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最好的時機
深夜的街巷,行走的修士并不多。 神識相碰的瞬間,韓修文停住了腳步。 神識相碰,像浪花與礁石對撞。浪碎成千萬片。韓修文腦中驀然傳來針扎般的痛苦。 至少是元嬰后期高手,韓修文心中迅速做出了判斷。他努力想收回神識。神識一退,對方的神識突然變成了一柄劍,狠狠朝他劈來,讓他難以躲避。 不能避便只能戰(zhàn),韓修文闔上了雙目。他腦中突然一蕩,傳來一絲暈眩。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若水道君的影像,白花像深秋的蘆花,隨風(fēng)飄蕩。那雙瑩潤有神的雙瞳閃爍著輕蔑與嘲弄。他佇立在半空,似在回憶“還記得你向我提親,求娶輕塵。你說,世間再沒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必待她如珠如寶。韓修文,我很高興,你毀了她。不如此,她怎能重獲新生?你瞧,她來了,她供養(yǎng)你一百七十年,她會加倍拿回來。她讓你修為速進,她也會廢了你的修為!” “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 路過的修士看到街中站立的青衫修士突然轉(zhuǎn)身向身后出手。紫色與青色的真氣噴涌而出。毀滅的氣息嚇得身后的修士迅速招出護身法寶。 轟地一聲巨響。整條長街在這股真氣面前脆弱得像紙糊似的,被掀了起來。木屑橫飛,修士慘呼。 在這瞬間,明徹詫異地收回了神識。遠遠看到一條長街陷入大火之中。 而韓修文在這瞬間同時清醒過來。青衫閃了閃,像一點青色斑點沒入了遠方的夜色中??斓淖屒胺叫颐庥陔y的修士連他飛走的方向都沒看清楚。 明徹盯著那點青色光影飛向天穹峰,嘴角微翹“好個走火入魔的元道宗掌教?!?/br> 黑夜中火光沖天,廣場中三宗四門以及道門的元嬰修士不約而同從營地飛了過來。天權(quán)長老一眼就看到立在空中的明徹,須發(fā)皆豎“少君為何無故對我道門修士出手?!” 面對十來位元嬰修士不善的目光,明徹淡然笑道“別說不是魔門所為。就算是,那又怎樣?” 他輕輕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走耳邊嗡嗡的蒼蠅。金色的真氣流星般飛出,將腳下小廣場上豎著的比武信息的光屏擊得粉碎。 明徹轉(zhuǎn)身走回廣場處的宮殿,看也不看道門中人一眼。 “你……”天權(quán)長老氣得扔出了長劍。 “天權(quán)長老息怒!”幾名元嬰同時攔住了他。 天權(quán)怒道“你們攔我做什么?” 炎真道君苦笑道“魔門少君雖不是什么好人。卻也給了咱們一個解釋。他是金色的真氣呀?!?/br> “是啊,天權(quán)長老,是咱們誤會他了?!?/br> “毀滅這條街的人必然擁有火性體質(zhì)?!?/br> 天權(quán)長老一怔。 腳下長街燒得轟轟烈烈。負責安全巡查的元道宗弟子正在施法。一道道水龍從天而降,熄滅了大火,清理現(xiàn)場。又有丹宗弟子在給受傷的修士施救。 眾元嬰長老互看一眼,都做出了同樣的判斷“是元嬰修士所為?!?/br> 這時,韓修文一身掌教道袍翩然而至,臉色有些不好看,將玉和喚了來“本座剛回宗門,怎的就變成如此模樣?” 玉和真人苦笑著賠罪“弟子已經(jīng)問明。道是個青衫修士突然發(fā)狂,因戴著帷帽,看不清面目。身法又快。無人知曉是何方高人。” “傳令下去。受傷的修士元道宗負責丹藥與賠償。明天比武即將開始,再調(diào)五千內(nèi)門弟子確保修士們的安全。”韓修文吩咐完,又向眾元嬰修士賠禮,“修文疏忽,驚撓大家了?!?/br> 眾人沒見著行兇之人,現(xiàn)場又只看到明徹一個魔門中人,想著別人那句話。真要毀一條街,有什么不敢認的。心里按下疑惑,紛紛返回。 …… 看到明徹翩然走遠,顧小風(fēng)才松手放開了肖憐兒,將隱匿隔絕氣息的陣法收了。 他內(nèi)疚地看著肖憐兒“小師妹,這時候讓道門元嬰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師尊難洗清白了。” “我知道?!毙z兒望著明徹進了宮殿,低下了頭。 顧小風(fēng)原是多情之人,否則也不會闖出顧家風(fēng)流十九少的名號。見肖憐兒神色黯然,笑著遞過一張符箓“魔門血符。有人殺了個魔門弟子,拿出來賣。聽說什么防御護罩都能破。只能使用一次。我買下防身用的。你現(xiàn)在去尋他,用這個就不會引起道門注意了?!?/br> 肖憐兒搖了搖頭“魔門的東西稀少珍貴,師兄還是留著防身。我……我又沒什么事要找他。何必浪費呢?” 顧小風(fēng)笑了,湊近肖憐兒道“說你聰明,你又笨得要死。萬一咱倆大鬧比武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擒了,豈不是無人知道師尊被擒的真相?不用魔門出手救師尊出來。請少君他配合下咱們,豈非更好?” 