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紈好奇心強(qiáng)，沒走幾步被主持人響亮的暖場活動吸引過去。

    等顏舜華一偏頭，發(fā)現(xiàn)找不到人了。

    小姑娘呢？

    人群兩兩人沖散，顏舜華原路折回去，撥她電話。手機(jī)那頭嘟聲不斷，手機(jī)鈴聲從他手里拎著的甜品袋里傳出來。

    嗡嗡嗡震個不停。

    這怎么找。

    方紈站在舞臺前面看得起興，準(zhǔn)備摸出手機(jī)錄像時，一摸口袋沒有，下意識朝身后伸手：“哥哥，我的手機(jī)，在袋子里……”

    沒等說話，一扭頭，正對上旁邊人滿是疑惑地打量。

    方紈面色尷尬，忙松開手，連聲道歉：“抱歉，我認(rèn)錯人了。”

    圍觀群眾一層層變厚，方紈推搡著從人群里擠出來。街上人來人往。哪里能見到顏舜華。

    方紈張望著正準(zhǔn)備向路人借手機(jī)撥他電話時，就聽舞臺上一陣刺耳的話筒雜音，緊跟著是華麗而熟悉的男聲嗓音：“喂喂喂——”

    在確定話筒可以正常使用后，顏舜華目光認(rèn)真地逡巡一圈，簡短而清晰地喊話：“打擾大家兩分鐘，我……”

    顏舜華外表俊朗，聲音通靈，一出場便留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帥?。　?/br>
    “他要干嘛！”

    哥哥！

    方紈站在人群后面，跳高揮動胳膊。她個頭不高，平時別人問她身高時，咬緊了牙說自己一米六，但其實(shí)一五九。個頭不高，身材又瘦小，踩著雙帶跟鞋子，動作不靈活跳不動。

    前邊擋著的人怎么都這么高??！

    方紈推搡著要往舞臺前面擠，半天挪不動步子。

    都怪顏舜華太帥了，吸引力太大。誰也不愿將自己最佳觀賞位置讓出來。

    顏舜華站在舞臺上，隔著人山人海，觀望許久，終于準(zhǔn)確無誤地在一片混亂中捕捉到她，肅然的表情突然松懈下來，眸底染了層溫柔，嘴角彎起來，手手里還握著活動的麥克風(fēng)：“……給大家?guī)硪皇自娎收b。”

    “朗誦的題目是——”顏舜華沖小姑娘方向一伸手，“我看到你了，你站在原地別動?！?/br>
    方紈：“……”

    誒？

    用一口賞心悅目的播音腔，正經(jīng)八百地說這話，她為什么覺得如此搞笑。

    好奇的觀眾紛紛朝這邊投過來視線，茫然地尋找半天，沒看到確切的目標(biāo)，誤以為臺上的男人突然伸手的行為不過是帶動氣氛。

    觀眾很配合，起哄歡呼。

    方紈聽話地站在原地，不往前擠，等顏舜華待會過來會和。

    臺子上的男人站在刺目明朗的日光下，面色不慌不忙，行為荒唐瘋狂，在一眾人的注視下，開啟了現(xiàn)編現(xiàn)造的小作文——

    “甜甜圈很甜，你的笑也甜。陽光很美，你的花裙也美。”

    方紈嘴角抽了抽，沒忍住笑出聲，用字正腔圓的主持腔調(diào)，讀這種毫無考究的打油詩，太羞恥了。

    “我看到你了，日光灑滿肩膀，熱風(fēng)與你擁抱。你站在原地別動，我——”誒呦！還點(diǎn)題呢，“會去找你?！?/br>
    誒，心里暖烘烘的是怎么回事。

    方紈莫名感覺自己被撩了，這是自己多想嗎？

    “我喜歡甜甜圈，喜歡陽光與熱風(fēng)，我——”顏舜華深情地注視著人群的某個方向，款款道：“最喜歡你。”

