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默
“這個你吃一點吧”擁擠的空間里空氣污濁而悶熱,余芍?jǐn)D在車廂里熱了一身的汗,她看著擠在身邊的女生不時就干嘔一下,臉色蒼白地像刷了一層漿似的,猶豫半天終于忍不住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小盒話梅干,遞了過去。 那女生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水汪汪的,幾縷頭發(fā)黏在臉龐邊,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軟妹形象,女生驚訝地看了一眼余芍手里的話梅,臉上帶著感激地笑了笑拒絕道“謝謝啊,不用了,我歇歇就好了?!?/br> 余芍抿著唇,也不再多說,只是固執(zhí)地把話梅干遞到池棗手心,然后就把頭轉(zhuǎn)過去安慰她另一邊小聲嗚咽的室友。 池棗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接受了她的好意,輕聲說了句“謝謝”就趕緊塞一塊梅rou到嘴巴里,酸酸的口味終于壓下了不斷上涌的嘔吐感,池棗左手順了順自己的胸口,覺得自己總算緩過來這段了。 之前她用鋼管愣是把一只喪尸的腦袋砸成了一灘泥,惡心的吐了個昏天黑地,最后還是被趕過來的徐平等人半拽半拉地拖到了車隊里,然后就被他們?nèi)狭诉@輛車。這是一輛軍用卡車,小小的車廂里擠了差不多一百多個學(xué)生,有的只穿著睡衣,在車廂里凍得瑟瑟發(fā)抖,有的穿的整齊但是身邊沒帶什么東西,還有的竟然在車廂里小聲談笑了起來,似乎是覺得這幾十個小時的經(jīng)歷十分刺激有趣。 池棗掃視了一遍車?yán)锏谋娙耍缓蟀涯抗馔断蜍囃獾氖勘?。十幾輛軍卡停在學(xué)校門口,四周都站著巡邏的士兵,還有幾對搜救隊伍沒回來,所以車隊就守在門口等著。 池棗現(xiàn)在最想知道自己父母的情況,想了想就拿著自己的鋼管想擠下車去,她剛剛站起來座位就被一個原本站著的男生給搶著坐下去了,池棗看他一眼,見男生冷著臉一臉不客氣的表情,輕輕皺了皺眉,卻還是什么也沒說擠到了車邊。 她剛剛想踩著車邊跳下去,就被一個個子矮矮的士兵呵斥了“你干什么?快回車?yán)锶ィ灰韥y!” 池棗忙解釋道“長官,我是想問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手機(jī)打不通電話,外面是個什么情形?” “現(xiàn)在四處都沒信號,你回去待著吧。”士兵一擺手,不耐煩地說。 池棗無可奈何地看向外面,不甘心什么都不知道地被轉(zhuǎn)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突然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去,池棗眼睛一亮就從軍卡上往下一跳。矮個士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這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生輕盈一躍就跳到了地面上,落地的瞬間一點聲音也沒發(fā)出,他愣了幾秒的時間里,池棗已經(jīng)一個閃身就溜到了百米外的軍卡旁邊。 “哎,長官。”池棗拍怕背對著她的士兵的肩膀,那士兵一回頭看見池棗的臉就一驚,像被嚇到一樣往后退了一步,他正是被池棗幾鋼管救下的士兵林繼。 林繼長方臉,濃眉大眼的,長相還挺有幾分古天樂的味道,他察覺到自己那挺窩囊的一退,不禁有點尷尬地問道“怎么不在車?yán)锎???