膚的青年看見周承煥,沒說法,只往邊上挪了一下,騰出來一小塊可以落座的位置。 周承煥向白秋麗介紹:“他叫羅定湘,他叫常遠,都是我的發(fā)小?!?/br> 帶眼鏡的常遠沖白秋麗微笑點了點頭:“還沒請教你身邊這位?!?/br> “白秋麗?!?/br> 周承煥的介紹很簡潔,沒有后綴,羅定湘倒沒什么,常遠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很微妙。 周承煥坐下來,白秋麗也就一道落座。常遠和羅定湘都沒有帶女伴,常遠孤家寡人地翻著手機,羅定湘就孤家寡人地瞇眼假寐。周承煥瞧羅定湘懶窩著不動彈,眼角還有淤青,就問常遠:“怎么了?” 常遠收了手機,屏幕上俄羅斯方塊的界面一閃而熄:“給羅伯伯揍了?!?/br> “揍得這么厲害?” “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塊地皮,對方賣了羅伯伯個面子,羅伯伯知道了?!?/br> 正換屆的時候,羅定湘還敢給自己老子出這樣的紕漏,不怪乎結結實實挨一頓。周承煥笑容里都是幸災樂禍的意思:“地段是不錯,盤出來對羅大帥來說也不過是小錢,不值一頓揍。” 羅定湘張了張嘴,沒說話。 “羅大帥之前去賭城邂逅了一位賭王的女兒,沒想到對方除了美貌驚人,賭術也驚人?!?/br> 羅定豁然坐起來:“夠了啊?!?/br> “對方選擇男友的技巧也非常驚人,如果不是我緊急改簽原定去法國的機票,掏了大把的贖金,可能羅大帥就要領教對方的第三任雇傭兵男友的拳頭了?!?/br> 羅定湘瞪著自己的首席債主,瞪了半天,對方根本不受影響。一下子站起來,扭頭就走。 周承煥看了眼羅定湘的背影:“你做什么老嗆他?” 常遠正襟危坐在沙發(fā)里,脊背挺直,表情很無辜:“我什么時候嗆他了?” “晚飯馬上就開始了,去叫他回來?!?/br> “不去,又不是小孩還要哄?!?/br> 一個衣著時髦的青年走到沙發(fā)角,站著沒入座的意思,不過是來打聲招呼:“承煥,遇安,白小姐?!?/br> 周承煥抬頭:“蕭賀,一個人來的?” “爺爺怎么也得過來一趟,我陪著一起。”蕭賀搖了搖頭,稍揚下頜示意小臺子上,正跟周爺爺聊天的蕭老爺子。這一示意,就看見站在周爺爺身邊的周雨桐也看了過來。 周雨桐定看了蕭賀三秒,垂頭跟伍叔說了幾句話,就向蕭賀走過來。 蕭賀站正,是坦然等待的姿態(tài),只是表情似笑非笑瞄了周承煥一眼,若有似無的,也就掠過了白秋麗。 白秋麗安靜地坐在周承煥身側,稱職地扮演著一名少話的傾聽者,在這個除了周承煥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她不自覺就會更倚賴唯一熟悉的周承煥。所以當蕭賀出現(xiàn)的時候,雖然明知道對方根本什么都沒做也不會做,還是下意識更靠近周承煥。 “遇安哥,哥”,周雨桐先跟常遠和周承煥打招呼,然后看向蕭賀,“我們聊聊?!?/br> 蕭賀聳肩,無謂的表情里都是漫不經(jīng)心:“聊,就在這兒聊還是另外找地方聊?” “那邊沒什么人?!?/br> 常遠瞧了眼走開的蕭賀跟周雨桐:“開席了,我們進去吧?!?/br> 白秋麗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大廳里的人流都開始往飯?zhí)美镒摺?/br> 周承煥也就收回落在周雨桐身上的目光,站起來:“走吧。” 周家正統(tǒng)的親戚不多,盤根錯節(jié)的親戚卻也不少,周爺爺做壽是大事,周mama娘家也來了人。再加上些別的什么關系,如蕭賀的爺爺,羅定湘的父親,常遠的姑父,除了商人,也有軍人和政客,平日里見上一個都實屬難得的人物,齊聚在一堂里,頭銜聯(lián)起來能繞地球幾圈,不可謂不熱鬧。 周承煥帶著白秋麗跟周爺爺周爸爸mama坐在一席,常遠微微點頭示意,就到了隔壁席。 常遠的叔父和羅定湘的父親坐在一桌,常遠剛坐定,羅定湘就回來了,挨著常遠坐下。羅定湘出去走了一圈,就看不出剛才負氣的樣子,瞇縫著眼,眼角帶著青,還是沒精打采的。 一席十人,周家人這張桌子放在最前面,當之無愧的首座。鋪著喜慶的紅桌布,只配了六張椅子,白秋麗落座的時候,多少雙眼睛明里暗里瞧著看著打量著掂量著,白秋麗就覺得如坐針氈。 周雨桐一個人走了過來,表情期期艾艾地:“哥?!?/br> “什么事?” 周爺爺和周爸爸周mama都看向周雨桐。 周雨桐瞄了一眼白秋麗,抿著唇?jīng)]說話。 白秋麗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周承煥搭著白秋麗的手:“要開席了?!?/br> “我快去快回來?!?/br> 周承煥松開手,白秋麗就走出了飯廳。 馬上開席,走廊上人不多,偶爾幾個進出的工作人員,正準備鞭炮。白秋麗逆著行人走幾步,一拐角,到了用來休憩的陽臺外面。 高檔的酒店,橫出的陽臺地板是實木的,半掩著窗簾,看上去更沒什么人。 剛給明里暗里待價而沽的目光逼得氣悶,白秋麗想到陽臺上透口氣,冷不防給走出來的人唬了一跳。 對方疾走著,也沒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白秋麗的到來,幸好驟止腳步,動作很利落,才避免了撞個正著。 雙方打了照面,都看清楚對方的臉。 白秋麗看著面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有張不茍言笑的臉:“伍叔?!?/br> 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正是給周爺爺擔任司機被周承煥稱為伍叔的凌棟伍。凌棟伍看清楚白秋麗,微皺著眉點了點頭。 窗簾一動,陽臺內(nèi)追出來一個人,聲音急切:“大校,您擁有更高地……” 追出陽臺的人,是個沒見過的年輕男人。對方意外看清陽臺外并不止凌棟伍一人,腳步和話音一道戛然而止。 凌棟伍看著對方,嗓音很低沉:“我會考慮。” 對方欲言又止,顧及白秋麗在場,斟酌剛才失言,適時改口,:“凌先生,請務必認真考慮?!?/br> 凌棟伍弧度很小地點頭,不再說話。 對方嘆了口氣,知道這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非常明確地逐客令,只得又恭敬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那人走了,陽臺前就只剩下凌棟伍和白秋麗兩個人。 凌棟伍身形魁梧,即使裹在合身的西裝里,依舊可以看出肌rou很健碩。他脊背挺直,雙目平視,目光沉穩(wěn),白秋麗是現(xiàn)在才知道,他真正是個地地道道殺伐果斷的軍人。 “記住,你什么都沒聽到。” “是?!?/br> 凌棟伍走了,陽臺半敞著透進來點風。 夏季晝長,離天色黑透還有段時間,半昏的暮色攏著陽臺,涼風習習。 白秋麗走上陽臺,從陽臺上往外面看,看樓下鬧市里辟出來一片開闊的綠地,看著看著,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