    第29章 犯規(guī)29次

    29

    四點(diǎn)場的電影， 口碑與評價都不錯的日本懸疑片，改編自同名推理小說。方紈看過這位小說家的其他作品，非常喜歡。

    但今天……此刻……

    影廳里一片黑，屏幕上場景交錯，警察在江邊發(fā)現(xiàn)流浪漢的尸體，經(jīng)過現(xiàn)場取證與抽絲剝繭的分析，與不久前的一起案件并案調(diào)查。

    影片拍攝手法與拍攝細(xì)節(jié)都很細(xì)膩，方紈坐在電影院里，抱著大桶金黃甜膩的爆米花，思緒萬千， 集中不起精力。

    顏舜華的存在感太強(qiáng)。

    冷光從正面投射過來，勾勒描摹他硬朗的五官輪廓。

    商場外， 顏舜華從舞臺上跳下來， 穿越人山人海站到她面前，方紈以為他有什么話要說， 等待許久，直到兩人進(jìn)到電影院，也沒有從他嘴里聽到自己期待的某些表達(dá)。

    方紈機(jī)械僵硬地晃動小臂往嘴里投喂爆米花， 眉頭緊鎖， 目光疑惑。

    顏舜華也沒好到哪里去。大喇喇地敞著腿， 懶散地靠在在位子上，看似輕松愜意的狀態(tài)。心里卻總覺得長胳膊長腿在這促狹的空間里無處安放。

    沖上舞臺的目的是尋找小姑娘，但沒想到站在臺上拿到話筒隔著人群看到她，腦袋發(fā)熱。鬼使神差地沖動了一把。

    像為愛癡狂的小年輕似的。

    很快， 理智讓他冷靜下來。

    要或者不要，做或者不做，顏舜華遲疑了。能肯定的一點(diǎn)是，他想。喜歡她，想慣著她，離不開她。

    但小姑娘呢？

    電影不知不覺過半，推理劇情進(jìn)去跌宕的高、潮部分，方紈強(qiáng)迫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注意力放到影片上。

    方紈眼眶紅紅的被劇情帶動了情緒。誤入迷途的女主遭誘拐被猥瑣大叔拖進(jìn)破舊面包車，車門關(guān)住的瞬間，方紈心擰巴得簡直想犯罪。

    沉默的長鏡頭里背景破敗寂寥，面包車?yán)锴闆r不明。

    方紈快要哭了，羞赧、無奈、氣憤，種種情緒沖撞在自己心里。

    沒等方紈情緒崩潰，畫面一轉(zhuǎn)，女主的父親一路疾跑穿過空蕩的橋洞，尋找女兒。失手殺死意欲欺辱自己的大叔的女主雙手染血，跌跌撞撞地從空蕩的橋洞出現(xiàn)，父女相擁。

    方紈緊張的都不敢呼吸了，拿爆米花的手摸了空也不自知。直到旁邊突然橫過來一只手，抓起爆米花喂她，一大一小一軟一硬兩只手在半空相撞。

    方紈被影片調(diào)動起來的情緒再次崩塌。

    “哥……”她一張嘴，被塞進(jìn)兩粒爆米花。

    炙熱的呼吸噴在他的指尖，顏舜華眸色寧靜：“還吃嗎？”

    “嗯?！?/br>
    顏舜華接過圓桶，連喂她好幾粒。

    “人經(jīng)歷什么，遇見什么，自己無法做選擇，但自己可以決定面對它的方法與態(tài)度。”顏舜華腦袋側(cè)過來，聲音壓低，剛好她聽到的音量。

    這個影片上映已經(jīng)兩周，這場觀影的人不多，偌大的影廳里十幾個人，座位分散，兩人竊竊私語影響不到別人。

    “就好比這個影片，擺在小女孩面前有兩條路，一是不理會大叔的誘惑，二是被為了幫助父親還債沖昏理智誤入劣途。前者會讓她避開大叔的危險，卻又會面臨如果沒有錢爸爸怎么還債，面臨接下來無休無止的逃亡。選另一條路是沖動之舉……”顏舜華思緒縝密地分析著情節(jié)，探討人生世理。