/br> “長官,我是想問問你一些事,為什么手機(jī)沒有信號?h市是個什么情況?現(xiàn)在的情況能不能有效控制?我們要去哪里?”池棗急忙丟出一連串的問題,一想到父母可能會面對這些怪物,就急得恨不得能插上一對翅膀飛到h市去。 “哎!你怎么回事,亂跑什么,還不趕快回去!”池棗話剛說完就被剛才那個矮個士兵逮到了,他一臉不快地想要上來拉池棗回去,可拉了半天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拉動。 池棗緊緊皺著眉,她知道自己是在給別人添麻煩,可為了多了解一點情況愣是站在原地不跟他走。林繼見了忙上前調(diào)解“這人我認(rèn)識,我跟她說幾句話就送她回去,你放心吧?!?/br> 等矮個士兵陰著臉走了,林繼則對滿臉焦急之色的池棗小聲說“你跟我來?!?/br> 兩人走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林繼這才低聲解釋道“按規(guī)定上頭是不讓我們對你們說太多的,不過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所以才跟你透幾句。”林繼頓了頓,接著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咱們這都沒信號,我們聯(lián)系也都是靠無線電的,h市的情況我一個小兵是不知道的,不過我可以替你打聽打聽。這些怪物出現(xiàn)的太突然,我們盡量控制局面,但情況并不樂觀,我們現(xiàn)在就要去市一個緊急避難所,你放心,那里很安全的。” 池棗發(fā)現(xiàn)他說了半天什么重點都沒說,心里也明白他一個普通戰(zhàn)士了解的本就不多,只能失望地點點頭“謝謝長官?!?/br> 林繼摸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別叫我長官了,叫我林繼吧,你叫什么?” 兩人互換了名字,林繼憋了憋實在沒憋住心里的話“那個,池棗啊,你是不是從小就學(xué)功夫的啊,力氣怎么那么大?”今天在校園里,他的刺刀卡在喪尸顱骨里拔不出來,本來以為自己是死定了的,誰知道是一個女學(xué)生救了他的命。 他眼睜睜看著這個外表像林meimei似的女學(xué)生吃了興奮劑一樣拼命砸著喪尸腦袋,才幾下,那顆腦袋就像西瓜一樣的碎了,注意,是“碎”啊,一槍爆頭也沒這么血腥,何況人的頭骨是很硬的,就算是他這種受過訓(xùn)練的士兵,也沒法幾下就砸碎一顆腦袋,他當(dāng)時就被嚇傻了,剛才突然見到池棗,他就是想到了那幅畫面才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的。 看著林繼那雙八卦而好奇的眼睛,池棗想到了早上的那一幕,胸口又泛起了惡心,她捂著嘴干嘔了幾下,看見林繼略帶抱歉的眼神,硬著頭皮撒謊道“其實,我就是從小練舉重,力氣大而已?!?/br> “哦,是這樣啊。”林繼點點頭,眼神從池棗的臉上和胳膊上略過,心里嘀咕,這同學(xué)細(xì)胳膊細(xì)腿還能練舉重?騙人的吧,可想到她那一把變態(tài)的力氣,又不由有點相信了這個說法。 池棗沒得到確切的消息,喪氣地低著頭準(zhǔn)備回去,才走了幾步就聽見一聲驚喜的叫聲“棗兒,棗兒,是你嗎?” 池棗尋聲看去,就看見一輛軍卡的后車廂里正探出個穿著粉紅維尼熊睡衣的女生,形容狼狽卻面容熟悉,池棗“啊”了一聲,跑過去招手道“清巧,原來你在這里啊?!?/br> 林清巧點點頭,見到室友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高興地眼淚又流了出來“棗兒,你快上來,咱兩車上聊。” 池棗答應(yīng)著,回頭向跟過來的林繼道謝“謝謝你了,林繼,我上車了?!?