肖憐兒恍然“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這點呢。都說道魔不兩立。比武大會上魔門巴不得道門出丑。咱們大鬧比武大會,他暗中添柴加火總可以的?!闭f完就看到顧小風(fēng)揶揄的神情,她的臉騰地紅了,“我沒師兄考慮得周全?!?/br> 顧小風(fēng)忍俊不禁,又不想點破“你再拿著這只紙鶴去。師兄心里早有計劃。請魔門相助的事也寫明白了。你這就去吧?!?/br> 給她披好斗蓬,見她用幻獸面具幻了張臉,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是了,她只是去請明徹幫個小忙。至少讓他們師兄妹說出師傅的事情,請宗門當著所有道門修士的面給個交待。她才不是師兄想的那樣。明徹是極好的……朋友。 肖憐兒想著這里,坦然地接過了紙鶴。她下意識地用神識一掃。紙鶴在掌心發(fā)出微光,抵御著她的神識。 “為防止別人偷看,師兄加了禁制的。不是少君本人,其他人強行看的話就會焚毀。相信師兄。去吧?!鳖櫺★L(fēng)笑著說道。 目送肖憐兒消失在夜色中,顧小風(fēng)才輕輕嘆了口氣“搖光殿無論如何也不能全軍覆沒。以少君對你的特別。至少能護著你吧。” 自從臨時小鎮(zhèn)發(fā)生襲擊事件。廣場周邊增加了人手。隔上三丈就站著名筑基修士??罩忻扛粢豢嚏姡陀薪鸬ば奘款I(lǐng)著十名弟子,繞場巡邏。 肖憐兒等了半個時辰,終于摸清楚空中巡邏的規(guī)律。 一隊弟子飛過之后,她扔出了虛谷那套隱匿身形的陣法。只有一刻鐘。前方一左一右有兩名筑基弟子。肖憐兒借著陣法走到廣場邊緣,掏出血符往前面一貼。 護罩微微一震。 “師兄,你感覺到?jīng)]?”一名弟子偏過身朝另一名弟子喊道。 “可能是魔門中人碰到了吧?!?/br> 符箓放出光華。讓肖憐兒想起秘境中明徹也是用這樣的符箓破開遺跡護罩??p隙剛剛顯露,她閃身走了進去。 外面看里面,透明的廣場護罩中是一座花園。她進去的地方正好有棵樹。肖憐兒踏進去,卻發(fā)現(xiàn)站在一處危崖的邊緣,前面是道深壑。往身后一看,迷霧遮擋了視線。 她知道進了幻陣,朗聲說道“元道宗肖憐兒求見魔門少君?!?/br> 眼前一花,多出了四個青袍修士。她神識一探,便知是金丹修為。于是又重復(fù)了一遍。 四人交換了個眼神道“來個阿貓阿狗就想見我家少君?束手就擒吧!” 肖憐兒干脆地放棄抵抗,任由他們封住自己的經(jīng)脈。 走過來一人看了看她,胼指在她身上一點。肖憐兒頓時暈厥過去。 一人自她站立的地方招了招手,護罩上落下一張黯淡的符箓。他點了點頭,四人拎起肖憐兒飛進了宮殿后院。再回頭看,幻鏡已經(jīng)消失。 一名金甲武士走了過來“先關(guān)起來。等少君他們回來再說?!?/br> 將肖憐兒放在房中榻上。青袍人拉上房門,在門上貼了張符箓。 此時,明徹,花知曉和琴長老出現(xiàn)在囚龍陣外。一座幻陣遮擋住他們的身影與氣息。 “琴長老,只有一次機會。且,離天明只有一個半時辰?!泵鲝爻谅曁嵝训馈?/br> 琴長老桀桀笑道“少君放心。這座囚龍陣在老朽收集的陣法中,還不算最難的。破陣容易。想要不鬧出動靜,多費些時間罷了?!?/br> 琴長老用法術(shù)破陣?;ㄖ獣耘阍诿鲝厣磉呡p笑道“少君怎么想到提前行動?” “這是最好的時機?!泵鲝氐f道,“韓修文突然發(fā)瘋毀了臨時小鎮(zhèn)一條街。他心虛,一定會留在山下營帳。所有人既要防備神秘人再次出現(xiàn),又要準備明天的比武。天穹峰上只有天璇一個人。他們也絕不會想到咱們今晚會來天穹峰頂?!?/br> 一個時辰后,琴長老長長地透了口氣“少君,成了。” 他盤膝坐在地上,膝上擺著張七弦琴。琴長老指尖輕勾琴弦,一縷無聲的音波朝著囚龍陣沖去。音波所到處,霧氣翻騰避開,形成一個圓弧形通道。 “少君有一柱香時間。時間一過,就會被封在囚龍陣中。到時,只能強行破陣了。”琴長老撫按著琴弦,維持著音波震蕩。 明徹與花知曉飄了進去。 兩人行到天樞殿,明徹的神識散開,長眉不為人知的一攏,在眉心形成一道淺褶。只這么一瞬,便又散開“花姨,你在這里等我……” 話音才落,花知曉指間已飄出幾枚符箓貼在了防御護罩上。光華閃動,露出一道門來。她抬步走了進去“少君,你怕是忘了。我是元嬰中期八層的修為。里面有沒有人,我還是知道的?!?/br> 絢麗的宮裝像被暮色吞噬的晚霞,消失在空寂的天樞殿中。 她走的那樣急。以至于眼里一閃而過的晶瑩瞬間刺得明徹閉了閉眼。 若水道君是隕落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易輕塵呢?是陪他離開了元道宗嗎?明徹在殿門口踱了幾步,邁進了天樞殿。 丹室的門開著,門后一道焦黑的刀痕。 花知曉站在門口。身體輕輕顫抖,長裙飄搖。一頭黑發(fā)漸漸變灰。 明徹心頭一凜,真氣涌向花知曉,伸手將暈厥的她接在了懷里。他看里面看了眼。 丹室那一頭的榻上坐著個枯瘦的老人。白發(fā)曳地,生機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