    方紈聽得仔細(xì)，有認(rèn)真思考。

    “那如果——”因為低聲說話顏舜華挨得她近，方紈突然側(cè)頭，溫軟的唇瓣蹭過顏舜華的臉頰，兩人不約而同往后躲。

    顏舜華定神：“如果什么？”

    方紈將話說完：“如果是你，你會什么辦？”

    顏舜華正回臉，盯著屏幕，幽暗潮濕的橋洞里，狼狽、驚慌無措的女孩被慈善的父親擁在懷里安撫，劇情到這，情緒被渲染到極致爆發(fā)，觀眾已經(jīng)不難猜透前期導(dǎo)演埋伏筆的疑團(tuán)。

    顏舜華今天為了這次約會，特別打扮得年輕化，陽光活力，想盡可能地縮短和小姑娘差距的七年時光。但他穩(wěn)重又安定的眼神出賣了他實(shí)際的閱歷。

    許久，方紈快要放棄他的答案時，顏舜華側(cè)頭，目光堅定地鎖在她身上，緩緩開口：“如果是我，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不會去改變，我只想送你一個我認(rèn)為的理想結(jié)局?！?/br>
    親情如此，愛情亦如此。

    “我是問如果……”是你面臨選擇。

    方紈說到半截突然頓聲，好吧，不重要了。顏舜華此刻的回答比這個毫無意義的假設(shè)更重要。

    方紈之所以喜愛這位小說家，是因為他筆下大多數(shù)故事的主角，一明一暗，一個生活在光下亮麗光鮮，一個行走在暗夜擔(dān)下所有罪責(zé)。

    反復(fù)閱讀下來，被故事的溫情感動的同時，更愛那份無私又沉默的癡愛。

    光與影的感情是相互的，光是影的信仰，而影為光鋪路。

    這種共生關(guān)系讓方紈沉默落淚，但她并不推崇。她理想的愛情觀，是兩個人都為光。

    齊頭并進(jìn)，一起站在璀璨中，一起享受美好的結(jié)局。

    方紈眼神柔軟，彎了嘴角：“我也想陪你一起看到結(jié)局。”

    她是光，他也是光，兩個人一起譜寫結(jié)局，為各自的行為負(fù)責(zé)，為對方的付出負(fù)責(zé)，沒有一味地犧牲。

    “傻瓜。”顏舜華低笑著揉揉她的發(fā)頂，“別著急，馬上就結(jié)局了?！鳖佀慈A按開手機(jī)看了眼時間，粗略估計：“還有20分鐘結(jié)束?！?/br>
    突然破壞氣氛……

    誰說電影結(jié)局了。

    方紈掃興地一把將爆米花奪回來，別開腦袋看電影，不搭理他。

    顏舜華不察她敏感的生氣，心情不錯地從她手里搶著吃爆米花，看電影。

    黑色幕布上滾動演員團(tuán)隊的名單，燈光大亮，方紈與顏舜華并肩跟著人流往外走。

    這部電影斷斷續(xù)續(xù)沒看仔細(xì)，但方紈對于其中幾個重要情節(jié)點(diǎn)都有印象，腦袋里簡單一串聯(lián)，整個影片的梗概非常清晰。

    方紈激動地手舞足蹈說著這個推理的精彩之處，說著說著安利起這位推理小說家的其他故事。

    顏舜華安靜側(cè)頭，小姑娘周身籠在暖色的光暈下，眉眼繾綣。

    鋪著粗糙厚地毯的通道并不不平坦，時不時出現(xiàn)幾個臺階。一門心思顧著和他講話的小姑娘不提防被跌得腳底踉蹌，顏舜華反應(yīng)迅速扯了下她的胳膊：“小心，看路?！?/br>
    方紈連連應(yīng)聲，走起來目光依舊不落在腳底。

    顏舜華無奈，懶得說教她，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到她肩膀上，半擁著她往外走。

    尋常不過的姿勢，以前顏舜華在人多的公共場合也會有這樣的舉動護(hù)著她。但……不怕別人誤會，就怕心里有鬼。

    當(dāng)方紈察覺到顏舜華胳膊落到自己肩膀上的那瞬間，仿佛重若千斤頂，走路順拐了都不自知。