/br> 林繼笑了笑,然后就看見池棗一手扶住車沿一手拿著鋼管,輕輕一跳就躍過了一米三高的車距,跳到了她朋友的身邊。 池棗是太過高興了才沒注意控制自己的動作,等落在車?yán)飼r看見林清巧錯愕的眼神和四周投過來的熱烈視線,這才后知后覺自己剛才的動作太過利索了。池棗挫敗地微微嘆了口氣,她目前根本摸不清自己身上的變化,所以就沒法控制好自己的行為,像剛才那樣的事做多了難免不引起懷疑和注意。她尷尬地朝驚訝的林繼笑了笑,就拉著林清巧擠到了車廂里面去了。 這倆軍卡一樣的擁擠悶熱,池棗和林清巧在車廂里面站著,林清巧緊緊抱著池棗、聲音發(fā)顫地說著自己一晚上的恐怖經(jīng)歷,池棗默默拍著她的后背安撫她。 林清巧哭了一小會就松開了池棗,抹抹眼淚小聲道“不知道薛珍珍和許晴怎么樣了。” 池棗聽了心里一沉,昨晚和今天的情形歷歷在目,已經(jīng)生病的許晴多半是變成怪物了,還沒有聯(lián)系的薛珍珍也和她們走散了,這么多輛軍卡也沒法一個一個去確認(rèn)薛珍珍在不在,她現(xiàn)在生死不知,一想到兩個好朋友都有可能遭遇不測,池棗心情沉重得厲害,她算是安慰林清巧也算是安慰自己地輕聲說“她們一定沒事的,你放心吧?!?/br> 林清巧只是輕輕點了下頭,她也知道兩個室友如今情況不妙,可她們也沒法做什么,只能祈禱她們還活著。 想到池棗上車時的那一跳,林清巧好奇地瞅了一眼池棗手里的鋼管,莫名覺得這根鋼管很眼熟,她摸了摸鋼管,問道“棗兒,你剛才是怎么一下子就跳上來的?好厲害啊,我都看傻了。你這根鋼管從哪里來的?我怎么覺得摸起來手感挺熟悉的呢?” 池棗被林清巧問得滿頭大汗,卡殼了半天憋出來一句“狗急了還跳墻呢,我一急就跳上來了?!?/br> 林清巧“噗嗤”一聲就被逗笑了,看她只顧著笑忘了后頭那個問題,池棗偷偷松了口氣,也在心里想著,以后一定得注意控制自己的力量啊,不然陌生人看見了可以隨她怎么扯,熟人看見要怎么解釋呢? 下午兩點的時候,車隊開始出發(fā)了。據(jù)說車隊是要開往市郊外的一個緊急避難所,那個地方原本是市里建的一個干部療養(yǎng)院,今年才建成,交通方便離高速很近,療養(yǎng)院里面還空著,附近人少而且還有幾家大型超市在那,上頭臨時決定暫時把市民往那里轉(zhuǎn)移。 池棗和林清巧擠在人群里,臉色沉重。被送往一個陌生的地方,還不知道家里人是什么情形的狀況下,池棗的心情著實算不上好。 事實上,池棗心里也明白,自己作為學(xué)生這個群體是首先被救助的對象之一,那些還在家里的居民們分布太雜太亂,軍隊救援是很耗費時間和精力的,她現(xiàn)在只希望爸媽能夠安心躲在家里等待救援,千萬不要自己出門。 車隊在路上遇到了幾次喪尸群,但好在隊伍火力充足,最多耽誤一會兒時間車隊就繼續(xù)前進(jìn)。 遇到喪尸的過程中池棗幾乎被那些學(xué)生的尖叫給逼瘋,她心里也很害怕可是她也知道遇到情況能閉嘴就閉嘴,不然只會給別人帶來麻煩。大概是這群學(xué)生太惹人厭煩,一個看起來身份不一般的軍人,舉著槍對著天空放了一槍,還威脅他們敢再亂叫就丟下他們,才止住了這輪恐怖的噪音攻擊。 車隊大概開了兩個小時,一路上還會遇到在居民樓高聲呼救的居民和跟在車隊后的私家車,軍人們大都默認(rèn)了私家車的跟隨,但對于居民的呼救,戰(zhàn)士們只是記下他們的位置、并沒有多管,這番舉動讓學(xué)生們大都沉默了。 幾十輛車?yán)锫际侨?,根本塞不下別的市民,其實軍隊也不是不管他們,只是目前是要先把這一批幸存者送到避難所,再安排人來救援,但如今早一點被救援就是比別人多了一次生存的機(jī)會,對于沒有被帶上的市民的高聲咒罵,學(xué)生們心如明鏡,可除了沉默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